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步月浅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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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沈苏姀,你真叫本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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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第一场雨带着让人淬不及防的寒意落了下来。

第一楼静静伫立在烟雨蒙蒙的湖边,白白的雾气之中两道身影正挟着一身水汽而来,侍卫留在楼下,嬴琛解下身上被打湿的斗篷一个人上了二楼,临窗的围栏边上,一人白衣洒然正在凭栏远眺,听到脚步声,那人连头也未回。

“大业将成,恭喜五殿下——”

淡漠的话语立时让嬴琛眸光一亮,他冷哼一声上前两步站在了白衣人的身侧,“你们苏氏到底有多少人脉在君临城中,为何本殿所有事你们都能知道?你们家公子还有事在身?这么长时间你家公子尚未出现见本殿一面,本殿如今倒不知苏氏与本殿还有几分诚意!”

嬴琛的问题颇多,苏词漠然的唇角微勾,转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

“这就是苏氏的诚意,五殿下可满意——”

那是一张大秦最大的天宝银号署名的银票,嬴琛眼底暗光微闪,抬手将那银票接在手中,待看清那银票之上所写的几个大字之后唇角已高高的勾了起来,“五公子真是客气了,不过一个小小瘟疫,十万两银子送给那些贱民倒是有些可惜了。”

苏词摇头,“殿下错了,这十万两并非是让殿下治疗瘟疫。”

话音落定,她又从袖子之中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银票,“这才是。”

嬴琛看着两张一模一样加起来一共二十万两的银票眼底露出两分深思,“五公子何意?”

苏词看他一眼,眼底带着两分郑重,“五公子十分认同五殿下的意思,当今的大秦朝中,若是没有重兵在手多少有些不放心,将来若需要举事,五殿下一定会吃大亏,我们公子既然愿意与殿下结盟,自然赞同一切能帮助殿下上位的决定,只是殿下往后莫要忘了苏氏。”

嬴琛眸光半狭,眼底满是赞赏,“且让你们家公子放心,想当年沈阀便是因为聚财支持嬴氏一族才得了权阀之位,只要本殿将来能继承大统,一个区区的公侯权阀之位又算得了什么,这二十万两银票本殿且先收下,等此番将天狼军除去,本殿的军队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君临城之外……”

苏词眼瞳微缩似有意外,“殿下的意思是——”

或许是这二十万两银票打动了嬴琛,看着眼前这张俊秀莫测的脸,他竟然有些得意的笑起来,“你以为本殿只是将嬴纵手上的军权夺走就满意了?呵,八万天狼军驻扎在君临城外,按照他们对嬴纵那厮的尊崇程度,只要稍稍听到嬴纵出事的消息只怕都会坐之不住,但凡有一个人敢反,那整个天狼军都是反,本殿要那天狼军从大胜之军成为反军,让嬴纵这位至尊亲王成为谋逆篡位的罪王,到时候,本王的窦家军前来勤王便可……”

不知是不是窗外湖上的风太凉,苏词不经意的抖了抖,他恍然一笑,眼底透着一抹亮,“五殿下果然好手段好算计,现在满朝上下都是对七王爷的弹劾之声,若那三人还找不到,七王爷的罪名定然是要坐实的,到时候皇上一下命令,只消在天狼军中稍稍用上两分手段,那一个个军中粗蛮之人自然要闹将起来,他们一闹,一个谋逆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苏词说这话一边看着嬴琛的反应,见他阴测测的笑容心头又是一紧,嬴琛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那两张巨额银票,叹着气道,“本以为一天两天的那天狼军大营就应该闹起来,谁知道这都快三天了还没有什么反应,太后素来宠爱嬴纵,有她在,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快下定罪的命令,本殿只能这么等着了!”

苏词闻言也是一笑,“说起来太后也太偏心了些,同样都是皇孙,却不见太后对五殿下多加照拂,如今七王爷有亲王之位不说,更有军功和军权在手,幸而殿下有如此高绝的法子,不然的话还真是糟糕了,我们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大抵是触到了嬴琛的痛处,他听见此话眸光略微的变了变,苏词却没有停下的打算,“七王爷之后便是三皇子,三皇子身后虽然没有如同窦阀这般强有力的支持,可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受皇上和太后的看重要更多些,还望五殿下莫要对此大意,另外,皇上着令三殿下收缴焉耆降兵,这是不是皇上给三殿下兵权的意思,五殿下虽然有我们,即将还有沈阀的支持,却莫要为三殿下做了嫁衣却不知。”

