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步月浅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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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我瞒了你,你罚我罢!〔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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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虽哑,却仿若闷雷落在沈苏姀耳际,天地一静,沈苏姀只觉脑海之中轰然一声,肝胆俱散神飞魂灭,心跳陡然加快,沈苏姀猛地一握拳,为何是他,怎能是他!

他是璴意,他竟是天下皆知野心勃勃与秦王争锋的璴意!

西境抗焉耆,漠北御北魏,君临谋运筹,三个地方,两个身份,他如何平衡如何分身,朝中与苍穹,又是谁为他应策,与朝廷不睦多年的漠北,又是如何由着他一个嬴氏皇子掌权,而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布下了这一场惊天大局!

璴意在漠北的反心蠢动和那声名赫赫的苍圣军早就让昭武帝和朝廷心生敬畏,放眼大秦,偏偏只有他这位九章亲王和手下的十万天狼军能应对,如此一来昭武帝哪里敢轻易动他这个天狼军掌权人,不动声色的,便将自己在朝中摆在了有利之地!

又有谁能想到,让满朝上下忌惮的璴意,目无朝廷屡次逆犯天威的璴意,同样战功赫赫性情狠辣目中无人被拿来与他相较的璴意……从头至尾,都是他分饰二人演的一场好戏!

好一招瞒天过海!

好一个城府万钧胆略遮天的嬴纵!

难怪他万事不惧,难怪他在君临也不知低头二字如何写,天狼军重兵在手,漠北十万苍圣军亦听他号令,嬴琛和嬴珞有什么资格与他相争?!是他忍着性儿与他们周旋,却不知这大秦的帝位他什么时候想要便可什么时候拿走,呵,他竟有这样的好兴致!

脑海之中的思绪陡然加快,往昔的一幕一幕如同簇闪的剑光凌空射来,沈苏姀眉头一簇,蓦地想到当日送至她手中的绝影马,以璴意之名,行试探之事,随后的苏阀主审,请婚聘礼,赈灾之请,一件一件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她早该想到,早该在绝影出现之时便想到!

嬴纵……即便他在她心中早已深不可测,可到底,她还是低估了他!

本已恢复两分暖意的身子陡然被无尽的寒意包裹,沈苏姀仍然顿在半空之中的手臂缓缓垂落,只着了濡湿内衬的身子略有些僵硬的在他怀中缓缓的转过了身来,一瞬之间已将诸多思绪理清,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亦被她强自按了下去,与嬴纵那含着淡淡笑意与爱怜的眼神不同,沈苏姀双眸微眯,看到眼前这个一身白衣鹤氅着身的他,她的眼底显然没有他希望的那般久别重逢的喜悦……嬴纵眸色一深,眼底的淡笑隐了去。

沈苏姀第一次看到嬴纵着白,墨色深不可测,贵胄威慑,与他时而露出的嗜血狠杀气息相辅相成,在她看来大抵是世上最适合他的颜色,而今,素来清贵仙逸的白落在他肩头,竟然也是毫无违和感,只是这样的嬴纵,却是沈苏姀从未见过。

本就略显苍白的面色在这鹤氅锦衣的映衬之下少了原本黑白分明的逼人厉煞,完美精致的五官似苍穹城中未被沾染的冻雪,越显清俊绝伦,墨发半束,悠悠几缕散与肩头,与他襟前繁复的银色云纹相衬,愈显卓尔不群风华天成,再加他周身氤氲着的王者之气,恍然若道家古册中与宇宙洪荒同生的九重天君,一片仙然尊贵之间却有那双眸,那双幽暗深邃的墨蓝色眼眸,依旧如往常那般深若渊海,依旧若往常那般带着泰山压顶般的迫人狠刹之气,这样的姿容配上这样的眼,如仙如魔,实在是一副能震人肝胆勾人心魂的绝代模样!

饶是再勾人,在沈苏姀这里,却只得了她眉头一簇!

嬴纵从她转身之时便查出了不妥,待她转身看向他,他的心早已沉了下去,此刻再看到她这冷淡的表情,他心底哪里还不明白呢,他从来是懂她的,如今这般,他也不是没有料想到,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想他知道她的身份还不到三月,他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亦是将今日这一场算在其中的,若是有意相瞒,便是再过十年八载,他仍能哄的她半分不知!

