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圆圆的大脑飞速运转，但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影子这是在——跟自己表白？！
鹿圆圆也幻想过被表白的场景，飞花，日光，雪片。
真正的告白应该是像电影《逃学威龙》那样，被告白的女生眼里是有星光的，一看就很幸福……
这是自己第一次被表白，鹿圆圆期待了许久，但——对象应该是张影七才对啊！怎么，会是影子？
“影子哥，对不起我接受不了的。”鹿圆圆尴尬地拒绝道，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影子会喜欢上自己。
明明，其他人应该都把自己当做是张影七的——
明明，影子跟自己都没有见过几次，他之前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啊！
遭到拒绝的影子看起来十分落寞，他的五官都沮丧地扭在了一起，眼睛耷拉着，将脸侧了过去。
“鹿圆圆，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鹿圆圆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样说，也许就能让对方死心吧。
影子的目光却忽然又认真起来，追问道：“是张影七吗？你放心，即使是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他，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明白了——”
鹿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是因为张影七是他的大哥吗？所以他不会纠缠自己应该叫嫂子的女人。
鹿圆圆忽然有些心疼起来，为了让对方死心，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小声地说道：
“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些喜欢他——”
“喜欢谁？我啊？”
鹿圆圆猛然抬起头，却发现张影七已经一脸坏笑着出现在了眼前！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影子呢？”
鹿圆圆慌忙地扫视四周，可哪里还有影子？
我，我刚刚说了什么？鹿圆圆羞愤极了，脸庞滚烫着，像是想要伸手捂住什么——
岩石坠落湖面，激起千层涟漪，小鹿乱撞，心扉洞开。
悸动压抑不住，含羞草的叶片终于打开！
“哦，你说影子啊——”
张影七伸手一指自己脚下的倒影，那影子立刻从本体剥离，直直地竖立了起来，脸上五官仍在，只是与张影七一同坏笑着。
“影子不是人，他一直都不过是我的手段而已。这也算是黑水堂最高级的秘密了，你是常侍，有权限知道。”
鹿圆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之前也怀疑过影子的身份，毕竟张影七的手段与黑影有关，而影子又只有在他战斗的时候才会出现，也没有被列入十常侍。
但当她问白狗的时候，对方却一口咬定，影子哥是真实存在的人，实力深不可测！
白狗——他肯定知道真相，可却不告诉我！
鹿圆圆在心里将白狗狠狠骂了一通，正是这个信息差，才让她中了张影七的——
陷阱？
她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张影七会这么做，总不只是为了耍自己，那就是说——他果然也喜欢自己？
张影七的眼神极其温柔，像是融开坚冰的泉水。
鹿圆圆觉得浑身都有些酥软，她甚至怀疑这个混蛋是不是给自己下药了。
不然，不然的话，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哎呀！
她的嘴角一次次勾起，使劲收敛着笑意，佯装着生气问道：
“张影七！你耍我是不是？”
“是，或者不是？”张影七的眼神瞟向一边，像是努力思考着什么——
这家伙还是这个习惯，这时候还要明知故问！
“如果你想的话，当做是我先向你表白的也可以，那，我们就算是——”
张影七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鹿圆圆也红着脸不补充，只是低声嘟囔着：
“本来就是你跟我表白的，每次都骗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就是了，啊——”
张影七猛然吻住了鹿圆圆！
鹿圆圆瞪大双眼，随即闭上了眼睛，心中像是有无数海鸥飞向蓝空，花开，雾散……
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缠绵着。
青石瓦，白玉砖，朝阳——无限美好。
与此同时，大院西侧，屠悦的房间里。
白狗等人围成一圈坐好，神情都有些古怪。
仵世和屠子龙还算比较正常，张雪晴、白狗、霍阳德等人却仿佛浑身有蚂蚁在爬一样。
张雪晴与白狗交换着眼神，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苦着脸对屠悦哀求道：