越说嬴琛的面色越是黑沉,苏词终于停住了话头,看了看五殿下手中的银票轻声道,“钱在我们公子那里从来不是问题,殿下有任何要求只管提出来便是。”

这句话一出嬴琛的面色稍微晴朗两分,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眉头一扬,“替本殿多谢你们公子,本殿不会与他客气的,希望早日得见你家公子之面。”

说完此话嬴琛转身便走,苏词依旧站在围栏边上,没多时便看到楼下两道身影脚步匆匆的朝外走去,他眉头微蹙片刻,轻轻一跃便从二楼飞燕一般的落了下来,他没有朝着嬴琛的方向而去,反倒是与他们背向而行,不出片刻便出了这精致颇佳的院落。

走出第一楼的嬴琛并没有进宫或是回府的打算,掏出那两张银票交给身后之人,语声低沉的道,“马上送去北边,军备一切都要最好……”

身后之人微微迟疑,“殿下不管那瘟疫了?”

嬴琛脚步不停的朝马车走去,“死几个贱民算得了什么,本殿的事才是大事!”

身后之人不敢再说,一转身便消失在了街市之上,嬴琛则是上了特意掩人耳目的寻常马车,直直撂下一句话,“去卿云阁!”

驾车的侍卫不敢怠慢,赶忙调转马头朝那君临城中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而去。

卿云阁的头牌楼诗诗此刻正懒起梳妆,她的艺名本就在君临城的权贵中如雷贯耳,经过了几个月之前窦阀表少爷抢人不成反被斩头的事件,她的名字现如今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传言她其后可能有深厚的背景,也有人说她乃是七王爷看重之人,传言甚多,谁也不知到底哪件是真的,不过经历了那件事,寻常的贵族再也不敢来招惹这位本就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姑娘,生怕一不小心就死在别人的刀下,嬴琛自然不是寻常贵族。

楼下一阵喧哗声中楼诗诗将最后一样首饰插入了发髻,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钗,做工精致不说,做为蝴蝶眼睛的两颗指头大小的红宝石更是熠熠生辉灿若星辰,晶莹剔透的质地,切分得当的手法,无不说明这支钗乃是上品中的上品,即便是颇为殷实的官宦之家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然而君临城中有钱人颇多,楼诗诗的名字又早在两年前便叫的响亮,定然是哪位大财豪为她一掷万金博美人一笑,楼诗诗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奢贵不可方物的钗子,眸光略深的勾了勾唇,一回头,半掩着的房门被打了开。

“殿下来了……”

楼诗诗一点也不意外嬴琛的到来,嬴琛与她而言已是常客,她这寻常时候谁也进不来的簪花小筑只为他一个人常开,嬴琛面上含着两分冷色,进屋便朝榻上躺去,楼诗诗秀雅绝伦的面上浮着两分温柔笑意,看起来那容貌似乎只是寻常,可那一双媚眼却是能将任何人的魂魄都勾走,清纯与魅惑的完美结合,男人喜欢的都在她身上,再加上那玲珑的心思,也难怪整个君临城的男人都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楼诗诗端着一盘刚刚洗好还挂着水珠的葡萄坐在了嬴琛的身边,一开口便是挠的人心痒痒的晨起暗哑之声,“殿下这样早就来了,还是黑着脸的,可是昨夜谁伺候的不高兴了?”

这意味深长的话立刻边让嬴琛转眸看向了她,眼底的暗色未消,立刻带上了两分温度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楼诗诗倾身的角度正好让他看到那一抹雪白的丰润,他眸光微闪,一把将她搂过,大手直直的探了进去,“本殿身边哪有人伺候,本殿一晚上都在想你……”

楼诗诗被他捏的娇吟一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立时眉心微蹙,“那诗诗倒是不知,殿下几时喜欢上了如此浓烈的牡丹香……”

谎话被揭穿嬴琛也不着急,只加大了手底下的力道,“便是牡丹也没有本殿的诗诗好,若非如此本殿怎会这么早就来找你。”

听着那越来越哑的声音楼诗诗面上附上了一抹娇红,手中一滑,颗颗红透的葡萄滚了一榻,嬴琛邪恶的捻起一颗揉在她胸前,喘着粗气埋下了头,楼诗诗一声急喘受不住的倒在了他身上,嬴琛上下其手,没几下便将她身上的袍子退了下去,楼诗诗娇笑一声,十分懂事的为他宽衣,“殿下昨夜必定累极,也不知今日行不行……”

嬴琛被她软玉一般的小手点燃了火,听着这话更是眼中一热,一个翻身将楼诗诗压在了身上,楼诗诗满面红霞的将他的外袍褪去,褪至一半,“咚”的一声落下一物!