可他不愿骗她,他恨不能将所有的自己都对她坦诚相见,虽然有心,可眼下看着她这表情,嬴纵知道,她心底除了惊必定也是有怒的,他将她诓了这么多次,将她诓来了漠北,还借着璴意的名头吃醋耍赖,她眼下心中必定早就炸了毛,炸而不发,事情有些大。

“咳咳咳——”

沈苏姀狭眸看着嬴纵,黑漆漆的眼底冷光簇闪,唇角微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那话还未出口,站在她眼前一手半搂着她的人却竟然忽然轻声咳嗽起来,墨蓝色的双眸微狭,好看的眉头轻蹙,一副十分难忍模样,沈苏姀眉头顿时皱的更深,咳嗽的那人却竟然身子一倾将下颔落在了她肩窝之上,轻咳声断断续续听得她心惊!

饶是再心惊,在沈苏姀这里,却只得了她双拳一紧!

见沈苏姀无动于衷,嬴纵的咳嗽声轻轻停了,那模样好似未看到沈苏姀面上的冷色,唇角微抿哑声自语道,“竟是小看了那些人……”

这语声极低极低,可谁叫嬴纵此刻就伏在她耳畔呢,因是那话一字不差的尽数落在了沈苏姀耳中,她无动于衷的略带僵硬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嬴纵趁势将她揽在了怀中,鼻息之间两声轻喘,似乎是疼的厉害,沈苏姀深吸口气,终于抿着唇开了口,“什么人?”

嬴纵闻言唇角微扬,又将她往怀中扣了扣,默了默道出三字,“风雷谷……”

她彼时想着有可能是他,心底还自嘲自己想的太多,却不想竟然真的是他,难怪整个苍穹城的人都说他才回来,深吸口气,沈苏姀狭着眸子定了定神,“伤在何处?”

语声虽有缓和,却还是硬邦邦不甚亲近,嬴纵默了默,一把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衣襟伸进去,堪堪贴在了他落着巨大伤疤的胸口,唇角微动语声仍然有些微哑,“被他们的内力所伤,你走的太快,一路跟过来没时间疗伤,眼下……旧伤犯了。”

他堂堂秦王嬴纵,被几个只会射火箭的小喽啰的内力所伤?!

沈苏姀即便心中担心,可若是连他这话里的鬼怪都听不出,她就不是沈苏姀了!

猛地就要抽出手来,嬴纵却一把将她的手抓了住,顿了顿道,“在钦州……还遇刺了。”

沈苏姀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因他将她掌心一移,在他左肩之下某处,确实有一块仍是被布条覆着的,沈苏姀唇角轻抿,心底氤氲着的怒气被他这几番言语顿时磨去了不少,正有些怔愣之际,嬴纵却忽然放开了她,沈苏姀眉头一挑,嬴纵却已解了他身上鹤氅,顺手一展披在了她肩头,沈苏姀不解,下一刻他却已连着那鹤氅一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早已泡够了,虽然这浴房之中暖意融融,此时身上也确实生了凉意,见他是要将她抱出去浴房,沈苏姀眸色微暗什么也没说,走出浴房之门,站在外头的香词已不知去处,沈苏姀抿了抿唇角,嬴纵直直抱着她走向那靠墙的墨色大床,床帏一掀,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转身也不知从何处就拿出了一套衣衫,放在她身边眸光深幽道,“我帮你?”

沈苏姀心底的怒意虽然被磨平了半分,可此刻闻言还是双眸微狭的瞪了回去,抬手抓过嬴纵手中的衣衫,手一挥将那床帏落了下来,嬴纵站在那床帏之外微叹,高深莫测的眸子里到底没忍住露了两分温柔笑意。

床帏之内是窸窣作响的衣物摩擦声,不多时适才沈苏姀身上的湿衣便丢了出来,因是贴身的内衬,当即看得嬴纵眸光微深,本以为这怒气被消磨的差不多,她必定要发几分火此事才算能过去,可那衣裳被扔了出来,床帏之内却没了声响,嬴纵眉头微挑,心说莫不是在自己生闷气?眼底眸色微暗,他等了等将那床帏挑了开,待嬴纵看清床帏之内沈苏姀的模样,他先是一愣,继而万分无奈的摇头笑了!

她……竟已自顾自睡着了!

