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步月浅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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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白衣男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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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如钩,挟着深秋的凉意泻下清辉一地,嬴纵墨袍撩黑的站在窗前,一双眸子深沉若渊不知在想什么,容冽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后,开口的声音低幽似怕惊了自家主子的神,“主子,岭南苏氏今日里又开始对付沈家了,却只是针对二房,大有将二房手上的生意套现转入自己手中的架势,沈家二夫人卧病在床,她的娘家此前也因为苏氏惹了篓子,欠下沈家巨额债务不说,现在都还未结清和苏氏的款项,沈家二夫人不知是苏氏在背后操纵,恐怕不出三日就要将二房的生意全部败个干净。”

“看样子是早早就盯上沈家二房了,沈府之中这两日有什么变故?”

嬴纵站在窗前,眸光深沉的落在茫茫夜色之中,容冽闻言眉头微蹙,“沈家老太君欲让府中六小姐和七小姐在年后随沈姑娘入宫,还打算将府中二房的生意都交给沈姑娘打理,可现如今瞧着这等势头,只怕沈姑娘没接手的机会了。”

嬴纵一片深沉的眼底满是莫测之色,一抹玩味一闪而过,“沈家二房的生意都是烂摊子,沈老太君如此安排只怕还有些其他的意思,她像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吗?岭南苏氏如此倒是正好帮了她的忙,这个苏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容冽闻言眸光一暗,“苏氏似乎在打忠勇王的主意。”

“哦?”嬴纵眼底兴味更甚,唇角微扬,“现如今朝内朝外一片支持忠勇王之声,既然能选中瀛琛,今日会接近忠勇王也没什么意外,苏氏既然能支持瀛琛募兵十万,手段当然不简单,如果天狼军有了苏氏支持,你觉得会如何?”

“主子的意思是?”

容冽有些讶然,嬴纵眸光一暗语声微沉,“如果苏氏只是想找个能继位的人选以做日后图谋,本王的橄榄枝他们当然要好生考虑,无论他们要什么,尽数应下便是,唯一的条件是,本王要见到那位苏五公子,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

容冽默了默,“属下明白。”

一时静然,容冽忽然又开了口,“主子,当年的事,朝中已经有人提及了西岐。”

嬴纵默然半晌,“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申屠致,至于西岐,先压一压。”

容冽无声的点了点头,门口之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容飒推开门走进来站在门边道,“主子,到了。”

话音落定门口之处便有一抹鹅黄一闪而逝,来人身上罩着一件墨色的斗篷,大大的风帽将整张脸都遮了住,一时看不出容颜为何,容冽和容飒自动退下,门扉轻合来人才将风帽摘下来,瞬时露出一张带着两分静琬之气的娃娃脸脸,澹台珑看着眼前这道笔挺含煞的背影眉头一挑,“这么久以来,王爷第一次主动见我,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嬴纵的眸光从那茫茫夜色之中收回,缓缓地转过了身来,鬼面狰狞双眸森寒,只一眼便看得澹台珑背脊发寒,他死死的盯了她半晌,唇角微抿,“你可知你触了本王的底线?”

澹台珑眸光微暗,略显稚气的面容上并未做怒,可眼底确有星芒一闪,“不知王爷何意?”

嬴纵微微抬了下颔,眸光如剑一般从她身上扫过,“你的太子哥哥在焉耆大展拳脚,而你竟然一点儿都不急着回去,竟然还敢招惹阿策,澹台珑,本王的耐心并不多。”

澹台珑眼底疑惑之色一消,转而唇角微勾颇为哭笑不得,眸光无奈的与嬴纵对视一眼,径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澹台珑还以为只有八殿下对王爷护持有加,想不到王爷对八殿下亦是关怀备至,在这大秦帝宫之中实在是难得,不过王爷的话却是说错了,澹台珑无意于招惹八殿下,是八殿下自己念着旧事不忘,如王爷所言,澹台珑自己也想早日回焉耆。”

微微一顿,澹台珑颇为无奈的一叹,“王爷不去开解自己的弟弟却来问罪与澹台珑,八殿下若是知道王爷对他如此之好不知道要感动成什么模样,这般兄弟情深,真是让澹台珑羡慕的紧,王爷今日只是为了这件事?”

