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笑，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也没有暴躁如雷，反而温润如玉，如沐春风。
她就这样，含着笑意盯着他看。
“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话。”
“我一向真诚。”
“以后这话不许和别人说。”
月华困惑，“为什么？”
“既然我是最好看的了，你还评论别人作甚。”
“嗯……说的在理。”
月华玩弄着手指，见他把最后一个公文改好后，狗腿的将它们全部整理整齐放在一旁。
江澄伸了个懒腰，睨了她一眼，“有事？”
“是有点事。”月华端坐好，正色道，“你去过海边吗？”
“海？云梦江河很多，没有海。”江澄顿了顿，“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问问。你比我见多识广，我这个整日混迹于镇上卖茶谋于生计的人，哪见过什么海啊。
我心想着，江宗主这么博学多才，才高识远，对于这种小事，肯定是信手拈来。”
江澄这会儿眼里没有了笑意，皱着眉，“你要去？”
月华讪讪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你一个人去？”
“也有过你跟我一起去的想法。但毕竟危险。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不想你和我一起冒险。”
他的身后还有整个云梦江氏，若他出事，于他于云梦，都不利。
“有江河连接四明山脉和不夜天城吗？”
“没有。”
月华皱眉失落。
“姑苏最东，有海。内陆河流汇聚，由西向东，经过岐山和四明山脉，从姑苏而过，汇入东海。”江澄起身，将书籍放入书柜，“你要想去，就要经过姑苏。”
月华心喜，起身跟着他，“那你知道，东海那边小岛屿多吗？”
“你不应该问我，问那边的渔民。”
渔民……当时正是渔民带她回来的。
元蝶斓离他们太远，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口音。
如果是从东海那边而来，那为何她会出现在中州？中州离姑苏可不近。
渔民靠海而居，没有什么必要原因，不会到内陆生活。更何况，也没必要从姑苏到豫阳镇这么远。
“你跟着我进来做什么？”
“嗯？”月华抬头，见江澄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她赶忙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进来，“我以前听说过很多版本的不夜天一战，我也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所以，我想问问。”
江澄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起身，一步一步逼近。
月华感觉到周围气氛冷冽，连退了好几步，直至撞上了书柜。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直到他离得越来越近。
江澄冷淡道：“滚出去。”
她跑了出去，又跑了进来，站在他面前，抬头看他，“现在可以吗？”
“你真的不怕我？”
“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又不知道问谁，所以只能问你。这样你就会更加不开心，但我……唔……”
江澄抬起左手，捂住她的嘴，“真是聒噪。”
月华眨了眨眼睛，抬手想要将他的手拿下来。
“现在，我说你听。不夜天一战，仙门百家围剿温氏，魏无羡操控阴虎符，血战到底。温氏覆灭，而我……死了阿姐。”
月华双眼慢慢瞪大，双手僵硬的放在他手上。
难怪他今天去不夜天的时候，那么难过，那么忧伤。而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元蝶斓的事。
安慰的话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来。
江澄性子傲，对他而言，安慰就如同刺激他的逆鳞。
良久，她捏了捏江澄的手，示意他松开。
而江澄却没有要松开的样子，反而捏着她的小脸，越捏越重，脸上都起了红印子。
月华也不挣扎，任由他捏，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怎么不说了？”
月华想要低下头，却被江澄用力抬起，上前将她抵在书柜上。
她的头撞到书柜，发出“嘣”的一声。她吃痛皱眉，却不发一语。
江澄反应过来，松开左手，放到她后脑上垫着。而她的脸已经完全被捏红了。
“我不敢说了。”
江澄轻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江澄……”
“说。”
“那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伤心伤肝。”她看着江澄低迷的眼，试探性问道，“好不好？”
“那要看你说什么了。”
“你……要不要稍微，就是稍微控制一下脾气。”
江澄眼底不悦，紧皱着眉头，喉结动了又动，讥讽的话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稍微一点就好。”她拍了拍江澄的肩膀，试探性安慰道，“你常年阴冷狠戾，对身体不好，多笑一下，”
她双手拇指抚上他的嘴角，轻轻往上推，“这样，更好看。”
“……”
月华看他并不反感，又道：“人在经历过大是大非后，性子总会有些改变。我希望你不要压抑。有些话想说就说，不需要拐弯抹角多加修饰。
你的心里话，我想不加思考的去回答。而不是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剥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是可以吃到甜味的，但已经泪流满面了，勉强吃下去，只剩下辣。”
她的拇指细细摩挲着江澄的嘴角，“灵山脚下那次，你跟我耍性子，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小七在旁边提醒，我真不知道你想让我亲你。
还有那次在普陀山，粗鲁又倔强的轻薄我，也无非是想要将我留下来。”
江澄轻启薄唇，“粗鲁吗？”
“嗯！”她点头，“很粗鲁！”
他的眉头渐渐放松，眼里的阴狠散去，迷上了一层雾。
她低声哄道：“江澄，真诚一点，好吗？”
“不好。”他抿嘴，扭过头去，眼睛却时不时瞥过来。
月华知道，他听进去了。
起码迈出了第一步，至于控不控制，那都是后话。
她侧头，笑着看他。
点到为止，张弛有度，不可越界。
“好了，你休息吧，明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月华轻轻推开江澄，却被他再次锁在书柜上，按住肩膀，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灯光摇曳，两个人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温热的气息吐在脸上，周围都是淡淡的檀香味。突如其来的暧昧，令她心跳加速，脸也好烫。
月华抬眼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那双眼认真，真诚，炽热，不带一丝杂质。
心跳加快，吊到了嗓子眼，呼吸混乱，慌乱无比。
她轻咳一声，将眼神别过，时不时瞥一眼。
“你……要亲我吗？”
月华愣了下，“嗯？”
“你要亲我吗？”
现在？亲他？
她舔了下唇，“就不能是你亲我？”
“我想你主动。”
月华睫毛轻颤，这算是说出了心里话？
她点头，“好，我主动。”
话音刚落，她微微侧脸，贴在他的唇上。一步一步引导，直到他呼吸不稳，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按进身体里。
江澄极其熟练的掠夺她口中的空气，直到她软着身子，一脸春色。
最后一个吻，是在喉结处结束。
她吻的。
月华轻声开口，“我的腿好像……抽筋了。”
“是那条腿？”
“嗯。”
江澄将人抱到床边，为她捏腿松筋。
“你当时掐得太狠，现在都没消肿。”
江澄起身，从旁边小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拿了一个红色的瓶子，“活血化瘀的。”
月华接过，捏在手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他。
“怎么这么震惊的看着我。”
“你——”月华呼吸乱了几分，“听说熟悉水性的人，在水下都能睁眼。”
江澄沉默片刻，“我不能。”
月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你得多练练。”
“不用练。”
“？？？”
“天色太晚，你回去吧。”
“嗯。那我们明日见。”
等门关上，江澄转身，脱下鞋子，躺在床上，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