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还在愣神，对面就传来了礼貌的声音。
“你好，我是研究所的负责人，钟胜。”
她立刻恭敬地打开门，便看到一位穿着熟悉白色制服的中年男人。
钟胜看到叶蓁，也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
他笑着将自己这身研究所的制服抚平，对叶蓁伸出了手：“小姑娘，你好，我是钟胜，未来战斗机研究所的核心设计师。”
“我知道咱们现在缺的是什么，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叶蓁手里还拿着刚才没放下的图纸，顺势递给了钟胜：“前辈，你……”
太多的话她想问，可是钟胜只是温和地笑着看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蓁顿时明白了，眼前钟胜的情况，多半跟她当时在边境去的时候一样。
有的事情是不允许说出来的。
包括后来外公察觉到了她的身份，也一直没说什么，她猜想着多半是受到了限制。
此时的钟胜在看过图以后，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笑着将图纸暂时还给叶蓁，然后转头就过去搬了一个长桌子过来。
叶蓁：？？？
下一秒她就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钟胜在时空门的那头坐下。
两人之间，横着时空门和这张桌子。
“快坐下，我来跟你说这里的结构怎么修改，在你的基础上进行二次演算实验就可以了！”
叶蓁连忙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跟钟胜面对面坐着。
两人就像是配合了多年的同事一般，钟胜所有的解答，都正好是叶蓁最需要的。
她跟他一起改进过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前所未有的喜悦感在叶蓁心中翻涌，按照现在的构图和设计，国家的战斗机研发能迅速进入最新一代，整体战斗力和精准打击力度至少提前五十年。
一想到这里，叶蓁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她积极地提问道：
“前辈，结构的这一块，我觉得在推动力的上面，还有一些欠缺……”
叶蓁正说着，就看钟胜把头侧了过去，他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这里其实很简单，咳，你看这边……咳咳……”
叶蓁看他咳嗽得厉害，想伸手过去给他拍拍肩头。
钟胜脸都咳嗽得通红了，他摆摆手：“没事没事，咳咳咳！”
他顺手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这才缓解了咳嗽。
叶蓁仔细一看，发现钟胜的气色不太好，不像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咳嗽。
她没有迟疑：“前辈，把你的手腕儿给我。”
钟胜刚坐下来，还没回过神，叶蓁就已经搭上了他的脉搏。
看这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钟胜也没有拒绝，接受了她的好意。
只是越看，叶蓁的表情越凝重：“前辈，从你的脉象看来，身体需要注意了，你年轻的时候有生过什么病吗？”
她知道科研人员长期的工作强度和压力会带来什么，只是钟胜这身体的亏空，看着不仅仅是如此。
钟胜眼神微微一变，随即沉静了下来。
他收回自己的手，把袖口卷了下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最近有点忙，作息稍微没跟上，好好休息就好了。”
叶蓁知道钟胜不想多说，便也没有过多询问。
钟胜指了指图纸：“来，我们继续，时间不多了。”
叶蓁生怕钟胜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的知识传授给自己，她重新专注结构图上。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话，一直在交流和沟通之中，演算也进行了千百遍。
外面的时间是静止的，叶蓁跟着钟胜这位大前辈恶补，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脖子都有些酸痛了。
她能明显看出钟胜也没好到哪儿去，肩周都有些发硬了。
而两人桌上堆积起来的演算结果和晚上后的图纸越来越厚，钟胜就遗憾没有多抓几个核心部门的成员，把后世国防科技的所有要素传授给此时最需要帮助的祖国研发人员。
他深知这时候的同事们经历了什么。
也知道，正是大家在逐步的摸索中，在外国人的蔑视和质疑中。
一步一步煎熬着走了过来。
一点一点地抹去祖国母亲曾经蒙受的屈辱。
钟胜争分夺秒跟叶蓁讲解，最后一个要点刚说完，门铃声响了起来。
知道是时空门在催促钟胜回去了，叶蓁站起身来，第一时间把所有的图纸抱在怀里。
钟胜看这小姑娘一副宝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
“这些由我们大家共同得出的核心结构和机密，就拜托你来交给这个年代的我们了。”