“屠悦姐，我的亲姐呀，求你了让我们趴窗子上看看也好啊——”
屠悦的表情冰冷，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冷冷地说道：
“七哥交代过，这一个小时都待在这里不许偷看，由我来看着你们。”
张雪晴翻了个白眼，沮丧地把脑袋垂在一边，一副吃瓜没吃成的失望劲。
这时候，白狗却忽然抻着脖子笑道：
“屠悦姐，其实要我说，七哥这个时候和鹿圆圆成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屠悦挑了挑眉毛，并没有说话。
“我从冀州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那个朱红我的确是见过，屠悦姐你只要让我们看看，我就把朱红的身份说出来如何？”
“你是在跟我交易？朱红是谁管我什么事？我并不认为你的筹码有什么价值。”屠悦冷声拒绝道。
“别着急嘛——那这样，等我先讲完，你再看这个消息值不值——”
白狗似乎丝毫不在意，一脸坏笑着娓娓道来……
一个小时以后，鹿圆圆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并排还坐着一个张影七。
“你，你居然敢强吻我！”她的语气嗔怒而娇羞。
“诡婆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小丑的准确位置很快就能确定，过段时间我们可能还要去一趟徐州。”
张影七却丝毫不管，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正事。
“对了，江湖人不拘小节，如果没有婚礼，你会介意吗？”
鹿圆圆犹豫着，没有婚礼的爱情，在她原本的世界观念中几乎是无法接受的。
婚姻象征着两个人的爱情得到了国家法律与亲朋好友的支持，意义非凡，但，如果是在这个世界的话，鹿圆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求张影七为自己办一个婚礼。
首先，婚礼对张影七来说没有任何约束效力，鹿圆圆想把他留住只能靠自己，而不是什么司仪的见证、婚礼的庄严。
其次，要是黑水堂主结婚的消息传出去，很有可能会招致张影七的仇家来捣乱，这些潜在的危险防不胜防，那时黑水堂主必将颜面尽失，这也不是鹿圆圆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此，她犹豫着回答道：
“婚礼倒是无所谓了，不过你可得好好对我——”
“那，老婆？”
张影七充满笑意而又稍显郑重的话语让鹿圆圆一阵脸红，她低下头，几乎不敢去看对方。
“其实，你是闯入者吧？”
“嗯，等等，你说什么？”鹿圆圆猛然抬起头，一下子对上了张影七质询的目光，她忙不迭地收起自己的紧张，生怕让对方看出破绽。
闯入者，闯入者，这个词汇在她的心里疯狂跳动着。
这可是她隐藏最深的秘密，这些年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张影七他是怎么——
更重要的是，他对闯入者的态度，会是怎样的呢？
“你看起来不太擅长伪装啊——如果你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可以将这个消息控制在十常侍之内。”
“你别开玩笑了，我，我怎么会是闯入者呢？”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不承认就没意思了——”张影七将脸侧了过去，语气惆怅地说道，“唉，都是我老婆了，你还不把我当自己人，真是难过啊——”
鹿圆圆迅速回忆着自己穿越以后的经历，无论是窃取原主身份、入职天鲸集团，还是与十常侍的相处，她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破绽才对，也从没有人怀疑过自己……
“四年前，你入职天鲸集团之前在学校以头痛为理由请了一个月假，之后又在入职面试中做出了远超平常水平的表现，你——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越的吧？”
果然，之前做的还是不够谨慎吗？
鹿圆圆微微抿起嘴唇，几乎是在对方逼视的目光下节节败退。
张影七有能力调查她的过往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是，或许能从这方面做文章……
鹿圆圆果断岔开话题道：
“张影七！你，你找人调查我？”
“呃，你的那点历史还需要调查吗？如果我说我刚好认识你的导员你相信吗？”
这样根本不管用！鹿圆圆有些头疼起来，二人今天才刚刚确定关系，她总不能这会就耍性子无理取闹吧！
她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抵抗，自己最深的秘密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好吧，我的确是闯入者，那么张影七先生，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张影七微微点头，鹿圆圆的表现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此也不甚在乎，他认真细致地解释起来：