“殿下,这是什么!”

赤金打造的令牌一般的东西上刻着几个古体篆字,楼诗诗认来认去只认出了一个窦阀的“窦”字,令牌中央刻着一张大大的狮子脸,看起来略有两分狰狞,正有些把持不住的嬴琛看着楼诗诗正拿着那令牌打量,手下的力道顿时更重一分,楼诗诗手一软便将那令牌丢至一旁嘤咛起来,嬴琛满含着*的声音忽的落在她耳畔。

“那……那是本殿窦家军狮子营的虎符……”

“本殿能收服十万兵马,今日里还制不住你个小妖精……”

女子的娇吟声和男子的喘息声渐渐加重,不多时便酿成一室好春光。

·

秋雨绵绵,带着晨起的雾气让整个伽南馆仿佛置身仙境,沈苏姀起身之时每日必定送到沈府的邸报已经放在了她临窗的榻几上,陈墨一般的眸子半狭,她走过去将那邸报缓缓打开,待将邸报之上的数行小字看完,面上顿时浮起两分沉暗之色,将邸报缓缓的朝桌案上一放,她眉心微蹙略有两分疑惑,今日的邸报与昨日和前日并无差别。

她以为,宁天流的动作会快些!

多一日等待便多一日的风险,有了那名册在手,窦阀不可能独善其身。

前厅的桌案之上放着精致简单的早餐,沈苏姀草草用几口,心中仍然浮着两分不疑窦,嬴纵从来就不是受人掣肘的人,她更不相信他这么简单的就会被困住,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想了半天依旧无解,索性暂且将心中所思搁置片刻,香书不知去了何处,沈苏姀在桌案边怔了一瞬,起身独自朝书房走去——

留在院中的赵勤见沈苏姀朝书房去不由有些意外,“主子今日不进宫?”

沈苏姀摇了摇头,“今日制香。”

宫中的僵持还在继续,她并不着急进宫,香书不在,书房之中的香具无人为她安置,沈苏姀便挽起广袖自己规制起来,赵勤守在书房门外,整个书房静悄悄的,只有沈苏姀制香时偶尔发出的器皿摩擦声,没多时便有一股子淡香从窗棂之中溢了出来。

大抵是因为这书房周遭太过安静,所以当那又快又急的脚步声响起之时即便是赵勤都被狠狠的惊了一下,转头看去,沈君心一张笑脸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看到赵勤的瞬间便高声一喝,“五姐呢,快去找五姐,香书要被打死了!”

屋内“咣当”一声响,下一刻沈苏姀便从里头走了出来,她手上还沾着几点花液红,此刻眉头一挑看向沈君心,“出了什么事?”

沈君心一路跑过来,玉冠下的发髻微乱,整齐鲜亮的衣衫下摆也被溅上了泥点,模样十分狼狈,他的气息还未缓过来,听见沈苏姀一问急忙道,“是,是二夫人,她要打死香书呢!”

沈苏姀的眸光骤然一暗,抬步就朝沈君心面前走,“在哪儿?带我去!”

她不复寻常的从容,语声带着冷冷的凌然,沈君心听到眼瞳一缩,本是累极,闻言小短腿迈开就跑,沈苏姀看他去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问,“二夫人因何事发难……”

沈君心闻言冷哼一声,“不过是因为香书动了她院子前的几株睡莲而已。”

此时已入秋,沈府池塘之中的莲花早就凋敝,只除了二夫人院子前的斓香池中还留有一小片府中匠人精心照看的睡莲,难怪一大早就不见了香书,她定然是为了采花给她制香,不过几株睡莲而已,怎么就劳动二夫人亲自惩治香书呢?

