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鸣脑子嗡嗡作响时，城堡那巨大的石门打开了，一股子糜烂的香风从堡垒里吹出来。
那是女人的香水味。里边除了乌尔里希以外，大概还藏着女人，数量还不少。
衣衫不整的守军团长乌尔里希站在门口，朝着雷鸣展开手臂，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动作。他的精神状态萎靡不振，两个黑眼圈告诉着雷鸣，这家伙一夜未睡。
在乌尔里希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裸露出来的半截大腿上全是女人亲吻留下的印记。
不用多说，雷鸣立刻就想清楚了这位团长大人刚刚在干些什么。距离战争之钟响起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估计十分钟之前，这家伙还在享受着女人温柔的嘴唇。
哎，哪怕是女王任命的团长，也会有腐化堕落的一天。
雷鸣往堡垒里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女人。但地面上乱七八糟的衣物，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看到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到处观察的雷鸣，乌尔里希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这两天蚊子太多了。”
蚊子？真会找理由。听到乌尔里希这么为身上的红色唇印找借口，雷鸣在心中冷笑道。
但他没有将心底的愤慨写在脸上，多年为城主工作的经历让他多了许多圆滑。乌尔里希毕竟是灰野城守军的团长，自己则是护卫队的统帅。在法理上两人虽然平级，但实际上，乌尔里希的地位比自己尊贵得多。
雷鸣不想挖苦乌尔里希。他收敛起一肚子的抱怨，苦笑了一下，说道：“大人，倘若灰野城能够平安的渡过眼下的一关，我派人给你送来一些驱蚊药水。”
“不必了。”乌尔里希摆手拒绝，义正言辞的说道：“女王明令禁止我们收受礼物。”
那就让那些蚊子吸干你的血吧。雷鸣在心底咒骂。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乌尔里希，但眼前的种种迹象让雷鸣相信自己已经看清了这个人。
他是个花天酒地的家伙，哪怕圣战在即，也天天在自己的堡垒和一群女人鬼混。倘若不是金龙大人敲响了战争之钟，恐怕这家伙还沉浸在温柔乡里。
该死的乌尔里希，你不该是守军的团长，你可以是贵族，也可以是冒险者，但你不配当团长。
“雷鸣阁下，军务要紧，快进来吧。”
乌尔里希大步走进了堡垒中，雷鸣跟了上去。
城堡的外部看起来坚固，里边的装潢却令人感到轻浮。武器架上落了灰，许久未曾用过。开会用的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鲜果，主座上还挂着几件轻薄的内衣。
雷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女人。乌尔里希应该已经将她们藏了起来。
乌尔里希坐到了主座上，雷鸣也随便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椅子上还有余温，看来刚刚有人坐过。
“乌尔里希大人，情况您应该已经清楚了。”雷鸣率先开口。
“大致了解。这场迷雾与魔女教那个迷雾拥有相同的特性，可以判断，是魔女教动手了。”乌尔里希说道。他伏在长桌上，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手指在桌面上擦来擦去。
“我想，格林家护卫队此刻应该和灰野城守军站在一起，凝聚两股力量...”
雷鸣的话还没说完，乌尔里希突然投射过来的犀利目光让他闭上了嘴。
“说起来，你们护卫队不应该去保卫格林一家的灰湖庄园吗？”乌尔里希一改颓废的神情，严肃的说道。
他一双手掌用力撑起了伏在桌面的身子，然后挺直腰杆，活动起了疲惫的身躯，骨骼像是鞭炮一样噼噼啪啪作响。
“原则上我们的确该去灰湖庄园保卫城主的安全，但在这诡异迷雾之中，我们无法抵达灰湖庄园。”
雷鸣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声音也激昂了起来：“而且我认为，保卫灰野城的平民，比保卫灰湖庄园更重要。”
听到雷鸣慷慨的发言，乌尔里希嗤笑了一声：“你想学习你的父亲？哈哈，我记得，你只是一个四阶吧？”
他停顿了一下，弯下腰整理自己的裤腿，摇着头说道：“而且，你的父亲都保卫了些什么？”
雷鸣的父亲科恩，他挺身而出、视死如归的勇敢值得尊重，但那并未减缓暴风军团的前进速度。
“他为平民而死，他是灰野城的英雄。”雷鸣郑重的说道。
“英雄？是，真是不得了，英雄。”乌尔里希的言语之间满是讥讽。
“乌尔里希大人，现在不是谈论我父亲的时候。”雷鸣的脸上也浮现一抹愠色。
“嗯，说正事。你统领的格林家护卫队总共多少人？”乌尔里希往后一躺，将自己的脚搭在了桌上。
“六百三十五人。战士三百九十七，射手二百一十九，其余都是法师。”雷鸣说道。这支队伍他刚刚接管一个月，但已经了如指掌。
“不错。”乌尔里希赞扬的点点头，“你是个优秀的统领，对自己的部下了解得如此清楚，简直就像是圣职者熟读《三神说》一般。”
乌尔里希的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一敲，抽屉自己打开了，飞出来几张写满字的纸，飘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向雷鸣递过去。
“大人，这是什么？”雷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灰野城守军的各项数据。详细到我们的暗线和哨兵安插在哪里。”乌尔里希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是军事机密...”
“嘘。”乌尔里希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现在不是了。雷鸣，你的指挥才能在我之上，守军在这场战争的指挥权，我全部交给你。”
“什么？”雷鸣呆住了。不管是论个人战力，还是论指挥经验，都轮不到自己来当这个最高统帅。
“你来指挥这场战争。”乌尔里希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您干什么？”雷鸣十分惶恐。他知道，乌尔里希这反常的举动绝对有着背后的理由。
“我在暗处。”乌尔里希端坐了起来，沉声说道。
“您其实想逃跑吧？”雷鸣追问。
灰野城的所有人都知道，此次圣战的对手魔女教虽然曾经没有什么凶名，但叶然，却是能够位列王座的存在。
整个东境恐怕都找不到他的对手，又何况在小小的灰野城？
乌尔里希作为灰野城守军的团长，他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再加上他这花花公子的做派，雷鸣完全可以推测出这样一个结论：乌尔里希打算不战而逃。
“够了！”
乌尔里希怒不可遏的掀翻了桌子，桌上盘子里的水果散落了一地，一股强大的气势释放而出，整座堡垒都颤了一颤。
雷鸣怔住了。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一颗小石头轻轻敲击着心房。
算了，我只是个小人物，任由他去吧。雷鸣想。
“放心，我不会逃。这无边无际的迷雾，我能往哪里逃？我会陪你，陪你们，为了灰野城战斗到最后一刻。”乌尔里希不耐烦的说道。
“是，大人。我明白了。”雷鸣喑哑的说道。
“趁现在好好看看这些资料吧。记住，他们都是中境人，有一两个人的家境显赫，千万不要让公子哥上最前线。”
“是。”
“好，剩下的交给你。”乌尔里希说完这句话，转过身朝着门外的两个护卫传令道：“通知全军，所有人听令于雷鸣统帅，直至迷雾散去。”
“所有人听令于雷鸣统帅！直至迷雾散去！”
一名护卫大声重复着乌尔里希的话，跌跌撞撞的往行列间跑去。
这一命令很快就在守军中传开了。
“看来没我的事了。”乌尔里希伸了个懒腰，往卧室走去，留给雷鸣一个慵懒的背影。
雷鸣望着手中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额头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