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昊的视线，从城防图上来回逡巡。
塔城、天密之战，天狼国的军队溃不成军。
枭天翊虽震怒不已，但亦不敢再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再领着精锐来攻打甘州。
甘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知州杜闻博此时对齐元昊的指挥作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言语之中再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浮，而是敬重有加。
而齐元昊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对杜闻博此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此人虽说有些油滑，喜爱溜须拍马，但大事面前能够分清是非曲直，也算得上是个拎得清的官。此次甘州后防稳固不乱，也少不得他的几分功劳。
再加上他阴差阳错将杜若送到他的跟前，这个情，他还是记在心里的。
因此，本次西北边陲几个城池的官吏岗位调整上，并没有杜闻博的大名。
杜闻博自此对齐元昊更是鞍前马后任其差遣，任劳任怨。
这个年轻的皇子，是个有真本事的！
他服！
“近些日子，天狼军队是否还有异动？”齐元昊拧着眉，抬头询问诸将。
“禀将军，据斥候报，天狼国残留军队日前已回撤，退出了先前攻克下的罗刹五个城池。塔城附近也没有天狼余孽的踪迹了。”
侯方域出列躬身回禀：“今日一早，罗刹使臣还向末将请示，希望能当面感谢将军。他们想尽早回国，以便禀明国主，再派使臣来大梁向陛下谢恩。”
齐元昊点了点头，示意不急：“再观察几日再议。如今枭天翊的大部分残留部队后撤集结，是否有再度卷土重来之势尚未可知。再往前线派探子，务必探查清楚天狼国目前的境况。”
知州杜闻博有些犹疑：“将军是觉得天狼国内会有变？”
齐元昊看了他一眼，略带不满：“时至今日，你们难道还未曾去了解过枭天翊吗？”
杜闻博告罪：“臣惶恐。只知他乃庶子出身，弑父上位。”
齐元昊沉凝道：
“尔等对此人知之甚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传刘青山。”
诸人面面相觑，谁是刘青山？
此时从书房外走进来一个身着暗红襕袍，留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子。
侯方域瞧着他非常眼熟：“你，是长安城那个刘主薄？”
刘青山憨笑地点了点头：“正是下官，见过将军，见过知州，见过诸位大人！”
齐元昊挥手道：“刘青山是本王亲自从长安提调来甘州任知州参事。枭天翊的情况，你来说说。”
“是。”
刘青山乃土生土长在西北边陲的官吏，对周边诸国的情况知之颇深。
他娓娓道来：“枭天翊此人乃天狼国前国君吉炔可汗庶出第七子，生母不详，据传说是女奴出身。其父嗜杀好淫，膝下子女十多人，但听闻在枭天翊出生后的十年在天狼国并没有此人的生活记载。他被寻回天狼国时，已经十岁了。”
侯方域奇道：“那此人十岁前到底生活在哪里？”
刘青山摇头：“此事乃天狼国绝密，无人知晓。只知他回到天狼国后，骁勇善战，陪同吉炔可汗四处讨伐周边小国，立下赫赫战功。后天狼国太子枭其焱谋朝篡位，被他一剑斩杀后，被可汗立为新一任的太子。此人与其父一样，嗜血好杀，没过多久，便发动兵变，将其父斩杀于王座，登上了王位。”
“他上位之后，前国主膝下成年的儿子几乎被斩杀殆尽，但有一人逃离天狼，便是枭其焱的孪生弟弟枭其垚，据说此人曾在楼兰、大宛等地出现过，四处聚集先王旧部，伺机夺回王位。目前此人是枭天翊最大的威胁。”
侯方域对着齐元昊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天狼国内有可能会有内乱？”
齐元昊颔首：“静观其变。”
其后，他又对边防军务等布局做了一些安排，诸将领命而去。
待人走后，侯方域抬头面露喜色：“将军，经此一役枭天翊的主力元气大伤，若天狼国起了内乱，我等岂不是可乘胜追击诛杀之？”
齐元昊摇了摇头：“枭天翊其人阴险狡诈，如今探子尚未查到枭其垚动向，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内乱之事，也是本王推测罢了。若这个枭其垚真有夺回王位的野心，此时下手便是良机。”
侯方域点了点头，忽而又有些担忧：“杜姑娘还在大月国，不知会否影响到她回程。”
齐元昊低声叹道：“是。出发已半月有余，算起来她应该到了大月了。”
幸而有天齐、天暮护在她身旁，他也能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她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将与王曦儿的婚事搁置再议。
“朝宗，替本王研墨，本王要将边境形势上奏陛下，恳请陛下延迟婚事，允本王在西北驻兵。”
侯方域点头，搁置婚事只是一时，如何摆脱王氏的束缚，更要徐徐图之。
如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婚约。
且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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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抵达大月国已是日落时分。
穿越大漠，顶过头上的皑皑大雪，她跟随驼铃商队翻越了一座座雪山，终于来到了大月国。
大月国身处盆地，此刻竟是不同于大漠的另一番景色。
日暮西斜，游牧部落的帐篷有序地在一水碧绿的草地上摆开，炊烟袅袅，远处高耸的山峰上，还压着层层白雪，而盆地内却依旧草绿水肥，牛马环绕。
扎木耳看着目瞪口呆的杜若哈哈笑道：“这就是长生天的奇迹！”
杜若连连点头：“沙漠中的明珠，果然不负盛名！”
大月国的世子听闻此番来了大梁的贵客，早已安排了仆人在路口候着了。在见到杜若等人后，恭敬地将她迎入世子府中梳洗。
片刻后，杜若见到了这位倾慕中原文化已久的大月国世子。
世子名叫艾穆提，褐发微卷，碧蓝的眼睛犹如晴空一般清澈，高耸的鼻子下，是修饰得极为精致的两撇胡子。
他的年岁应该与杜世安差不多，白色的头巾上镶嵌着各式珠宝和金饰，彰显身份的尊贵显赫。
此刻，他右手俯胸微微躬身，看着杜若的眼睛闪着光芒：
“长生天！我竟不知，贵客如此年轻。”
杜若有些诧异他竟会说中原话：“大梁杜若，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艾穆提神情颇有些骄傲：“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会说中原话？”
杜若莞尔一笑：“的确。您的中原话非常地道。”
艾穆提示意杜若落座，一时神思有些游离：
“我的中原话，是我的王兄艾哈尔教我的。他极度迷恋中原，曾在大梁四处游历，还曾经爱上你们大梁的女子，为了娶她宁可放弃这世子之位。”
杜若有些惊讶：“艾哈尔？”
这个名字，好耳熟。
艾穆提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疑虑：“贵客认识？”
杜若摸了摸腰间地凤佩，浅浅的叹了口气，将它解了下来，呈递给艾穆提。
“世子看看，可识得此物？”
艾穆提看着眼前的玉佩，惊讶得不知所措，继而眼眶微湿，不断地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我王兄之物！是我王兄的玉佩啊！”
“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