眸光一动,沈苏姀忽然明白,二夫人这是在报仇呢……

“前几日你为了我打了二夫人手底下的人,这一次她肯定是寻个机会要报复,五姐,香书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沈君心弱弱的声音听得沈苏姀心头微暖,他小小年纪将什么事都看的如此明白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沈苏姀安抚他一句,加快了步伐朝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还未至二夫人的浣溪苑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间或还夹杂着声声呵斥,沈苏姀眉头紧蹙,远远地看过去,浣溪苑之前的庭院之中团团的围着一群下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圈子最里面看,有幸灾乐祸的,有面露不忍的,有窃窃私语的,场面十分热闹,站在外围有些眼尖的看到她来立刻面色一变低下头去,待沈苏姀走近,外围的人齐齐为她让开一条道,即便沈苏姀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在看到香书的刹那将眼瞳狠狠一缩。

只比她稍微高半分的纤细身影正带着颤抖的趴在地上,身上青色的缠枝堆花襦从肩头至背心烂了好几条口子,血肉模糊之中依稀能看到肩背上白皙的肌肤,发髻早就被打散了开,后劲上青紫血痕亦是触目惊心,腰上腿上手臂上的衣裳仍旧算是完好,可瞧着那透过不算薄的秋裳现出的斑斑血迹沈苏姀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去,她就那么看着香书伤痕累累的身子,好似一瞬,又好似良久,周身温润之色渐渐淡去,那忽然透体而出的煞气让站在她身边的沈君心下意识抖了一抖。

此刻仍有微雨霏霏,在她的对面,三个侍女撑着一把大伞为二夫人沈柳氏与三小姐沈琳琳遮着雨,见沈苏姀前来,二人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笑意疏淡且凌人,某一刻,沈苏姀忽然将目光从香书身上移了开,墨眸半狭看着沈柳氏眉头微挑,“二夫人该发的怒火发完了,打也打完了,是否能让苏姀将人带走了?”

众人闻言一惊,谁都没想到她不气不怒直接就想把人带走,沈柳氏平庸的面上现出两分意外,精光乍现的眸子暗光簇闪,三小姐沈琳琳闻言一笑,她大抵以为沈苏姀会就此发怒,可没想到她竟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真是高看了她。

沈琳琳那笑意有些讽刺,“五妹妹果然知事明理呢。”

沈苏姀唇角撤出两分笑意,上下打量了沈琳琳一瞬轻声道,“三姐这些日子受训导嬷嬷的照看果然愈发光彩照人了,虽然三姐和五殿下的婚旨已下,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三姐还是早日求太后娘娘为你们定下婚期才好……”

沈苏姀话音一落沈柳氏就笑起来,“怎么五小姐还不知吗,我们琳琅和五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明年二月初七,到时候我们府中就要有一位皇妃了。”

沈苏姀眸光一亮的点头,“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她异于寻常的应和让沈柳氏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安,可这样的不安却又不知从何道来,沈苏姀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香书眼底一疼,挥了挥手也不问能不能带她走了,直接让赵勤去扶香书起来,沈柳氏和沈琳琳见沈苏姀这般好说话也没再制止,反正该打的都打了,该显的威风也都显了,赵勤扶着几乎没了意识的香书朝伽南馆去,沈苏姀笑看着沈琳琅略带艳羡的道,“真羡慕三姐有这样的好归宿,往后的沈家就要靠三姐支应了。”

沈琳琅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沈苏姀再不与她们多说,转身带着沈君心往伽南馆走,刚走出两步沈柳氏又发了话,“君心,你父亲这两日的病情有好转,你不去看看他吗?”

沈君心本想跟着沈苏姀走的步子顿时一滞,沈苏姀回头安抚的看看他,示意他应当先听沈柳氏之言,然而沈君心眉心紧蹙一瞬,却只是朝身后之人摆了摆手,“稍后君儿会去的,母亲身有要事不必理会君儿!”

沈苏姀挑了挑眉,没想到素来在长辈面前乖觉有礼的沈君心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沈柳氏,不用去想也知道此刻沈柳氏的表情又多么难看,沈苏姀略有两分无奈,见他眼巴巴的跟上来干脆也不去管。

“你就这么算了?”