默然一瞬,嬴纵眼底略有两分心疼,宽衣解带除去外袍,掀开墨色的锦被滑进了被窝之中,迷迷糊糊的沈苏姀当然知道是他,似乎因为心中还有气便故意朝里去了两分,嬴纵一笑,贴了上去,沈苏姀一言不发又朝里去了两分,嬴纵默然一瞬又贴了上去,如此反复两次,大抵是沈苏姀无处可去又实在没力气与他闹将,干脆便由着他当先睡了去!

嬴纵见她再也不动,当下便一把将她往怀中扣了扣,怀中人大抵没了清明的意识,服帖的在他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入了梦乡。

沈苏姀实在是累极,连着十日的疾行又如何能睡个好觉,身上累也就罢了,想着这个神鬼莫测的璴意,心上更是累的紧,让她提心吊胆了数十日的人竟然是他!竟然是他!这怎能叫她不惊不气!可这惊怒之时,那颗心却又顿时安稳了下来,他如此行事她虽窥探不得全貌,却总归是与她无弊,再气再怒,先容她休养生息再与他清算——

他磨了她这十多日,她磨他一时半刻当是应该!

沈苏姀沉沉睡去,却不知嬴纵搂她在怀看着她的眸色多么深重,看着她却又不够,俯身在她额间唇角亲了亲才暂且放过了他,她一路困顿,他亦是不曾少半分,一双眸子盯着她的睡颜,只等实在有些累极了才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容自己小憩片刻。

梦中竟还是那昭武二十年的辛夷花林!

她的神识入了那八岁的小苏彧之身,眼下她正趴在一人身上,眼前是一双她从未见过的墨蓝色深海般的眸子,此时这小少年面上还未有那狰狞骇人的鬼面,虽则面上已初现如今这般的俾睨矜贵之味,“你是谁家姑娘?”

他眉间一闪而逝的恼怒滑过,仔细的看了看她竟然发出如此一问,八岁的苏彧闻言一愣,心底当即有蹭蹭蹭的怒火燃烧,一双眸子狠狠一瞪,看着身前这人便是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哼,一字一字的问道,“你、说、谁、是、姑、娘……”

苏彧八岁之前一直跟着威远侯随军,性子说不上全然不羁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模样,因是从记事起便极少进宫,更不熟悉这宫中的规矩,眼前这小少年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尊贵之气,苏彧素来觉得苏家的地位已经极高,一时想不到比她更高的人该是哪般,当即便想当然的觉得眼前这少年必定和他一般,因此这一句话说得格外阴测吓人!心中更料定只此一言必定能将这小少年唬住,可她话音刚落,却见眼前这小少年竟然盯着她红润润的嘴唇和亮晶晶的眸子看,默了默,少年眉头微蹙,“你摔傻了吗?”

苏彧一怔,随即明白这少年是在嘲笑她!眸光半狭露出两分狠意,本以为这少年定然害怕,却不想这少年却仍是看着她,语气平常道,“你还未说你是谁家姑娘?为何跑来此处?还有……你要何时才从我身上起来?”

苏彧又是一怔,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了父亲威远侯苏仪的教诲,从小到大,苏仪从不许他和别的男孩子那般在一起打闹玩耍,小苏彧眼下已经明白苏仪的用意,当即在眉宇之间闪过两分慌乱的撑手而起,想到这小少年竟然说她是姑娘她心底不由有些忐忑,左右看看,冷哼一声站在这小少年面前,“你给本少爷记住,本少爷不是姑娘!”

苏彧掷地有声的说完,转身便走,还未走出一步,手腕已被身后之人一把攥了住,眉头紧蹙的转过头去,身后之人正眸光深沉的看着她,唇角微抿道,“你还未告诉本殿……你是哪家的姑娘,又是怎地处乱跑至此地的?”

饶是苏彧不熟悉宫中礼仪,听到这本殿二字却也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人乃是嬴氏皇子,苏仪说过,嬴氏乃是皇族,他们苏家乃是臣子,绝不可冒犯顶撞,思及此苏彧的面色便是一变,然而苏仪还说过,她的女儿身是死也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事情!

可她眼下竟被一个皇子看出了她的女儿身!

