“陆烨，陆烨，你怎么了？”
程雾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儿，立刻推开他想要查看怎么回事，然而刚一动作就被紧紧搂在怀里。
头顶清冷的声音难得的气息不稳。“没有，我从来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会看到的，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安，程雾将头抵在他胸口，静静地靠着，形成一种完全信赖和依靠的姿势，缓声问道：“你喜欢我么？杀人如麻的我，睚眦必报的我，对亲人都能翻脸无情的我，工于心计的我，无所不用其极的我，也许将来还会满手血污身败名裂，更甚者，遭到报应身首异……”
“不会的！”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陆烨立刻抬手压住了她薄唇，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那些话，身首异处身败名裂什么的，光是想想心就揪成一团，难以呼吸。他声音很低，在程雾的头顶闷闷的响起，“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说的那些，永远都不会发生。”
程雾自然知道他的心情，但是却含笑掰开了他的手指，头埋在他胸口，使劲儿吸了一下他身上清凉的味道，对着他心脏的位置闷声开口，好像要把声音直接输送到他心脏里似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纠结呢，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可是你还是喜欢这样的我不是么？既然你都喜欢这样的我，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另外的一面。如果你是良善慈悲的九天神祗我才要害怕，因为这辈子我都做好了做个踩着尸体往上爬的恶魔的准备。你若我神祗，必会判我入九幽地狱。”
陆烨听着她的话，心中的焦躁渐渐被抚平，连带着刚才心中那股巨大的空茫和脑子里不断的撕扯争执都逐渐安静下来，微蓝眸子里疾风骤雨尽数消散，只余一片柔光。
“我不是神祗，你亦非恶魔。别说你沾了多少人命，我手上沾染的鲜血是你永远都想象不到的。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若你真坠入魔道，我必与你并肩大杀四方。”
程雾感受到他安定下来，悬着的心放心来，抬起头和他对视，大眼睛里带着闪亮的笑意。“因为我们都不好，所以可以一起祸害别人啊。你说对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清凉柔软以及弥漫在鼻尖的薄荷香气。
如果说刚才是狂风暴雨，那么这会儿便是春风拂面，两个人极尽温柔缠绵，却都不带半分情欲，只余最熨帖的安慰和最窝心的怜惜。
“报告司令！询问结果已出！”两个人正依偎在一起，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极为亢奋又正经的声音。
程雾立刻站直身子，跟陆烨分开一些距离，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搂抱过紧而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敛起表情，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儿。
陆烨神色骤冷，目光不怎么友善地透过门看向一群兴奋地满眼狼光的大老爷们，刚刚被勾起的好心情瞬间便又坏了起来，冷冷说了一句进来。
可怜一群大老粗只觉得办公室温度格外低些，却没发现因为自家司令的低气压。反而兴高采烈地汇报情况，顺便把崇敬的目光一点也不打折扣地投向程雾。
“司令司令！我们去问过柳上尉了！她听说了结果，说程小姐当之无愧，这个警卫员的位置，她服气！”
“是的司令，现在整个军区都认可警卫员大人的位置。”
“警卫员大人，您多大啊？看着还像个初中生呢，怎么就身手这么厉害，哦不对，各方面都那么厉害。”
“是啊，警卫员大人，您练过多久？怎么会那么厉害呢？哎，我听您口音有点儿H省的味道，您是那边儿的。”
陆烨眼睁睁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这会儿跟包打听似的，话题从表达柳如飘的态度变成对程雾的崇拜和敬慕，最后直接变成了盘问名字年龄爱好甚至恋爱情况的户口调查。整个人气压变得越来越低，从他身上透出来的凉气宛若实质，扑到那群正在口蜜横飞的大老爷们儿身上，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娘的！怎么突然间这么冷！”说的最欢实的黑子抖了一下，狐疑地观察四周。
“阿嚏，确实是冷，”凑在程雾身边的超脑赞同地点了点头，“司令，你这办公室也太冷了些，会不会是阴气太重。”
陆烨：“……”
程雾好笑地看了导致“阴气太重”的陆烨一眼，打断了那些让人头疼的询问和恭维，“那什么，司令这里有几份紧急文件要处理，大家的意思我知道了，谢谢支持，等有空再聊好吧？”
开玩笑，就陆烨这样的表情，指不定待会儿一个不小心把这些家伙一下拍死了。
看程雾表情严肃不似作假，再看陆烨本来就习惯性面无表情的脸带着紧绷的弧度，虽然不情愿，一群大老爷们却也不得不耷拉着脑袋离开。