沈君心睁着一双滴溜转儿的眸子望着沈苏姀,沈苏姀看着前面被赵勤带着走在前的香书抿了抿唇,语气略有低寒,“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沈君心愣了愣,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也学着大人一般的叹气,“也对,三姐要嫁给五殿下了,连祖母近来都待她极好,二夫人更是扬眉吐气,你哪里斗的过她们。”

沈苏姀不置可否,沈君心忽然低了声音,“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身体有好转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怀了父亲的孩子,你猜她是什么心思……”

沈苏姀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沈君心时就见着小小的娃儿一脸的沉思,却并没有苦涩或者害怕之意,沈君心见沈苏姀看着他不由得一笑,“若是生下来的是个男孩,二夫人肯定不会让我继续像现在这样待在沈府,我比那孩子大八岁,等以后自然没有一个小娃娃听话,我猜啊,她会想法子除掉我也不一定。”

沈苏姀眼底流光一闪,沈君心面上却忽然一晴,见周围无人大踏步向前的提高了声音,“可那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再说了,我也不稀罕这沈家的爵位!”

沈苏姀急忙赶上沈君心的步伐,一路无言的回到伽南馆,召集丫鬟过来为香书更衣,又找来府中最好的金疮药为她上药,看着那堆脱下来的血迹斑斑的衣裳,沈苏姀的眸光又冷了两分,沈君心看着她,“我猜,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苏姀深吸口气看向他,“那你给我想个法子报复回去?”

沈君心满眸深思,半晌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方法。”

小娃娃的眸光坚定,沈苏姀却只垂眸把玩着手中茶盏,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

梦里又是黄沙漫天,沈苏姀好似一抹飘荡在空中的幽魂,目之所及的每张脸她都熟悉万分,曾经嬉笑怒骂曾经恭敬臣服,此时此刻,每一张脸上都布满不顾一切的无畏,而后是生死不能的痛楚,纠结的眉头淋漓的冷汗,屈辱愤怒仇恨不甘心,最后,都化作那致死也没能闭上的一抹空洞,在这方距离君临千里之遥的边境荒谷之中,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死去的人坠入轮回,那恨那怒那不甘,全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沈苏姀锦衣尽湿的醒了过来,大睁着的眸子也有两分梦中所见的空洞,有那么一瞬了无声息,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回暖,陈墨一般的眼底终于又有了光彩,从昭武二十七年至今,她是怎么度过这五年的呢,仇恨是一道枷锁,痛入骨髓,这一世她什么都不用学,这五年时间只学会了一个“忍”,如果不忍,她只能举刀杀到仇人面前,如果不忍,她早就在仇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下万念俱灰,如果不忍,她还只是个被流放在族地不得归来的沈府孤儿。

“忍”字头上一把刀,前世的苏彧,从不知道什么是忍,想要的就去争,争不到的就去夺,夺不来的……不,那时候还没有“他”夺不来的……

深吸口气,将僵硬的背脊缓缓一松,苏彧死了,对于今生的沈苏姀来说,这世上你越想得到的东西便越要用加倍的耐心,对待仇人,干脆利落反是仁慈。

要慢慢的,一刀刀的,让他再也没有翻身之力。

沈苏姀转过头去,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已经亮了两分,雨已停了,大抵是因为刚做了这么个梦,她心底颇有两分不安,在床上躺了片刻,起身,着裳,洗漱,梳妆,没了香书侍候她自己也能做的一丝不苟,刚走出内室便看到站在外头的香词,“香书如何了?”

“虽然伤的重,却都是皮外伤,主子不必担心,已好了许多。”

沈苏姀闻言眸光微暗,径直朝左厢而去,香书仍然昏迷着,一张清秀的笑脸此刻煞白无血色,看的叫人心疼,她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复又转身朝外走,香词跟在她身后轻声开口,“窦家军依然还在募兵,瘟疫之势没有分毫缓解,窦阀瞒而不报,今上还不知已死了许多人。”

沈苏姀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外面亮起来似乎要放晴的天色心头仍然是急跳不停,此刻已至申时,想来想去,她仍是决定进宫一趟。

没有香书相伴,她只带上了赵勤,想到今日里仍是半分动静都没有,沈苏姀的眉头不由紧紧皱在了一起,似乎感受到车中人不寻常的气势,赵勤不由加快了马速。

君临城街市之上仍旧是一片热闹繁华,沈苏姀掀开车帘一看,意外的发现今日街市之上多了着褐色铠甲的宁阀军队,因七王爷被打入天牢一事,金吾营这两日略有消沉,然而皇上既然没有下令裁撤金吾营的戍卫君临之权别人也没理由指责,可今日里这多出来的宁阀军队却实在叫人觉得诡异……

沈苏姀没有来得及多想宫门口便到了,刚下了马车沈苏姀便看见一队禁军从宫门之内疾驰而出,一路向着城南的方向而去,沈苏姀心头急跳,却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掏出腰牌禁军放行,沈苏姀独自一人朝宫内而去。

悠长的宫道之上一个宫人也没有,安静肃穆的让人觉得有两分可怕,帝宫被秋意侵染,天边阴霾未散,分明是白日,却给人一种暮色昏沉之感,沈苏姀心跳“砰砰砰”的加快,脚下的步子不由得也疾快起来,就算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到了寿康宫之后总能知道!