看出还没什么,最怕是他纠缠不清闹得满城皆知,八岁的苏彧还没想到杀人灭口这等永绝后患之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想法子找到自己父亲再去找皇后姑姑,皇后姑姑乃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由她发话这个皇子必定不敢闹将,苏彧心思一定,抬手便欲挣脱,然而对面的小少年将她这番表情变换看在眼中,此刻见她要逃跑不由得认定她心中有鬼,当即便抓着她不放,他这般更惹得苏彧着急,心中想定了他是要喊人来捉她!

心思一定,苏彧想也没想的便出了手!

八岁的苏彧因为身子与别的男孩子不同,只会些在军中学来的拳脚功夫,内息薄的可怜,根本不是早早就开蒙武学的墨袍小少年的对手,三两招下去苏彧便被这小少年压着肩膀按在了地上,苏彧面红耳赤喘着气,一双眸子狠狠怒瞪着眼前这墨袍小少年,谁料这居高临下的小少年竟然皱眉道,“身子这样软,还说你不是姑娘?”

此话一出,苏彧虽然没想的很深远,面上却还是腾地一声冒出一场大火来,急喘两声,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羞恼,堪堪的浮出两分水汽来,本就是一张冰雕玉琢的脸,这眸子水光一现,不由得给人万分楚楚可怜之象,好似下一秒她便要哭出来似得,按着她的小少年见她如此,当即松了手上的劲头,眉头一簇,“只有姑娘才哭。”

话音一落,苏彧面上的气恼顿时更凶,小少年见她如此以为真是自己弄疼了她,眉头几皱的松了手,俯身而下准备将她扶起……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躺在地上的苏彧好似出笼的豹子一般迅疾而起,不出拳不出掌,而是一把勾住小少年的脖子张口便咬在了小少年的颈子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那小少年未料到她如此尚未做出反击,电光火石之间,得手的苏彧这才堪堪一掌使出全力打在了少年的肩头,又是一声闷哼,这一咬一掌下去,少年堪堪倒退一步跌在了他身后的雪地上!

再看苏彧,“噌”的一声跳起来拔腿便跑!

跑出几步才回头看去,却见小少年捂着脖子坐在雪地上,眼下正眸光半狭的看着她,那眸光清冷,看得苏彧心中一寒,小短腿加速,恨不得一眨眼便跑出这花林,还未跑出多远,身后忽然出现了凌乱的脚步声,只听有人惊呼的道,“七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小苏彧一听心道一声糟糕,脚下恨不能生出风火轮来,本以为那些脚步声会追上来,却不想少顷只传来那少年淡漠而冰冷的语声,“无碍,本殿以为她是哪家的姑娘,她却说自己是少爷,本殿也有些不明白,还没问清楚她便跑了。”

苏彧心中暗叹,脚下生风,却听这冰冷声音刚落便有一道谄媚之声道出,“七殿下想知道那小娃娃是男是女这还不简单,末将将那小娃娃抓回来扒了衣服给七殿下瞧瞧便可!”

苏彧怒气横生,眼下却是连头也不敢再回!

她分明已经跑出很远,身后那道清冷的目光却仍是落在她身上,沈苏姀心中急跳,脚下却怎么都跑不快,想不到她堂堂威远侯府苏五少爷竟然也落得如今的下场,若是被抓回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为了讨主子欢心真的拔了她的衣服,那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心中忐忑不安,身后却久久没有动静,就在苏彧以为身后那七殿下良心发现要放过她的时候,一道低寒而带着狠劲儿的声音却陡然响了起来——

“去把苏家五小姐给本殿抓起来!”

·

身子一颤,沈苏姀陡然醒了过来……

屋子里光线幽暗,沈苏姀眨了眨眼才看清眼下身在何处,脑袋之中的迷茫感一消,当即想起来眼下此刻自己可是在苍穹城中,掌心略有两分汗意,身上一阵阵的发热,稍稍一动,腰间便有一道力气将她猛地一勒,沈苏姀转过头去,当即看到一张俊朗的脸。

嬴纵眉间亦含着两分疲累,眼下闭着眸子似在浅睡,沈苏姀看着他这模样,当即怔了住,梦里是八岁的他,梦外是眼下的他,怪倒是她跑不动,他未免……抱的也太紧了些,还是苏彧的那十五年之中,掩饰那女儿家的身份是她毕生第一要务,大抵是有了阴影,即便知道这是梦却也惊出了她一身冷汗,他八岁的模样还颇为清晰的留在她印象之中,看着他这睡颜沈苏姀心中一时生出两分奇怪的感觉。