钟胜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无奈：“也许有些难度，也许会有人对你产生质疑，但是请你不要感到挫败，大家都是一条心，朝着一个目标努力的，他们一定会理解你的。”
叶蓁心头一动，她明白钟胜的意思。
也明白了，时空门今天打开的意义。
她点了点头，想到或许这位前辈，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是他清澈的眼底是对她的希冀，和对研发的期许，不曾有任何的杂质。
叶蓁忽然觉得手中的图纸有千斤重。
在看到钟胜渐渐退到门后的时候，叶蓁忍不住问道：“前辈，我这里现在是八十年代，这时候的你在哪儿？”
钟胜动作一顿，看向叶蓁的眼神有些错愕，随即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小姑娘，不用来找我，我一直都很好，你要抓紧时间，不用在我身上浪费一分一秒。”
说话间，时空门已经缓缓关上，钟胜的影子也渐渐消失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叶蓁一眼，提高了声音道：
“我相信你们可以的！拜托你了，小姑娘！”
“好。”
随着叶蓁的话音刚落，时空门紧闭合上。
叶蓁将所有图纸按照顺序整理好，暂存在空间的柜子里。
她想到钟胜的眼神，心里还是决定要了解一下这位前辈的事情。
至少，她要联系上这位前辈。
她手中的成果，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千千万万设计师和研发组成员的心血。
并不是说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拿着他们的成果，她就是巨人了。
叶蓁并没有将别人的心血占为己有的意思。
此时，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渐渐成形。
叶蓁出去以后，直接去曹老爷子的房间找他。
“叩叩叩——”
大晚上的，早就到曹老爷子睡觉的时间了。
他正在戴着眼镜在灯下研究图纸，猝不及防打开门。
发现是叶蓁，曹老爷子这才察觉到自己“偷偷努力”的事儿被这小姑娘抓了个现行。
“哎，蓁蓁啊，我可不是专程在这里研究图纸的哦。”曹老爷子鼻尖上的老花眼镜都忘记藏起来，“我只是起了个夜，对，我起夜，看到图纸掉地上，单纯捡起来罢了。”
叶蓁满脸不相信，毕竟没有哪个老人会在半夜特意戴上老花眼镜看图纸的。
除非是他想把上面的内容全部都看清楚，看明白。
曹老爷子装不下去了，只能尴尬站在一旁：“哎，这可真是巧合。”
叶蓁：……
知道老爷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叶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选择说别的话题。
“曹老，您认识钟胜吗？他应该也是我们科技研发所的同事吧？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地方？”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曹老爷子扶了扶眼镜，表情有些微妙，“钟胜他师父是我们研发所的，他之前刚毕业没多久，小伙子确实有才华，但是却碰到点问题。”
“要找他的话，你最好趁着这几天，我们开会的地方跟他们基层的工厂很近。”
叶蓁：……？？
她听到这里直接傻眼了。
钟胜前辈现在居然在基层工作？
曹老爷子坐在桌前，示意叶蓁也坐下：“这事说来话长啊，我们当初原本是要直接把钟胜推荐到内部研究所来的，只是碰到了意外。”
叶蓁在一旁静静地听曹老说着，越听表情越凝重。
当初在战斗机总设计师即将上任的时候，意外身亡，钟胜的老师临时作为总负责人，接住了这份责任。
而经过团队的讨论和演算下，大家决定为了弥补战斗机当下的不足，选择一款大推力的发动机。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推力发动机wx6的厂家夸大其词。
对外公布的所有性能指标都是虚假的，实际推动力远远不足研发组的需求。
等终于谈妥了，派人去国外实地考察的时候，才发现被骗了，跟宣传的性能完全不同，被厂家打了个信息差。
团队为了这个新方案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结果所有的努力变成了泡影。
方案最后不得不搁置，也耽误了国家航空的发展。
“这个项目是在前不久才决定停止。”曹老爷子说到这里，都是一脸的肉疼，“本来我们研发的经费就有限，搞到最后什么成果都没有，让我们如何不痛心！”
钟胜的老师也因此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了下来，钟胜也受到牵连，去到了基层继续“锻炼”。
叶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曹老爷子道：“老爷子，前辈这样的人才，确实不该在基层，既然大家都能允许我这样的年轻人进入核心层，为什么不重新接纳他？”
曹老爷子沉默了半晌，想到当初反对总设计师的那群人。
现在确实和从前不同了。
以前他们这些老东西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如今在各方的职责划分下，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也早就有了更大的影响力。
