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斯辰沉默片刻，背过了身。
“我有没有做噩梦，你不该很清楚吗？”
她语气平静地说着，眼睛却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
封禾喝了半杯牛奶，指缝间流过她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抚下去，声音柔和道：“你知道的，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再做噩梦。”
“所以，有什么不舒服，不开心，让你想要崩溃的情况，一定要让我知道。”
厉斯辰心尖酸涩，手指紧紧扣住柔软的床单，将它捏起数道褶皱。
有什么好委婉的呢？
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封禾把电视剧的声音调小了一点，身子往厉斯辰那边挪了挪，手肘撑着枕头，去看她的表情。
“宝贝？”
厉斯辰将脸埋在枕头里，仅剩下轻轻的呼吸声。
封禾无奈道：“我知道你不太想告诉我，但……”
“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厉斯辰的声音因为枕头的因素变得有点沉闷，封禾见她终于愿意理自己，语气放得更加温柔：“是啊……”
“既然这样，你还想问什么！”
厉斯辰的语气激烈了些，她弓起身子，大口喘息，怎么也不看封禾。
“……”封禾抿唇。
她撑着床铺，坐起身来。
厉斯辰猛然转身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里尽是惶然：“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不要离开我！”
她滚烫的眼泪顺着封禾的脖子流到浴袍里面，小声呜咽着：“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我只是希望你……”封禾顿了顿，叹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究竟还有没有在服药，有没有病情加重。”
“我以后不吃了……”厉斯辰小声说，“我把它们都扔了好不好？”
封禾听着她近乎于讨好的语气，心口更是疼得难以呼吸。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会离开？为什么要担心我会知道你要吃药治疗而对你改变态度？你在害怕什么？”
厉斯辰呢喃道：“我就是会怕，只要你是自由的，只要你随时随地都会离开我，只要你哪怕露出一点点不爱我的迹象——”
“我不会跑。”封禾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认真道，“我真的不会跑。”
“你会……你会！”厉斯辰反抓着她的手，漂亮的面容微微扭曲着，她近乎于贪婪地盯着封禾的眼睛，如病态般执着地重复。
“你会走的，你会跑的，你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待在一起，你也会崩溃的，总有一天会的……”
她低下头，拨开浴袍的一边，在封禾圆润光滑的肩膀上轻轻咬着。
封禾感受着夹杂着痒意的刺痛，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
“厉斯辰，你知道我醒来到现在，才过去多久吗？六月十二号到七月十号，还没有一个月。”
厉斯辰垂眸望着她肩上一个个被自己留下的牙印，低低笑道：“可我才觉得，你醒来是上一秒的事情。”
“你这些年一直在服药，对吗？”封禾轻声问道，“我苏醒之后，你怕我发现，这段时间有时候都不吃药，对不对？”
“这种病是治不好的，小禾，你救不了我……”厉斯辰几乎要咬下她一块肉，牙齿一直在用力。
封禾没吱声，眼中的痛意更甚。
厉斯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又惊慌地松开，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封禾还没说什么，她就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头发散在身前，狼狈脆弱地摇着头。
“你不要待在我身边了，小禾，我真的会伤害你……”
封禾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我不会离开的……没关系，我不怕……厉斯辰，你看看我。”
厉斯辰摸着她的脸，慢慢抬起头。
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封禾通红的眼睛。
仿佛要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能让她知难而退的厌恶和烦躁。
可是没有。
“你为什么……”厉斯辰忍不住哭出声，“你为什么会爱我？为什么要在凤晖的时候喜欢我？”
如果没有感情，她现在会不会比以前更狠心，会不会做一个冷心冷情报复所有人，不顾忌一切后果的恶人？
如果没有学会爱一个人，她会不会就这样被母亲洗脑着，做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痛苦的傀儡？
封禾轻柔吻去她的眼泪。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她嗓音温润，认认真真地说。
“不管你是有目的接近我也好，没有目的也罢，我还是会喜欢上你啊。”
“我怎么舍得让你等这么多年呢？”
她眼中黯然，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温柔的笑容。
“以后不会让你等了，也不会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厉斯辰被她抱在怀里，慢慢地放缓自己急促的呼吸。
在这个安静的，冷风拂过彼此肌肤的房间里，唯有彼此，是唯一的温暖。
厉斯辰闭上眼睛，半躺在她怀里，药物的副作用让身体乏力，昏昏欲睡。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封禾把剩下半杯牛奶喝完，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反而哑了下来。
“如果把我关在这里呢？”
厉斯辰清醒了一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封禾亲亲她的额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不会跑了。”
“我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