沈苏姀垂眸疾走,眼看着就要到寿康宫了却被一声执路太监的尖利之声一惊!

“德妃娘娘驾到,闲者回避……”

沈苏姀眉头一簇,却不得不垂手侧身站在廊道一边,眼角微动,只看到一路声势浩大锦衣明服的侍女侍卫当先走过,随即便有一道金光闪闪的架辇进入了她的视野,沈苏姀垂着头,料想着窦澜必定没有心思看到她,眼看着那架辇从她眼前经过她心头不由一松,然而一颗心还未落定窦澜那冷傲又肆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慢着——”

窦澜不知为何停辇,沈苏姀心中尚存侥幸,可随之一道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这是沈姑娘?”

沈苏姀不能装聋作哑,抬起头来朝她一福,“给德妃娘娘请安。”

窦澜意味不明的一笑,“本宫适才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还在说你怎么还没进宫来,这不,这么快就遇上了,来,过来让本宫瞧瞧……”

沈苏姀朝窦澜那边走近两步,窦澜却又一笑,“抬起头来。”

沈苏姀听命抬头,正对上窦澜没有分毫笑意的眸子,她定定的看着沈苏姀片刻,忽然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刮得沈苏姀钻心的一疼,见沈苏姀眉头紧紧一簇窦澜眼底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太后喜欢沈姑娘至极,本宫本来也挺喜欢沈姑娘,只可惜沈姑娘太不识趣,让本宫教教你,在这宫中,任何时候都不能站错队,否则下场总是很惨淡的。”

沈苏姀往后退一步,窦澜瞬间变勾不到她,她饶有兴味的收回手,眸光冰冷的落在她脸上,沈苏姀垂眸一福,“娘娘教诲沈苏姀谨记于心。”

窦澜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走。”

沈苏姀让至一旁,眸光泛冷的看着那紫红直逼正红的衣衫远去,窦澜依旧这样放肆嚣张,特别是在她的儿子成功算计了炙手可热的七王爷之后。

沈苏姀抿了抿唇角,目之所及忽然看到一个小太监脚步极快的从外朝的方向而来,面色煞白的朝着窦澜的架辇走去,似乎是自己人,那小太监连礼都未行便至窦澜跟前,不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窦澜唇间溢出两分意味不明的沉厉之语,她那周身气势一变,整个人再不复适才对她的那般张狂,沈苏姀正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让窦澜如此失态,窦澜却已一声令下快速离开了去,沈苏姀站在原地愣神片刻,转身朝寿康宫去。

寿康宫中一片安静,似乎适才窦澜请安留下的阴云尚在,沈苏姀一进门便看到陆氏略显疲惫的面色,沈苏姀请安行礼,陆氏已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沈苏姀试探性质的一问,“太后还在为七王爷担心?”

陆氏一叹,唇角撩起冷笑,“有哀家在,他们只是敢耍耍威风罢了!”

沈苏姀知道陆氏说的是适才的德妃,一时也不敢轻易接话,只是在心中确定嬴纵之事必定没有什么转机,刚坐了没多久陆氏便要用药,沈苏姀在一旁服侍,末了漫不经心的道一句,“太后娘娘,三姐和五殿下的婚期既然已经定下,礼部何时开始行六礼?”

沈苏姀问的寻常,这边厢陆氏却略带笑意的瞟了她一眼,“你这么着急,莫不是沈老太君觉得放心不下所以让你来催哀家的?”

沈苏姀面色有些惶然,“当然不是的,是苏姀自己想问的,今日出府之时遇到了三姐,她一个姑娘家的颇为不好意思,却是悄悄问了我一句,苏姀进宫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见到太后一时没忍住,这才问了出来。”

陆氏见她有些着急不由有些好笑,“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你倒是为你三姐着想,可你那个三姐可不一定会为你着想,哀家也是知道琳琅的性子的,她现在是眼看着事情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才安分下来的是不是?”