看老爷子动摇了，叶蓁继续道：“曹老，我想去找钟胜前辈谈一谈，看看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他在基层，隔得远，想说话，你们也听不到啊。”
“好了，我知道了！”曹老爷子大手一挥，“道理我都懂！让你这个丫头费心了。”
叶蓁想到钟胜交给自己的图纸，还有他那温润的眼神，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讨论了一番，决定等隔天会议结束了，就去打申请找钟胜谈谈。
叶蓁回去寝室后，闭上眼还是睡不着。
她拿出在钟胜指导下完善的图纸，仔细看到了他的备注。
原来，上面已经完美地解决了这个大忽悠厂家搞出来的缺陷。
不光是把那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发动机大推力化作了现实，还完美解决了战斗机的下视下射问题。
叶蓁靠坐在床头，拿着纸和铅笔，在现有的基础上举一反三，提出了自己更长远的想法。
她已经忘记现在是几点了，整个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铅笔在纸上发出的“刷刷”声音。
一想到这些图纸上不光是承载着前辈们的心血，还有自己加入其中的参与和努力，叶蓁心中的热血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进度值在继续增加，也没有特意去询问小艺。
有一瞬，叶蓁甚至想着，如果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想跟着这片土地上，为了祖国一片赤忱的科研人员们，一起见证国家的繁荣昌盛。
*
此时，外国与会人员刚结束聚餐。
在华国的盛情款待下，他们全都吃饱喝足了才回去，就差没打个酒嗝了。
“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了。”
洛夫笑眯眯地冲着接待人员挥挥手，韦尔也格外绅士有礼貌。
然而当他们关上卧室门的时候，脸色一变。
洛夫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韦尔立刻拿出了他们跟自己国家的通讯装置。
“你们确定，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吗？”洛夫想到晚宴中途听到的炸裂消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有什么误差，我汇报上去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对面的人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毛子语，压低声音道：“千真万确，都是有准确的资料证据，我已经让人交给您。”
洛夫和韦尔盯着通讯器，似乎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群华国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分明出口给华国的，是低配版本的战斗机，不光是作战性能，还有打击能力，跟原版的比起来都差十万八千里！
他们怎么可能光是拿到这个低配版本，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发出来了原版，甚至快要赶超他们原版的性能了！
韦尔脸色难看：“一定是有内鬼，把我们的核心机密偷给了华国！这该死的叛徒！！”
毕竟偷机密的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了。
他们毛子国第一颗成功爆破的原子弹，跟丑国的可以说是原设计团队都分不清楚谁是谁，双胞胎都没这么像的。
“不行，我们要严格执行上面的命令和要求，但凡和技术相关的，都不能卖给这个小偷国家了！”
洛夫气得呼吸都急促了。
他们原本是不想来做这笔生意的，毕竟以前已经仁至义尽了，协助华国搞了不少科技研发，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虽说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制约丑国，但是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小弟，也有威胁到自己的时候。
“是的，我们就算是经济不如从前了，但是也没差到那种地步，不缺他们这点钱了。”
韦尔说完这句话，自己都不信，跟洛夫一起陷入了迷之沉默当中。
两人虽然嘴硬，但是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事实。
当初这个恐怖的国家，光是靠着战争中收缴来的武器，就自行拆解研发出了高性能的轻武器。
这恐怖的学习能力，真的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两人焦虑地在房间里等了半天，终于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叹气认命。