嬴纵眸光深沉的看她片刻,见她眸色如常才复又转过身去,眸光沉凝的看向悬在天边的月盘,眼底一片清冷,“五年前苏阀通敌叛国之事相比你一定知晓,本王想知道,当年负责和焉耆太子联络的秦人是谁?”

澹台珑唇角微抿,眸光一晃看向别处,“王爷此话是否太滑稽,苏阀通敌叛国,和焉耆联络的当然也就是苏阀之人,当年之事我未曾参与,我又从何处知道那人是谁。”

嬴纵微微一默,复又转过身看向了澹台珑,那眸光好似一张带刺的网罩在澹台珑身上,让她整个人坐立难安,嬴纵抿了抿唇,“若是想听此等废话,本王还用请公主过来吗?”

澹台珑心头微紧,在他莫测且洞明的眸光之下终于有些坚持不住,唇角紧抿良久才点了点头,“好,当年的事确有两分蹊跷,澹台珑便为了王爷查一查,可是澹台珑想知道王爷为何要查当年之事,那件旧案兹事体大王爷不可能不知道,王爷如今有心替大殿下脱罪便罢了,难道还想为苏阀洗冤?在澹台珑的印象当中,王爷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嬴纵看她两眼,“时辰不早,公主可以回宫了。”

话音落定嬴纵便走了出去,澹台珑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拳头一攥,咬了咬牙起身出门。

·

宁微倾和西岐阑珊所言并非为虚,两日之后朝堂上已经有西岐和宁阀分别站出来支持华庭公主在封地设立女官之位,淮安侯西岐驰素来在朝堂之上颇有威望,这一次更有宁国公宁隐出言相帮,朝上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似得,除了几个顽固不化的老臣之外,其他人皆是站在了支持华庭公主的一方,最终虽然还是没有个定论,可是在诸人眼中皇帝为了爱女颁发圣令已经是早晚的事。

沈苏姀进的宫门之时好巧不巧正好遇上西岐阑珊,西岐阑珊仍是一身火红长裙裹身,明艳炽烈,如同她的性子一般,沈苏姀一见到她便先道了声恭喜,“郡主如愿以偿,相比很快华庭公主就能得尝所愿了!”

西岐阑珊面色虽然愉快之色,却没有沈苏姀想象之中那般开心,她眉头一挑,“郡主是在为了在朝中设立女官之事而烦恼?”

西岐阑珊素来知道沈苏姀并不似寻常女儿家,听见她的话也并不奇怪,稍稍点头道,“你大抵要觉得可笑了,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二人一起朝寿康宫而去,沈苏姀一边走一边摇了摇头,“怎么会觉得可笑,沈苏姀心中羡慕郡主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可笑呢,沈家虽然崇尚南国之风,可在苏姀看来女儿家并不比男子差,比如现在,沈府之中无人,苏姀还不是要担起责任来,与男儿又有何异,况且沈家已经失了爵位多年,现如今处境早就艰难。”

沈苏姀兀自慨叹,却一不小心戳到了西岐阑珊的痛处,和沈阀相比,西岐现如今才是最危险的,沈家好歹还有个小少爷,可是西岐却不同,这一辈之中唯有她一个女儿家,等西岐驰百年之后,西岐最终也会落得和沈家一样的下场。

“比起沈家,西岐似乎更为无奈些。”

西岐阑珊素来意气风发,此刻竟也有这样无奈的时候,沈苏姀有些抱歉,赶忙笑道,“都是沈苏姀口不择言,郡主莫要多想,大秦素来便有‘非男子不能承爵’的规矩,这依然是偏颇了男子之行,听闻郡主现如今已经将西岐全族大小事务抓在手中,如此风范早非寻常男子可比!若郡主身为男儿,现如今的西岐必定兴旺至极!”