沈苏姀顿时露出两分苦笑来,这些小辈整日里往陆氏身边凑,陆氏对谁不是了如指掌的,况且沈琳琳此前对三皇子的那份念想但凡是有心人总能看的出来的,沈苏姀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呐呐的道,“不管怎样,婚旨已下三姐都没办法改变什么了,五殿下人也很好,与她而言也是找到了好归宿呢,她自己大概也是想让自己早点定下心来,今日才偷偷问了我一句,我想着也是这个道理,皇子大婚礼数复杂,现在开始行六礼也不算早,还能让三姐早点收心好好地待嫁,苏姀瞧着这几日三姐跟那几位训导嬷嬷处的极好呢。”

“你这个傻子!”

陆氏拍了拍沈苏姀的头,“她那般问你一句定然是想借你的口来催哀家早日行了六礼,那样她就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了,琳琅那人啊,总能知道什么样选择对她最有利,谁像你被别人买了还不自知。”

沈苏姀被陆氏说的脸红,却是盈盈笑起来,“那太后便成全了苏姀这份傻,早日让三姐成为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对五殿下也有好处的啊,求求太后……”

陆氏见她见跟杆就往上爬还破天荒的撒起娇来不由生出满面温厚笑意,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路嬷嬷,“怀珍,你现在就去跟全寿说一声,让他让礼部的人今日便去沈府纳彩问名,把沈三小姐的名字记到皇家宗谱之上,皇妃玉蝶也让人着手赶制,快让我们五姑娘为她三姐吃颗定心丸吧!”

路嬷嬷见陆氏少有的精神活泛也觉得高兴,应一声就出了内室之门,沈苏姀一个劲儿的行礼道谢,又被陆氏一阵调侃,“你今日为你三姐着急,哀家倒要看看来日你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着急,哪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成为别个的未婚妻的!”

沈苏姀面颊微红,垂眸低头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对别人或许不能这样心急,可对沈琳琅来说,当然要早点成为五殿下的未婚妻才好……

从申时至酉时,眼看着天色将晚,沈苏姀和陆氏又不可避免的说到了嬴纵之事,陆氏念孙心切,对窦阀的嚣张更是深恶痛绝,正万分郁结之时,嬴策带着一个让沈苏姀和陆氏双双惊心的消息来了寿康宫——

“皇祖母,您快去求求父皇,孙儿刚才才知道早间的时候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早朝之时就会宣布,父皇真的要撤了七哥的天狼军军权!”

沈苏姀和陆氏皆是面色大变,陆氏拍案而起,“混账!”

说着便要往寿康宫外走,可刚走出没几步身子便是一软,沈苏姀和嬴策皆是一惊,赶忙将陆氏扶了住,陆氏喘着气道,“真是混账,圣旨已写好却没有告诉哀家一句,今夜哀家若是不知道,明日圣旨一宣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陆氏急喘着气,那样子哪里还能走得了,只躺在榻上急的面色更白,沈苏姀看着嬴策,“八殿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嬴策眸光微暗,“是澹台珑那里传出来的,她今日去拜访了父皇,现在大半个皇宫只怕都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争着看好戏了,我知道的有些晚,希望别耽误了。”

澹台珑……她真有这么好心么……

沈苏姀想到窦澜的嚣张觉得这事大有可能,可是最后她又是为了什么色变呢?

沈苏姀心中正兀自沉思,这边厢陆氏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丫头,你快去栖霞宫,叫贵妃来哀家这里,哀家一病皇帝稍后定然也会过来,皇帝心疼哀家心疼贵妃或许会心软两分,到时候哀家再一说这圣旨十有*便能拦下,却莫让贵妃自己去天寰宫,后宫不得干政,当心她一不小心说错了话适得其反,快去!”

沈苏姀看陆氏这模样似乎也只有如此了,当下便起身出殿门朝外走去,天色已暮,昏黄的宫灯四处亮了起来,沈苏姀脚步极快的朝栖霞宫而去,一路疾走到了栖霞宫门之外却见宫门紧闭,问了守卫宫门的侍卫,却说贵妃此刻不在宫中。

沈苏姀只觉额头冷汗淙淙而下,听见那侍卫所言贵妃的去处更觉得头大万分,西岐茹竟然去了天寰宫……沈苏姀心头微沉,西岐茹定然是得到了消息,没有办法之下才去天寰宫求皇帝,想到陆氏适才所言,沈苏姀一颗心惴惴难平,若真是适得其反,嬴纵可还能出来?