她本就是女儿身,幼时的模样更是生的好,不知道的人第一次见面自然而然都不把她当成少爷,那一日是她第一次见他,在她记忆之中当年的他并未要那些奴才来抓她,反是将她放了的,以他的性子倒算得上对她网开一面,后来和他一路争争斗斗下来,一来二去她竟然将这一幕忘得差不多了,想到梦里的小嬴纵,沈苏姀眼底一抹柔色一闪而过,见惯了他生人勿近的模样,小时候的他其实还挺和蔼可亲……

第二次再见的时候是在栖凤宫大殿还是虎贲营?

那时他是什么表情?

沈苏姀摇了摇头,一时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没过多久他便大病一场,后来便是鬼面不离身,再后来,便是七年的争锋,从君临到西境,也不知他何时真正的发现了她的女儿身的,至最后她竟与他争出了情来……

额角一阵抽疼,沈苏姀连忙将思绪止不敢再多想,看着眼前这张脸却是一叹,从君临离开之前孟南柯的话一直回绕在她脑海中,那话现在想起来仍叫她心惊肉跳,睡着之前她还记得自己在与他生气,可眼下这心底却好似是气不起来了,怎么办,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若是生气又该是怎么个生法?大闹一场她闹不来,要么大打出手?

不行,他身上有伤……

微微一叹,还是不理他算了!

本该是心中一叹,却不知怎地叹出了声,便是这一声,将在浅睡之中的嬴纵蓦地惊醒了过来,陡然睁眼,那墨蓝色的双眸之中还隐隐有两分惯常的冷意,却在对上她目光的那刻陡然一深,而后眸光一柔,抬手在她脸上抚了抚,“醒了?”

沈苏姀唇角微抿,还没忘记与他生一翻气,眉头微蹙的转过头去,翻个身背对着他,嬴纵见她如此唇角微抿,似乎是对自己有些懊恼,见她这般沉默不语更觉心疼,顿了顿还是俯身靠了上去,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语气朦朦道,“实在气的很,不如打我一拳罢。”

沈苏姀陡然睁眸,心说倒是在梦里打过了……

嬴纵见她不语,不由又靠的近了些,“咬一口也行。”

沈苏姀听得唇角一搐,难道他连她做了什么梦都知道?!

见她还是不语,嬴纵忽然一笑一把将她的身子一转,一抬手将她捞在了自己身上,沈苏姀天旋地转一瞬,再一定神时已趴在了嬴纵胸前,嬴纵眸光柔柔的看着她,落在她腰间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轻轻在她腰侧磨挲,“既然都舍不得,想必是不气了。”

话音一落,沈苏姀的眸子陡然眯了起来,嬴纵却好似已看明白了她,见她如此也不怕,却是淡笑着一把将她揽了住,将她脑袋搁在自己肩头,转头在她颈侧一阵磨挲,沈苏姀觉得这样太不对,怎能就这么让他躲了过去!

“这大半月日日都在想你。”

正挣扎,他却将此一言陡然落在了她耳边,沈苏姀腰身一定,便再也挣扎不开了,嬴纵甚是满意,呼吸一簇的在她脸颊上轻吻,语声嗡嗡道,“早该告诉你此事,便趁着今次带你来走一遭,却不知你如此心急,这一路上遭罪,我知你心中疑窦甚多,稍后我皆可慢慢说与你听,你我离开,君临之中我自有安排,你无需担心,申屠之事由华庭收尾最是好,你若留在城中反倒叫我不放心,你看你甫一出来便遇上了刺客。”

听着嬴纵徐徐之语,沈苏姀顿时狭了眸,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偏偏她一无所知这一路上辗转难安,嬴纵虽然没有看到她表情却也好似知道她心中如何做想,唇角微抿道,“此番确是苦了你,我只怕在半路告知你此事你便要与我生气,到时候有何冲在你身侧,我近不的你的身,岂不是要你独自生气?我更怕你半路跑了,到时候我便只能眼睁睁看你回去被父皇指婚,啧,想来你心中是不甚在意的……”

指婚……对了,他当是知道的!