沈苏姀如此一说,西岐阑珊面上的表情更为沉肃,沈苏姀见此不由更为尴尬,干脆一叹道,“说起来都是因为‘非男子不能承爵’的规矩害人,岂不知皇上能否改变心意。”

西岐阑珊本来肃重的面色在此刻骤然一凝,继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了沈苏姀,她们二人身边并无旁人,看到西岐阑珊的目光沈苏姀骤然反应过来,“郡主勿怪,沈苏姀口无遮拦一时说错了话,朝廷规矩怎是能轻易更改的。”

沈苏姀忙着道歉,西岐阑珊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沈苏姀步子一顿惊了住,抬头只看到西岐阑珊一双眸子万分灿烂的看着她,樱唇轻启道,“沈姑娘果然没教阑珊失望,阑珊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未办,今日就不去见太后了,沈姑娘自己去吧,帮我向太后问安!”

沈苏姀颇为懵懂的看着西岐阑珊转身奔走的背影,那火红的长裙在悠长的宫道之上好似一把能烧尽一切腐朽阴暗的明火,她呆呆的站在当地,直到看到西岐阑珊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回过神来,眼底的懵懂之色淡去,随即只剩下一片从容安然。

转身,谢无咎笑嘻嘻的脸就在她眼前。

“嘿嘿,苏苏啊苏苏,你最近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啦!”

还是那扎眼的红衣,肩头依然停着一只鸟,见沈苏姀面无表情的不说话,谢无咎转头看向西岐阑珊消失的地方,“苏苏,那位西岐家的郡主干什么去了?不会真如你所说她回去找那位淮安侯去向皇帝说合让她这个郡主继承爵位吧?”

沈苏姀眉头微蹙,谢无咎看着沈苏姀的面色立刻露出两分得意,“哈哈,苏苏,被我猜中了,你为什么想让这位郡主成为淮安侯呢?西岐家没有人继承爵位不是更好吗?奥,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西岐驰三番两次的去挑战权威,你还想试试皇帝对西岐家的态度,如果他在这件事上松口,可能西岐家就一定是深受皇帝信任的!”

沈苏姀兀自朝前面走去,谢无咎跟在她身边道,“苏苏怎么样?我猜的可对?”

微微一顿,谢无咎又道,“不过苏苏,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啊?西岐家妨碍到你了么?”

沈苏姀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谢无咎只觉得万分无奈,“相爷今日可是无事?若是无事便去侍候侍候您家公主,沈苏姀要去寿康宫拜见太后了。”

见沈苏姀不理他的话谢无咎立刻不离不弃的跟了上去,“苏苏你别跑啊,公主殿下不需要我侍候,她现在正忙着找人查太子呢,不,准确的说是查五年前的那宗通敌叛国之案。”

沈苏姀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谢无咎笑的万分得意,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你们公主查这个旧案做什么?”

谢无咎靠过来,左右看了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公主是掩人耳目去查的,若非我使了点小手段根本就发现不了,我不知她为何要去查,按道理来说查这个对太子也没多大的影响,可是她费得功夫还不小,实在是不懂。”

沈苏姀的面色顿时沉凝下来,谢无咎看着她这表情眉头顿簇,“苏苏,你这是怎么了,每次说到那旧案你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呢?”

澹台珑现在去查这件事如谢无咎所言对自己全无益处,可她是为了什么去查的呢,沈苏姀忽的眸光一暗,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一个可能,全大秦和澹台珑有几分关系的唯一一人,可是嬴纵为什么要让澹台珑去查那件案子呢?或者澹台珑自己有什么图谋?

“苏苏,要不要我盯着公主然后把她的动向告诉你?”

沈苏姀眸光一定,有些不解的看着谢无咎,“为何帮我?”

谢无咎面上生出两分讨好之色,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满满都是暖人春风,“因为我和公主没多大关系,可是苏苏你救了我的姓名啊,我当然要帮你了!”

沈苏姀唇角冷勾,全然不信他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无咎见她这模样颇为为难,眉头紧蹙似乎在想怎样才能说服眼前此人。

沈苏姀凝眸看着他,“要金子?”

