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兰可怜兮兮地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用一只手还不够，她用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被扇到的半边脸。
赵咏薇也不知她是不想让人看到伤，还是生怕大家不把目光盯在她的脸上。
不过，不妨碍她在心里鄙视孙庆仁。
她记得小时候听孙桂芳说过，孙庆仁是打老婆的，那个时候孙桂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时常帮衬着吕小兰。
因为她觉得孙庆仁作为大哥，实在太不像样子了。
她作为他的妹妹，看到吕小兰身上被打的伤，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但那只是看到伤口，这回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他动手。
不出赵咏薇所料，孙庆仁不能忍受任何人下他的面子，就算那个人是孙传福也不行。
他一双牛眼瞪向了孙传福，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庆仁，不是说养老嘛，你坐下说，别站着了。”
他的两个兄弟不吭声，作为大女婿的李勇只好开口。
孙庆仁昂着脑袋，冷哼道：“哼，就你会做好人。”
本就站着，再抬着头，几乎是用鼻孔看人了。
孙庆仁在心里看不上大姐夫，实在是这个人没脾气跟个面团似地随便揉捏。
同时，还是一个吃苦耐劳的老黄牛，一年到头，不见歇一天。
家里有田地，有果园，开着小卖部，小卖部里不但卖各种东西，还经营着麻将馆。
前几年，羊肉猛涨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买了一群羊，开始放羊卖羊肉了。
孙庆仁跟李勇这样的人，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两人没法交流。
李勇性格敦厚，不想看到孙庆仁跟老两口动手，才想着用养老的事赶紧先把人安抚下来。
今天把这么多人都叫过来，不就是要谈养老嘛，那就坐下好好谈。
他担心自己开口晚了，李勇真把爸给打了。以后说起来，没准儿还会责怪他们呢。
要不是他们三家不同意，早早答应养老方案，他又怎么可能跟爸动手呢？
李勇觉得，就以孙庆仁这种混账程度，还真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实情的，还真以为是他们三家眼睁睁看着老头挨打无动于衷呢。
孙桂芬横了孙庆仁一眼，扭头对李勇道：“你管他？好心被当成驴干肺，四六不懂的东西！”
李勇给他递了台阶，他不顺势下来，还想真跟爸动手啊？
“怎么？你瞪我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看到孙庆仁瞪向她，孙桂芬毫不客气地开怼：“你碰我一个手指头试试，我可不是爸，也不是你老婆。”
他自己的老婆想打就打，吕小兰自己被打了也不反抗，而孙传福也不可能跟大儿子决裂，毕竟以前父子俩又不是没打过。
打完之后，冷个几年，过后人家照样还是相亲相爱的亲父子。
正因为两人心里都偏向着他，而孙庆仁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才敢对他们越来越放肆。
而对上孙桂芬，孙庆仁反而声势小了下去。
肖刚的一只手在膝盖处拍了两下，声音隐含着几分不耐烦。
“大哥，坐下吧，咱有事儿就好好说事儿，别整其他没用的。”
他才不管孙庆仁打老婆，或是威胁要打爸，是不是在胁迫他们。
他的想法不变。要不要养老，怎么个养法，都看他媳妇的意思。
两人双职工家庭，前些年管理不严，他格外挣了不少。因此，肖刚根本不在乎养老。
别说是六分之一了，就是两个老人都归他们管，对俩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为了那么一点钱，把六家人都叫齐，争得面红耳赤的。在肖刚看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多赚一些。
“三妹夫是个大方人，有什么想法？”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王玥笑意盈盈地一开口，大家的目光都挪了过来。
没人再去看孙庆仁，更没人给他主动递话递台阶。
而孙庆仁竟然自己就悄无声息地坐了回去。吕小兰在他旁边，还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咏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孙庆仁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好脾气没大本事的李勇，好声好气地劝他坐下，只换来了他不屑的目光。
而有本事态度不佳的肖刚，跟他说话时眉眼间难掩不耐，他却能忍了下来。
赵咏薇也低下了头，不再去关注对面的人。
吕小兰察觉到身上的那道目光消失后，提着的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她低头抬眼，从头发缝隙中去观察众人的反应。
没一个人看向她，没一个人关心她脸上的伤疼不疼。
而刚才的那道目光，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外甥女赵咏薇。
原以为她多念了几年书，懂些道理，是个心软好说话的。
没想到竟然也跟屋里的其他人一样，心冷硬得跟块冰坨似的。
哼，真是错看了她。
吕小兰收回目光，她甚至不需要去看身的孙庆仁。
这个男人别看在外面好像十分了不起的样子，实则外强中干，遇到好说话的人他的脾气就涨，碰到硬茬子不需要人家说什么，他自己就主动软了下来。
今日他的这一巴掌未尝没有拿她试探的意思。
你看，就为了养老这么点小事，我都打我老婆了？你们怎么还不答应？
就为了那么一点钱，你们就能眼睁睁地坐视不理，看自己的弟妹\/大嫂被打？
吕小兰跟他生活了一辈子，对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他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不好，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能离开他吗？
那日子不过了？
她要是离开了，她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再说了，她都一把年纪了，眼看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很快就能到了儿子结婚的年纪。
她马上就能当人家的姥姥和奶了。
马上就三世同堂的生活，她不舍得离开。
吕小兰熟练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好像感觉不到脸颊上的痛了一样。
没人在乎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以前不是没人帮过她，可她自己立不起来，旁人给再多的帮助，到头来还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