沈苏姀眉头微蹙,他必定早就知道天狼军驻军的消息,亦只怕得了些和申屠孤有关的风声,从那聘礼开始便埋下了种子,此番要走了便上了要银子的文书,等他人一走,昭武帝竟然真的动了指婚的心思,刚刚好,将那赈灾安民的折子一上,人在千里之外也能算计的她往漠北去,这一步步一环环都是被他算计好的,这世上还有比他心思更深的人吗?!

句句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沈苏姀深吸口气,更是懒得开口说一句话,嬴纵忽的将身子一转堪堪将她压在身下,顿时将她什么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沈苏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却抵着她的额头道,“我瞒了你……你罚我罢!”

沈苏姀唇角一撇,“不敢,王爷心术之深沈苏姀怎敢罚您?”

嬴纵唇角微扬,“还不是为了你。”

沈苏姀又是一哼,嬴纵却压低了语声道,“眼下我什么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往后你要哪样便哪样,这样不好吗?你要问什么便问,眼下你不问,我怕你待会子没机会问。”

这局布的实在是太妙太大亦太险,他能将这事坦然告知与她,沈苏姀心底还有有些微妙的动容的,要说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亦是假,沈苏姀看了外头的天色一眼,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想到待会子还有那接风之宴便是一阵头疼,更是不知道他要如何应对,转眸看他一眼,将他逼近的呼吸推远些,这才眸色郑重的开口道,“真正的璴意呢?”

这世上必定是有真正的璴意的,到底王族之子,绝不可能凭空捏造这么个身份出来,嬴纵压在她身上,闻言眼底露出两分深幽之色,“死了。”

沈苏姀微微颔首,又问,“你为何能成为新的璴意?”

嬴纵眉头微蹙,好似在回忆,默了默才道,“外界传言璴氏中了诅咒,每个儿子都活不过成年,事实确也如此,苍穹城紧邻北魏,早些年不曾有苍圣军的时候苍穹城的百姓过得并不安稳,而真正的璴意恰在昭武二十六年与北魏的乱战之中因各种缘故战死,你当知道昆仑山亦在漠北,彼时我正去昆仑山,见天象有异便知漠北战事必有异端,你当听说过,璴意的祖母,也就是你今日里见过的老夫人与我的外祖母同出一族,母妃与这位老夫人有些交情,到了我这一辈虽然极少联系,可第一念着北魏的厉害第二念着这半点关系我也不可坐视不理,可我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璴意身死,苍狼王受重伤,北魏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要攻破苍穹的战线,便是那一次,我扮作璴意打退了北魏。”

昭武二十六年,正是他们十四岁的时候,那时是他们在西境驻兵的第二年,她知道他每年都要去昆仑,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罢了,沈苏姀眸光半狭的看着他,“因你扮作璴意击退了北魏士气大振,而苍狼王受了重伤不能出来应付局面,因此你便将这身份一直扮了下去?直到后来苍狼王身死,这漠北便在你掌握之间……”

沈苏姀接着嬴纵之语说完,而后眸光一深问道,“那么,苍狼王是如何死的?”

嬴纵看着她的眼神便知她在想什么,他既然成了璴意,最好的法子当然除掉苍狼王而后永远的成为璴意然后掌控漠北,微微一叹,他眸光深重的看着沈苏姀,“苍狼王并非死于我之手,他死于漠北的‘诅咒’。”

话音一落,沈苏姀眉头便是一皱,竟然敢拿诅咒这样的鬼话骗她?!

嬴纵见她这表情便是一笑,而后眸色一深道,“这诅咒,来自朝廷……”

沈苏姀眸光微暗,嬴纵唇角微动,语声极轻极缓的道,“准确的说来自皇宫,大秦帝国之中一直流传着一种剧毒,名为‘浮生’,这种毒无色无状,能不着痕迹的杀人于无形,素来被当做处理某些朝臣和宫妃的手段,璴氏子孙,多数死于‘浮生’。”

沈苏姀听着这“浮生”二字眉头微蹙,看似闲淡的二字却是能夺命的毒药,她心中大致明白苍狼王之死,也明白了为何世代璴氏子孙都稀少的缘故,到了这一代朝廷想必是变本加厉了,所以璴氏和朝廷的关系自许多年前便不睦。

沈苏姀并未去深究这种毒药到底有何性状和表征,嬴纵微微一顿又道,“此前几年苍穹有苍狼王坐镇,对外道璴意拜了一位高人师父需得进山修行,除非要事不归,因而便算是圆了这一则谎,三年之前,苍狼王身故,那时候我还在西境,是老王妃发的消息叫我归来,是她将苍穹城交予我手,只有一样,苍穹不可造反。”