谢无咎摇了摇头,面色苦恼。

沈苏姀好整以暇的看他一瞬,“或者要女人?”

谢无咎眸色一暗,对沈苏姀万分鄙夷的模样……

沈苏姀不动声色,“要么便是金子做的女人?”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摆脱权钱色的诱惑,权在她这里暂时没有,那么这个人到底要什么呢?听到她这最后一句,谢无咎颇为忧伤的长叹了一声,“苏苏,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不过是看你对这事很好奇就想帮帮你罢了,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忘记的,你若不愿意,还不如就当我没有说过这话呢!”

沈苏姀眸光定定的看着谢无咎半晌,他的面上虽然表情浮夸至极,可那双桃花眼中雾气尽消,每一分神色她都看的清清楚楚,还算得上是真诚坦荡,她定了定神,颔首,“无论你要什么,但凡是诚心帮我你便什么都会得到,最好能让我万寿无疆,那样你会得到的更多,你说你爱财,那好,如果有一天别人用钱来引诱你出卖我,那你要记得,别人出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你,两倍三倍五倍十倍!”

谢无咎一双眸子因她之言光华骤闪,待她说完却又恢复了平静,他定定看着她,“苏苏,我说过的,帮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要!”

沈苏姀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看了他两眼转身走开。

谢无咎苦笑着看着沈苏姀渐渐走远,颇为凄凉的摸了摸肩上的鹦鹉,“苹果,你说她怎么就这么难办呢,软硬不进的,也不知这世上哪样的人物才能将她吃定!”

·

深秋霜寒,沈府各院之中已经送来了暖炉冬碳,沈苏姀倚在窗边看书,香书有些发抖的拿着两本邸报进的门来,“今天真是冷啊,风一起就更冷了,小姐,这是午时送到府中的,小姐,刚才七小姐又让人送东西来了。”

香书一边说一边将那邸报放在她手边,沈苏姀好似是看书看得入了迷,不接话也不着急打开,沈苏姀对面的沈君心本来在临帖,这会子却有些昏昏欲睡的垂了头,香书的动静将他惊醒,小少爷将手中狼毫一扔,干脆大咧咧躺在了榻上,闭着眸子道,“香书,沈菀萝居心不良,你以后别她送什么过来你都手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们家小姐到时候都不好推辞她的要求了,五姐,你说是不是……”

沈苏姀这才淡淡转头扫了他一眼,“沈菀萝是你的七姐。”

沈君心吐了吐舌头,只当她的目光不存在,闭着眸子懒洋洋的的道,“她的年纪那么小,我才不认她做我七姐呢,祖母有没在这里,我偏要喊她的名字!”

沈苏姀眉心微蹙,香书这边厢已经笑着应声,“就是小少爷不说香书也明白的,幸而那七小姐只是东西来人不来,那六小姐幸而也只是偶尔来一次,否则照她的性子,小姐受不了也就算了,奴婢都觉得不习惯呢。”

沈君心闻言立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难道你没看出来你们小姐是故意把沈鸢芙晾在那里的吗?沈鸢芙自诩有两分才情再加上现在二房她为长,心气儿高着呢,你们家小姐将她晾在那里两次她那样的人哪里还会再来!”

香书闻言微怔,仿佛此刻才反映了过来!

沈苏姀懒得与他们说话,这才放下书册将那邸报拿在了手中,翻开一看,眼底微光一闪,香书一边为沈苏姀换茶一边凑上前来,“小姐,这上面都说什么了?”

沈苏姀对她们从不避讳,还时常让香书念邸报给她听,久而久之连香书自己都对着邸报上的东西感兴趣起来,见她好奇沈苏姀直接将那邸报给了香书,香书的学问虽然不是那么好,可字儿至少认得全,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得眉头一簇,“公主的封地竟然有女官呢,大秦百多年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公主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咦,这个上书说要废除‘非男子不能承爵’规矩的西岐郡主是不是奴婢见过的那一位?”