眼看着天色已晚,再等只怕就要错过这最后的机会,沈苏姀心中做此想,转身就往天寰宫的方向走,然而还未走出几步她便觉得不对劲,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禁卫军之间的面色分外奇怪,且大都朝着天寰宫的方向去,沈苏姀心头紧动,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可刚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沈姑娘,时辰已晚,皇上此时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去吧。”

拦着沈苏姀的是卫城手下的副将,自然是认得她的,沈苏姀眉头紧皱,眸光一转道,“我奉太后之名而来,还请将军放心,太后身子不好,不能亲来……”

那副将迟疑一瞬,往天寰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仍是摇了摇头,“请回禀太后,皇上今夜处理完事之后自然会去见太后,现在,沈姑娘不能过去。”

沈苏姀的一颗心陡然之间急跳了起来,眼看着周围来来回回越来越多的禁军和那越来越森严的戒备,沈苏姀如果还不能看出天寰宫那边发生了大事那她就白活两世,只可惜嬴策留在了寿康宫,沈苏姀面上生出一副丧气模样,仍是朝那人福了一福转身回去,可刚转过一道拐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檐下……

目之所及禁卫军已经将整个天寰宫围了起来,潜伏在飞燕拱梁上的沈苏姀并不敢轻举妄动,天寰宫里面到底在做什么呢?茹贵妃去了天寰宫又遭遇了什么?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人戒备?沈苏姀心头一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攸关皇子性命之事……

如此一想她心头猛地一沉,心间涌上来的莫名情绪叫她有些忍不住,深吸口气,当下提气纵身从那飞檐斗拱的歇山顶上一跃而过,若是前世的苏彧对此自然是手到擒来,然而对于此刻的沈苏姀来说,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危险,或许是她脚尖用力太大,跃起的瞬间眼睁睁的看着一片碎瓦堪堪落了下去,而地下是守卫森严执坚批锐的禁卫军,若是被发现,她可还能在这宫中立足……

拧身折腰,纤手一勾将那瓦片收回掌中,腰身轻旋,本来就不够充沛的内息却在此时猛地一滞,四肢百骸漫上一股子疼,眼看着就要从半空跌下落于梁上,凭空之中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子虚无劲力,那直直下坠的身子忽的一顿,下一刻那不堪一握的腰间便缠上一只大手,突然迫近的气息浓烈又熟悉,沈苏姀心中震如擂鼓,整个身子如雀儿一般被他揽在了怀里,他托着她所有的重量,伴着夜风悄无声息的稳稳落在了梁上!

心头急跳,沈苏姀整个人好似遇到幻觉一般的愣了住,片刻之后,她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鬼面狰狞,墨发狂飞,墨色的长袍鎏金绣银奢贵又威烈,他定定的看进她的眸子,见她眼底疑惑意外不解一一闪过,忽然,他着了魔似得将那鬼面一掀……

月华如练,堪堪露出一张俊逸硬朗的脸,陡峭的侧脸如险峰,轻抿的薄唇似剑刃,墨蓝色的眸子深海般的蛊惑人心,是他……真真是他……

见她怔住久久不能回神,他抑制不住的一声低笑,磁性又低沉的笑声如指尖撩拨她的心弦,让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微颤,嬴纵大手揽紧了她,倾身而下贴在她耳边一语,“怎么,想去看看那里头的人是不是本王?”

“你想去,本王便带你去瞧瞧……”

低寒而戏谑的话让沈苏姀骤然回了神,她正眉头一皱,他却骤然抱着她飞纵而起,下方的宫殿阁楼如幻影一般缩小,严阵以待的禁卫军毫无所觉,他御风而过,只见男女相拥万分契合的暗影从月下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风声呼啸的夜空中,只剩下他从唇齿间磨挲而出的悱恻话语,“沈苏姀,你真叫本王感动……”

------题外话------

天寰宫到底在干什么呢?这么美妙的夜晚到底会发生点啥呢,这件事的缘故到底是啥呢……女主不是不急着报仇,只是五年的隐忍谋划已经让她习惯于慢慢的算计了,其实文中的时间只过了三个月不到,只是有很多伏笔和线索写的比较多,感情线也是最重最重的重点,所以显得文文字很多女主还没报仇,大家不要急,很快了!

现在有种不写两万字就不好意思拉票的感觉,你们家作者是不是觉悟太高了点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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