沈苏姀闻言心底便有些明白,老王妃眼下是要借嬴纵之手保住苍穹,若是得知璴氏子孙早已死绝,朝廷必定顷刻间便派兵镇压,届时不定便要一片生灵涂炭,而若是将苍穹交给嬴纵,苍穹可在一定程度之上助他登位,将来也可得个好结果,至于这不能造反,必定是怕嬴纵拉着苍穹整座城池的百姓强行夺位,成或败,苍穹必定都无好结果。

微微点头,沈苏姀看着嬴纵的眸光稍稍一柔,心中也明白即便掌握着漠北也没她先前想的那样简单,“朝中可还有别个知晓此事?”

嬴纵唇角微勾,“当然没有。”

眉头一挑,沈苏姀下意识问,“宁世子也不知?”

嬴纵点了点头,不由抬手落在了她的脸上,“此事只需苍穹之中有人应策,陆衎是唯一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老王妃也知道,只是她并不管事,至于君临中的他们,我并不全信任。”

想也知道这样大的惊天大局若是被走漏消息出去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他却冒着风险将她带来漠北,想到那何冲诸人,沈苏姀一时有些不放心,嬴纵好似看出了她的担忧,摇头一笑道,“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不会胡来。”

沈苏姀见他如此不由得一叹,事事皆在他掌握之中,何须她劳神,这苍穹之中的事情她了解了个大概,想到他先前说的刺杀一事眉头又是一簇,“先前的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嬴纵的眸色便是一暗,微微一叹沉身覆在她肩上,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回君临再说,眼下到了苍穹,你什么事情都不必再想,这伤,没什么大碍。”

沈苏姀闻言深吸口气,“所以你刚才又是骗我。”

话音一落嬴纵便是一声低笑,一把攥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若是你生气便有大碍,若是不气,那便没什么大碍。”

沈苏姀听着此话心头微软,默了一默见他有些累不由得道,“待会子的接风宴何冲要来,你要如何同去?何冲此人最为狡诈机敏,若是被他看出来可如何是好?不若你便不去了?”

沈苏姀如此问,嬴纵便也点了点头,刚点完头便不老实起来,他压在她身上,一转头便将她唇瓣噙了住,多日来的分离早教他心痒难耐,耐着性子与她安抚解释半晌眼下早就将忍不住,因而一上来那吻便有些狂风暴雨的味道,沈苏姀被他搅得心猿意马,稍稍一愣亦将手臂攀了上去,他却好似被她勾起了兴致,竟然越吻越深,沈苏姀气喘吁吁的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黑沉沉的一大片一时看不出时辰来,嬴纵离了她的唇沿着耳侧一路向下,沈苏姀面红耳赤的将他推开些,“不成不成,待会子陆衎要来请去赴宴,你不去尚可,我不去却要惹得那何冲怀疑,何冲此番来目的本就……本就不纯,要……要防着些!”

嬴纵听她之语眼底闪过两分好笑的意味,压着的欲念蠢蠢欲动,却是抬手抚了抚她晶莹的唇角意味不明的一问,“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沈苏姀一怔,眼底迷茫之色一闪,抬头看到嬴纵眼神之时眸子陡然大睁,“什么意思?莫非我……”

嬴纵点点头,“眼下亦是三更天了。”

沈苏姀深吸口气,眼底满是懊恼,“你怎生不叫我!”

嬴纵有些无奈,“你在生气,我哪敢扰了你……”

沈苏姀听着他这鬼话万分无力,又恼又怒的便要将他推开去,嬴纵一笑重新压住她,在她唇角轻啄道,“骗你的,找了个由头将那接风宴改了期,好了,眼下是否可以继续了……”

沈苏姀呼吸一簇,看着他这攻势有些强不由得有些心虚,一边护住胸前的衣襟一边道,“不成不成,不能继续,我……我还有问题要问……我要问……呜呜……”

还未说要问什么唇便被堵了住,嬴纵含糊不清的道,“早就说你待会子没机会问,明日,明日再问……我已忍不得了……”

沈苏姀浑身发烫的哀呼一声,她怎知他适才说的没机会再问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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