沈苏姀点了点头,香书眸色微变,“小姐讲过的,那西岐家这一辈只有郡主一个女儿,难怪她胆子这样大呢,公主的封地上女子能当官,那此番这位郡主会不会真的会被皇上准了呢,话说我们沈家现在也没有爵位,如果没有小少爷的话小姐是不是也能……”

香书跟着沈苏姀看了这么久的邸报,再也不是第一次进宫时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了,她此刻说的行云流水,直到看到沈苏姀眸光一变才猛然醒悟自己无意之间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主仆二人一个眸色沉凝一个面容紧张,齐齐转头看过去,沈君心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唇边亮晶晶的好似随时都会流口水。

沈苏姀微微松口气,眸光深沉的扫了香书一眼,

香书眸光微暗的垂头,将那邸报往榻几上一放,转身朝内室去了。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沈苏姀转头看着那榻几上放着的邸报,转头看了看沈君心的睡颜,从容的眼底半分波澜也没有,窗外有忽忽风声,葱茏的草木被吹得左摇右晃的好似随时会被折断,沈苏姀怔神的看了半晌,门帘被人一掀,香词面色略沉的走了进来。

沈苏姀看了看熟睡的沈君心眸光往不远处的书房扫了一眼,香词点点头,跟在沈苏姀身后朝书房而去,书房与沈君心睡着的左厢相对,沈苏姀坐在桌案之后能清楚看到沈君心的睡姿,她的目光隔着书房门口的珠帘落在沈君心身上,轻轻开口,“有什么急事,说吧。”

香词眉心紧蹙,唇角紧抿压低了声音道,“七王爷找上了苏氏。”

沈苏姀眸光一滞,落在书案边上的拳头顿时握紧,她看了看香词的面色,唇角微扬,“是谁出面的?那边的人怎么说?抓到了苏氏和五殿下合谋的把柄?”

沈苏姀心头紧跳,一问接着一问,待问完了才重新看向安睡着的沈君心,香词无声的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出面的是七王爷身边的近侍,他似乎是觉得这些日子岭南苏氏在君临的动作太多,此番心存拉拢之意,那近侍还说,无论苏氏提出任何条件,他们全都答应。”

沈苏姀眸光微狭,“好大的口气!”

香词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苏氏准备结交三殿下的意思被七王爷看穿了,此番他一开口便是如此,一时间倒叫人不好回绝,不过那人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若苏氏有意定下盟约,非苏五公子亲自到场不可,到时候七王爷也会出现。”

沈苏姀默然了下来,香词不知道沈苏姀是什么打算便也静静的等着不敢轻言。

远处的榻上沈君心小小的翻了个身,小手下意识的擦了擦唇角,沈苏姀眉心紧蹙,“忠勇王那边还没有回信吗?”

香词点点头,“君临城中许多人都知道岭南苏氏和五殿下走得近,忠勇王似乎有些忌惮,苏氏多番登门造访都被拒之门外,三殿下似乎也没有想要拉拢财阀之意。”

“忠勇王现如在朝中声势正旺,不想和苏氏接触也是正常,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和七王爷的人聊一聊,若真的如他所言苏氏的条件他们全部应下,这场买卖,苏氏倒可做得。”

沈苏姀目光莫测,香词闻言点点头,末了却有些犹豫的问,“那苏五公子……”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敲了敲书案,“这世上可有人见过苏五公子?”

香词眸光一转,恍然应是走了出去。

沈苏姀眸光深沉的静坐半晌,心头漫上来一股子莫名的不安,那种紧张感完全出自下意识,心头急跳惶惑又茫然,从前为了那必争之功枕戈待旦夜不能寐,如今亦然对他不敢放松哪怕分毫,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只因是他!

宣纸铺排,狼毫沁墨,沈苏姀站起身来忽然笔走龙蛇起来,非绢花小楷,那行云流水的行草在她笔下仿若生出金戈铁马之势,秋风穿窗而入,惊起沈苏姀眼前一片黄沙漫天,血腥尘嚣从她鼻端流泻而出,一张上好的凌阳宣纸早已墨透纸背!