“真是邪乎了，难道真的有什么神的力量在帮助这个民族吗？”
洛夫和韦尔怎么也不愿意承认曾经不足为惧的国家，如今这么厉害。
他们尽可能委婉地将华国升级了低配战斗机的事情汇报上去。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和他们预想的一样。
将最新的发动机、战斗机，不光是生产线，还有一切涉及到技术类、可能被华国学习模仿去的，都禁止出售！
卖不出去的战斗机，宁可烂在厂里，也不会卖给华国！
一颗螺丝钉都不能被华国拿去！
洛夫和韦尔松了一口气：“确实应该这样，如此决策是正确的。”
“我们宁愿去帮扶一些更落后的国家，也不能再任由着华国这样发展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们将心里的忌惮隐藏了起来，嘴上都不愿意说任何跟这个相关的话题。
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的是，一个超前几十年，由华国研发团队自行研发、后人不断完善、吊打他们的发动机体系已经构造完成。
华国即将不再依赖别国的技术，只需要靠自己不断增进向前，即可超越这些靠武力制衡的国家。
*
第二天一大早，叶蓁顶着黑眼圈给自己灌了一大瓶营养剂，缓过来以后。
她这才换上规定的制服，跟着曹老一起上了部队统一安排的大巴车，前往会议地点。
叶蓁和曹老上车比较早，两人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安静地坐下。
很快，陆陆续续的研发组同事们走上车来。
钟胜的老师徐永元头发都要熬白了，一夜没睡。
整个车厢内氛围格外严重，大家都知道今天的谈判是吃不讨好的局面。
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很注重自己的发展，可以帮助，但是都会忌惮超越自己的国家。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上百年历史给出所有国家的教训。
徐永元因为以前的决策失误，已经很自责了，这次的会谈至关重要。
如果这次再拿不到新款发动机的使用权，整个生产线的项目停滞，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他真的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除了叶蓁，所有人都在大巴车上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人紧握着拳头。
这个发动机就是大家的命根子，只要成功获取，大家有信心能解决目前三体一位核打击能力的短板！
真的一点闪失都出不得！
叶蓁因为兜里揣着图纸，心里负担没这么重，还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争分夺秒睡了一会儿。
“蓁蓁啊，我们已经到了。”
曹老爷子提醒了，叶蓁这才猛地醒来。
他们这辆车停在一边，还在等待着按顺序下去。
叶蓁透过窗户看到一辆又一辆的军车护送着各个地方的研究所科学家们到来。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区，负责核武器和飞行器的研发，汇聚在这个地方。
而这正好符合叶蓁的期许，众人都齐活了，那就可以开始分工干实事了。
“哎！”曹老爷子还焦虑得不行，连连叹气，“也不知道结果咋样。”
两人走在最后面，叶蓁摸出一张图纸，悄悄地戳了戳曹老爷子。
“咋啦？”曹老爷子一开始还没看清楚，他眯着眼睛仔细看，“这是——”
原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结构图，等他看清楚旁边还有推导和演算，以及预估性能，直接瞳孔一缩。
“蓁蓁，这、这是……”
曹老爷子一个激灵，连忙把叶蓁拉了过来，他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他“鬼鬼祟祟”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压低声音，把图纸藏在怀里对叶蓁道：“你去哪儿偷来的？”
“怎么有老毛子的结构图？还这么详细的！”
这简直不是惊喜了，是惊吓！
叶蓁被曹老爷子这浮夸的表情笑死，后者却更是深信不疑。
毕竟当初老毛子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那直接是偷丑国的家了，丑国上下震惊。
既然老毛子能成功复刻，拿到图纸，那么……
叶蓁连忙打断了曹老爷子丰富的想象力：“曹老，您再看看呢？”
曹老爷子一听这小姑娘的语气，就知道她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眯着眼睛，都快虚出重影了。
既然不是的话，那么——
“老天爷，这不一样！怎么做到的？”
曹老爷子上扬的嘴角都快控制不住了。
叶蓁手里这张图纸，跟老毛子的结构有明显的差别！
根据他对老毛子的了，就算是把他们战斗机还原到极致，甚至是拿出他们顶配的效果，都没有这样大推力的发动机。
曹老爷子满眼惊喜：“蓁蓁，这是怎么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