程雾抱胸倚着桌子，似笑非笑地盯着陆烨，“怎么，吃醋啦？”
“恩，”陆烨一点也没有心理包袱地点了点头，承认完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真的很讨厌。”
程雾：“……”色眯眯么？她怎么没有发现？这尊神确定自己知道色眯眯的意思？
“别怀疑，下次你仔细看看就知道。”陆烨眼神扫过来，带着一种我早就看透一切的睿智。
“……”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用唇舌。
一天就这么腻腻歪歪地过去，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程雾舔了舔有些发麻的薄唇，觉得自己今天选择来剪桃花就是个错误的选择，明明就要把自己剪坏了。
和来的时候低调无比的情况不同。两个人走到车前的时候那边已经围满了亲眼看过比试的目露痴汉光芒的汉子和一群满是好奇和质疑神色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陆烨一看这场景，原本被程雾各种出卖色相而换来的好脸色瞬间回到了解放前，眼色堪比锅底。
他微蓝眸子里闪过几分不甚明显的煞气，没看那些家伙，只颇具占有性地搂住了程雾的腰，将她带到车门前，打开车门将人塞进去，然后自己从另一边上去。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冷冷扫了一下人堆，声音里的不悦毫不掩饰。“怎么，还有问题？”
那些人早就被陆烨搂程雾的动作给震住，在他们心里，自家司令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得道高僧还高僧。比较军区少有的一些花朵儿基本上都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出来过。要不是他连男人也不爱亲近，他们一定会想也许他是性向有问题，要不然就是，恩，冷淡。
虽然上午有传过自家司令和新来的姑娘关系不一般，疑似是那种。可传言就是传言，他们大多选择了当笑话听，毕竟谁也想象不到自家司令和女人在一起的场景。那简直比看到得道高僧泡妞还恐怖好么？
所以，这会儿陆烨一点也不含糊地搂腰动作，对这群大老爷们儿无异于像是一道炸雷，直接劈开了那根深蒂固的三观。
直到吃了一嘴一鼻的汽车尾气，他们才反应过来，大部分都揉了揉眼睛，又往自己脸上使劲儿打了一拳。
“喂喂喂，刚刚我们没看错吧？”
“好像，好像那个啥，应该是没看错，吧？”
“啊啊啊司令居然喜欢你女的啊啊啊快掐我一把，吓死大爷我了！”
此起彼伏的或惊讶或粗犷的声音瞬间炸开，然而这些并没有逃过已经驶离到了一墙之隔的院外的陆烨和程雾。
程雾听着那些各种讨论陆烨怎么会喜欢女人的话，在副驾驶上抱着肚子笑成狗，陆烨丝毫不怀疑地方再大点儿这姑娘肯定要在这里滚上三滚。
看她这副样子，本来因为那些话一头黑线的陆烨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嘛，看她这么开心的份儿上，那些不自量力的蠢货的过错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然而，那舒缓的心情看在程雾眼里却并不是同一种注解。
她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看的陆烨，在对上对方隐含笑意的蔚蓝眸子时缩了缩身子，“那啥，哈哈哈，烨老大你知道我为什么笑么？是这样的，你快看这个。”
说着话她将之前在办公室里无聊之际陆烨给她的掌上电脑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放到他面前。“哈哈哈哈哈哈，烨老大你快看，老头子太缺德了，昨天居然把周诚给扒光扔在别墅区那块儿了，还拍了照，哈哈哈，现在这张果照可红遍了大江南北。”
她指着电脑屏幕上周诚光裸着的照片，暗中给自己找理由的功力点了个赞，哈哈哈的一点也不走心。
然而看着那张照片，陆烨本来就风雨交加的表情直接变成了狂风暴雨，让程雾有一种自己将要成为一朵儿遭受狂风暴雨蹂躏的小白花的不祥预感。
陆烨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掌上电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好看么？”
程雾摸了摸鼻子，眼睛又不自觉往那张照片上面瞄了一眼，嘟囔道：“还好吧，没想到周诚长得不怎么样身材还挺好。居然还有腹肌和人鱼线那种东西，不过师父把内裤都给人扒掉可不太好，暴露弱点了。”
“程雾！”陆烨盯住她的眼睛，语气肃然。
看他这样，程雾再也忍不住，直接哈哈哈笑出声来。她没脸没皮地抱住陆烨胳膊，一副痴汉相道：“其实我没看，我对果照什么的可没兴趣，而且你身材那么好，要看也是看你啊，你说对么？”
陆烨：“……”简直忍无可忍，而且居然被她取悦到！还挺喜欢她这副小流氓样儿！
不过他还是想强行不悦。省得那家伙得寸进尺。
于是他把掌上电脑往边上随意一扔，往边上一凑就堵上了她温软的唇。
程雾：“……”一言不合就开亲真的合适么啊喂！请好好开车好么我的司机！
好在这一吻浅尝辄止，陆烨很快离开，并且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解释。
“乱说话的惩罚。”