·

时隔近两月,沈苏姀再次回到那苏府学堂之时里头的读书声仍是朗朗,陈叔前来开门之时的眸色有些复杂,沈苏姀看到他那目光便知是为何,一边往那庭院深处走一边道,“陈叔放心,清远和明生现在都很好,有人……有人收养了他们。”

陈叔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眸光微亮的道,“先生是昨日回来的,知道您今日要来一大早就等着呢,先生远游归来孩子们都高兴的很,您听,这读书声都洪亮的不少。”

沈苏姀一听还真是,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到了竹园门口,陈叔照例只送到院门口便返身离开,只留沈苏姀一个人进了正厅,正厅之中孟南柯一身青袍玉润若竹,听到推门声便在书案之前转过了身来,上下打量她两眼一笑,“瞧着似长高了!”

沈苏姀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摇摇头自己落座在一旁,“可见到师父了?”

孟南柯闻言从书案便拿出一本册子来,摇了摇头,“未曾,回去的时候师父已经走了,似乎要去见故友,不过他为你留下了这本册子,里头的内功心法适于你这身子!”

沈苏姀将那册子接过,眼底微微一暖。

她身前的案几之上放这个红泥小火炉,此刻上面正放着一只紫砂茶壶,茶壶里头有煮开了的茶,孟南柯坐在她对面,抬手为二人各自斟茶,眸光润透如三月春风,“师父此番闭关修为大有进益,你也不必担心,他知道你的性子,也对你放心,窦阀之时想必已经传到其他几国,他便是不知道掐算也能掐算的出来,再有我在你身边,便是真没什么好担心了。”

沈苏姀点点头,孟南柯转头看了看那片竹林,便是曾经再如何的苍翠,此事也尽数枯黄做落,如此看着不免叫人觉得萧条,孟南柯顿了顿,“清远和明生被留在了七王府?”

沈苏姀没有什么意外的,点了点头。

窗外有风挂过,孟南柯赶忙起身去关窗,他眼底有暗光一闪而逝,再转过头来之时便已经恢复常色,重新坐在她对面,眸色略微深沉,“他明知道是你有心对付窦阀,将明生和清远留下岂非是抓住了你的把柄?”

沈苏姀颇为无奈的一叹,端起那茶盅轻抿一口,“这也没有办法,他此前一直派人跟着我,不知怎地查到了此处,还查到了我去素心斋的事,一来二去我变完全暴露了,他将明生和清远留下便留下吧,他不会伤害他们,幸而那时你已离开,否则定然也要被他查问。”

孟南柯摇头一笑,“我一个教书先生,有甚好问?”

沈苏姀想了想也觉得对,“世人皆知天玄宗主有三个徒弟,除了苏彧之外另外两人皆成迷,便是抓到了你又能如何,谁能知道你的身份呢,若非师父引见,便是连我也认不出的,我们分明有师兄妹三人,你可见过那另外一位?”

沈苏姀说着便睁大了眸子,好似能从他这里听出什么似得,可孟南柯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亦是八岁跟在师父身边,却从不知另外一人是谁,更有甚者,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沈苏姀挑了挑眉,他们两人崇敬自家师父,自也不会过多猜度,她便转了话题道,“这几日华庭公主上书请立女官的事情相比你已经知道了,此事并非大事,皇帝已准,如今只剩那西岐家的郡主请求承爵之事,你也知道,自古各大权阀非男子不能承爵……”

说至此沈苏姀微微一顿,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闪过,一时带起一身凉意,若非是因为这‘非男子不能承爵’的规矩,前世的她又怎会从出生开始便与常人不同,又怎会征战沙场去争那赫赫功绩,她心头紧了紧,随后才接着道,“我欲要你算算西岐阑珊的命数,看看她命中是否有王侯之象——”

孟南柯一点不意外她的这要求,反而从容道,“早替你算过,她命中有大显贵,绝不逊于任何男子,此番求位之事多半能成。”

沈苏姀点点头,眼底又浮起一番沉色,犹豫一瞬,她又开了口,“嬴纵与拉拢苏氏。”

孟南柯瞬时眯了眸子,打量了她一瞬,“你欲应下?”

沈苏姀不语,孟南柯无奈摇头,“小苏,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孟南柯的眸光略带着沉凝,看的沈苏姀心头亦是一滞,她犹豫一瞬,看了看外面的浮着阴云的天空,“能否将忠勇王和嬴纵的命格算一算,大秦势必是要有下一任的皇帝的,在他们之间,到底是谁?”

孟南柯眸色颇有些无奈,“小苏,占星之术绝非如此简单,紫薇星斗是能看出人一生的命格不错,可帝家命格本就顺天而生受上苍庇佑,要参透他们的命格最是艰难,只因天家变数实在太多,大秦是要有下一任皇帝不错,可昭武帝的命星星芒不减,下一任皇帝何时才会出现根本不知,你现在要我卜算个结果,实在是难。”

见沈苏姀一副无精打采的深思模样,孟南柯又有些迟疑的道,“虽然算不出最终结果,可这几日东边的苍龙星官却有些异动,我早前告知与你,瀛琛的帝王星路是不会长久的,而三殿下嬴珞目前来看只能算是居稳一列,嬴纵的星耀常亮,可是在他的身前却有一颗暗星在作祟,这几日我发现那暗星隐隐有破云之象——”

顿了顿,孟南柯的眸光愈沉,“不仅如此,在嬴纵周围还有两个亮星相围。”

沈苏姀听得眼瞳微缩,却见孟南柯的眸色分外凝重道,“一颗是当今星芒最亮的帝王星,另外一个同样隶属天家,却难断定其人身份,定然是大秦皇子无疑。”

一颗暗星作祟,两个亮星相围,沈苏姀垂眸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所言有“帝王星”三字,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南柯,“你的意思是,当今圣上是他的威胁?”

孟南柯眸光几动,“也不能如此说,但凡是有帝王星象的必定都和那帝王星光芒相衬相搏,只是他和当今圣上的星耀颇为接近罢了,是不是威胁,现在还很难说。”

沈苏姀正垂眸,孟南柯已经再度开了口,“小苏,你也看到了,如此你还决定应下?”

沈苏姀抬眸看他一瞬,心头犹豫一瞬不知怎的就道,“即便是现在应下,也不表示我就要助他登位,他是或者不是,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孟南柯眸光沉沉的看她片刻,“其实,也不是不能算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帝王星。”

沈苏姀眸光顿时一亮,随后便听孟南柯道,“这世上有一种秘传的占星之术名为‘血祭’,可占人生死,占人吉凶,占人福祸,人这一生的命格都可以被占卜出来,只不过,想要行这‘血祭’之术的条件万分苛刻,所占之人的生辰八字与贴身之物不必说,更要以求算者心头之血做引,要行此术者更要是深谙占星学的大家才敢一试,而根据这占卜的内容不同需要的时间长短也不同,有许多人,所占的星象还未出现便已经心血耗尽而亡。”

沈苏姀听得背脊发凉,孟南柯见她如此悠悠一笑,“师父曾说过,要行这‘血祭’之人当今天下不到三人,除却师父之外另外两人连我也不知,小苏,你可愿意以心头之血为他卜算出他的帝王命格?你若是愿意,可去求师父去!”

沈苏姀眉头顿挑,“当然不愿!为何以我之生死换他之福祸?”

孟南柯点点头悠悠靠在身后的椅背之上,颇为满意的看着沈苏姀这模样,“如此便好,你既然打算应下此事也无碍,只是万万切记莫要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沈苏姀眉头微蹙,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世上可有谁会相信借尸还魂之说?别说我定然不会叫他发现,便是有朝一日我站在他面前告诉我便是前世与他相争相斗五年之人,且看他是不是以为我已疯魔,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师父那般能开通天之慧。”

孟南柯掩下眼底的复杂之色,颔首而笑,似乎也觉得有理。

从学堂之内出来的时候沈苏姀还在想孟南柯所言,孟南柯虽然未曾如师父那般开通天智慧,可与天象一道从未错过,他身边当真有那样多的阻挠?可瞧他回君临至今,虽然没有得到破天赏赐,却也绝对是位尊人贵无谁能挡其锋芒!