程雾：“……呵呵，真以为我无计可施么？”她笑得像个狼外婆似的，十分凶狠地学着陆烨的动作在他薄唇上印上一吻，只不过没陆烨刚才那么温柔是了，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咬，半点技巧也没用。
然而被反攻也是必须的，离开的时候，本来该被蹂躏的那个人满意地舔了舔薄唇，清冷的气质掺杂了一点魅惑和妖冶的味道。
“欢迎以后继续用这样的抗议方式。”
而本该做个安安静静的霸道总裁的程雾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禽兽，禽兽！我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你丫的套路！”
陆烨没听过这样的话，不过并不妨碍理解。刚刚吃饱心情好，禽兽什么的听起来也是夸奖，他甚至露出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意，“欢迎一直走下去。”
“走你妹！”程雾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转过头不看那副似神似妖的家伙。
陆烨也不再继续逗她，踩了油门，彻底隔绝开里面那群汉子依然没有停下的议论声，驶离军区。
*
回到公寓的时候，程雾刚要拉门，突然被陆烨拉到了身后。
程雾虽然不懂他的举动，但他知道没挣扎，任由他手指一弹，用灵力隔空将门把打开。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个枕头从门里边飞了出来，正正落在程雾刚才站的位置，紧接着便是顾流青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告诉你烨小子！你这样仗着异能欺负老人家是不对的。”他一脸你带坏了我小徒弟的表情瞪着陆烨，满屋子寻找能够代替枕头的东西，然而看了茶几上的杯子之后觉得太狠了点儿，最终眼神落在了门口的拖鞋上。
于是接下来就上演了一场拖鞋打人的好戏。
“师父您冷静点！”程雾看着陆烨在顾流青灵力加武力再加上拖鞋的威压下不见慌乱地地躲着，在对陆烨修为表示喟叹的同时不禁扶额。“师父您的偶像包袱掉了，是要改行做邻家大妈么？啊？”
“哼！这小子欠教训，既然敢拐卖我徒弟就要有受到惩罚的觉悟！”顾流青一副爷高贵冷艳的表情，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陆烨眼神斜过来，“不是拐卖，小雾是我的。”
“那是我徒弟！”顾流青横过去一眼，“我跟你说，你这小子思想很不对，信不信我今晚就带我徒弟搬出去。”
“先是我的。”陆烨直接表示不服。
顾流青知道陆烨说的是认识程雾在前的事情，这个事情他还真无法反驳，然而还是强行辩驳。“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你小子懂不懂。”
陆烨眼观鼻鼻观心。“师父，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嗨你这小东西！我说是就是！小小年纪哪来这么迂腐！”顾流青的拖鞋又举了起来。
眼看两个人又要打起来，哦不，是顾流青单方面要打起来，程雾赶忙站到中间，抱住顾流青胳膊。“师父，我好饿，今天带我去吃京都小吃吧。今天去军区打了好几场架。”
顾流青一听这话，立刻暴跳如雷，“打架？谁跟你打架？被打了么，输了赢了？”
“我把别人揍了，”深知他尿性的程雾摸了摸鼻子，等他由怒转喜。
果然，顾流青一拍大腿，“不愧是我徒弟，再接再厉！”
陆烨：“……”终于懂得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真谛，看来他们三个还真该是一家人。他暗自想着，强行入镜。
晚餐并没有按照陆烨的安排去高档餐厅，而是去了京都有名的传统小吃聚集地带府街。
顾流青和程雾两个人胡吃海喝，陆烨则负责掏钱拿东西。
程雾一直信奉唯有时光与美食不可辜负的真理，纳闷地看陆烨，并把糖葫芦强行塞进他口中。
“你说你怎么就不喜欢吃东西呢？”说完她哥俩好地拍了拍顾流青，一副告状的控诉模样，“我跟你说师父，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东西，修仙么，啊？”说完才想起来，恩，人家还真是修仙的。
顾流青哈哈一笑，却没再像往常一样在程雾面前各种对陆烨不顺眼。“他早就进入辟谷期，要是天天吃才是怪事。”
程雾皱眉，因此错过了两个人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苦涩。
一整晚插科打诨嘻嘻哈哈过去，程雾跟在乎的人在一起，度过了惬意的一天，对于京都第一日十分满意。
*
第二天程雾照例穿好军中要跟陆烨去军区的时候被陆烨果断拒绝掉。
开玩笑，就凭那群汉子的目光，能天天去么？指不定已经在军区门口等着堵人了。
程雾知道他的想法，也没继续坚持。毕竟她来这边也不止为了腻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比如今天得处理一下昨天她和顾流青对周诚做的那些事儿。
陆烨很满意她的听话，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我会早点回来。”
吃过早饭，陆烨很快出门。
程雾和顾流青一人占据餐桌一头。
喝掉一碗豆浆，程雾含笑看向自家师父，轻声道：“师父，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