那隐隐作祟的暗星,那围在他身边的亮星,还有昭武帝……

马车之中的沈苏姀正苦思不得解,速度并不慢的马车却忽然“砰”一声好似撞上了什么,马嘶在外响起,马车剧烈一颠,沈苏姀整个人在车中被甩的撞在了车壁上,肩肘生疼,沈苏姀眉头皱起轻声一喝,“怎么回事?”

驾车的赵勤语声中颇有些怒意,“小姐,咱们的马车被撞了!车辕卡住一时走不得。”

沈苏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掀开车帘一看,一个乌衣侍卫驾着马车果然正和赵勤撞在一起,两辆马车都被卡了住,大抵是瞧着对方没有生气,赵勤一时也不好大怒,只冷喝一声,“你们是怎么冲出来的,也不看着点,我们家小姐要回府,这下可如何是好?”

沈苏姀眉头紧蹙,随之却瞧着另一个乌衣侍卫骑着马径直走到了她的马车之前,朝她一个抱拳,而后恭敬有礼的道,“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的马车跑的太快了冲撞了您,我们还有一辆马车在后面,小姐要回何处,由在下的主人送您回去。”

沈苏姀眉头一皱,越过那第一辆和他们卡在一起的马车果然看到其后还跟着一辆,那侍卫见她略有迟疑,复又解释道,“主人乃是刚来君临城不久的生意人,此番实在是无意冒犯,请小姐上我们的马车,一定将您送回去,可让这位侍卫小哥同行。”

此处距离沈府还有很远,她总不能走回去,见那侍卫面目生的周正,眸光也颇为清亮,沈苏姀犹豫一瞬还是掀帘下车,那侍卫眸色微松,下得马来将沈苏姀往那第二辆马车之前引,沈苏姀略有犹豫,那侍卫已经将那车帘掀开了一角。

“姑娘请上。”

沈苏姀眸光一晃,从那掀开的车帘缝隙看进去只瞧见一抹幽暗的身影,她眉头微蹙,下意识的有些排斥,谁知那侍卫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玉来,“姑娘,您若是不让主人送您回去,便请您收下这块南煜血玉以表主人歉疚。”

沈苏姀眉头微蹙,扫了一眼那血*滴的玉佩眸光微缩,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南煜血玉,便是整个君临城只怕都难以找得出第二块,可落在这人手中竟如此随意便拿了出来,她眉头一簇,正准备将目光往那马车之中好好探究一瞬,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极快的马蹄声,一声马嘶响彻长街,沈苏姀心头微震,也顾不得去看那车中之人当下便转了身!

赤焰飞奔而来,马上那人宽肩长臂紫金长袍飒然凌风,鬼面清冽獠牙狰狞,挟着赫赫威势,只一瞬便到了她眼前,勒马而停,嬴纵先是看了她一眼,复又看了看两辆相撞的马车,这才语声低寒的一问,“撞车了?”

沈苏姀不知怎地差点忘了行礼,听他一言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嬴纵不置可否,他身后正带着十多个青甲军,不知要去往何处,他随意的将这混乱的现场扫了两眼,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沈苏姀知道他在看什么,赶忙解释,“这车中坐着和前面那肇事马车的主人,因觉得歉疚此刻欲要送我回——”

一个“府”字还未说出口沈苏姀眼前陡然一花,下一刻沈苏姀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她眉头微蹙的动了动,立刻便被嬴纵一把按了住,他身后披风通体撩黑,此刻只将她胡乱的一裹,白裳白裙的小小身影立刻被裹的谁都瞧不见。

嬴纵眸光冷冷的扫了那马车一眼,一言未发的扬鞭而走,快马疾驰而过扬起一阵凉风,风卷车帘而起,只瞧见车内雪衣一角,那侍卫面色青白的看着嬴纵一行人消失在前面的街市之上,然后颇为沉郁的转过了头,“主人,怎么办?”

马车中一片死寂,良久,只听到一声沁了秋日凉意的低叹。

“她竟连玉都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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