“逻辑成立，那么接下来缺的就是证据。说实话我是先有了你是闯入者的结论才倒逼出的理由。还记得蔚蓝地宫里的事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们第一次相遇——”鹿圆圆皱起眉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蔚蓝地宫里，我唯一突兀的表现就是打开了那扇门，难不成只有闯入者才能做到？”
“蛮聪明的，一点就透，这样的老婆带出去也不会丢人哈哈——”
张影七调侃一句，又接着说道：
“离开那里后，我仔细思考过蔚蓝之主的肯定代表着什么——打开门的只有你一个，而我使用九幽诀秘术可以稍微撼动，隗天路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使出全力却毫无作用，这很不合理。
“而我与隗天路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我们影堂的九幽诀来源于恶魔之力。
“我推断蔚蓝之主也是恶魔，所以很有可能蔚蓝之主的考验实际上就是恶魔血脉——”
“恶魔血脉？可我根本没有啊？”鹿圆圆疑惑地说道，张影七的推理有理有据，但这一点是无法解释的。
“你跟恶魔的确没有关系，不然的话我不会感觉不到。但是你很有可能被蔚蓝之主判定为了一只完整的恶魔。
“我们的这个世界在鬼界是被称为古战场的，想进来非常难，而宇世界与鬼界则几乎是相通的。”
“我们的世界与鬼界相通？这不可能呀，我们的世界没有鬼的。”
鹿圆圆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推论，她原来生活的世界与鬼界相通？这怎么可能！小丑、蔚蓝之主这种强大可怕的恶魔，分明是九州大陆才有的啊！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是诡婆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鬼界与人界的隔膜很薄弱，也许现在没有或许只有几只闯了过去。
“如果哪天鬼门大开，那层隔膜彻底被撕破，那些比十大恶魔弱小得多的恶魔也有实力进入人界，人界会因此而毁灭也说不定。”
鹿圆圆忽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漫画，像是《电锯人》、《神秘复苏》，讲的好像都是这类故事，难不成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
到时人类根本没有可能抵抗，她的家乡无疑将变成人间地狱般的存在……
“扯远了，总之呢我的意思是说，鬼界与人界其实可以看作是一个，至少在蔚蓝之主的判定中是这样的。所以只要是从外界进入古战场的闯入者，也会被判定为恶魔。
“这是我结合诡婆的记忆得出的结论，再加上日后的观察，你身上的破绽还是蛮多的。”
鹿圆圆忽然觉得有些不爽，过去那些日子里张影七温情的陪伴，仿佛都变成了某种窥视。
她稍显不安地咬着唇问道：
“所以你最初招揽我，就是为了我的闯入者身份？你对蔚蓝地宫还有什么阴谋吗？”
“瞧你说的，什么叫阴谋啊？不过最初请你做常侍的确是这个原因就是啦——”
不知为何，一提到蔚蓝地宫，张影七顿时变得有些语塞，仿佛有什么事情瞒着对方似的。
他伸手搂住鹿圆圆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唉谁叫你的魅力太大呢，我这不是被你迷住了嘛。”
“少贫嘴啦，死样——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就是为了利用我……”
“嘘——你看，丁达尔光——”
鹿圆圆疑惑地抬起头，顺着张影七手指的方向望去。
古木窗棂上，一粒粒尘埃在阳光的朗照下显得无比分明，像是暖春里漂浮的棉絮。
中学时化学课本上的知识一瞬间浮现于脑海：
丁达尔现象是当一束光线透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
上学时，化学老师的实验里，用的胶体从来都是装在玻璃器皿里的溶液，她一想起丁达尔光从来记起的都是那条穿过烧杯的光线。
早晨起床叠被子时，漂浮的灰尘被阳光照得明明白白，看起来美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
丁达尔光，原来可以这么唯美。
“老婆，你知道吗？”
鹿圆圆转过脸，张影七的眼神温柔，一脸沉浸地看着窗棂上跃动的尘埃。
“一直以来我的生命就像是寂静的黑夜，不管是我们影堂的功法，还是恶魔、杀戮、争斗，我虽然不讨厌这种生活，但也真的想过离开。
“跟我在一起，你不用想那么多，我绝对不会利用你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破江湖待不待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要比他们所有人都重要的多。”
他的嘴唇轻轻吻上了鹿圆圆红扑扑的脸蛋。
张影七，这个身负恶魔之力的男人，这个让无数江湖人畏惧颤抖的男人，此刻竟然完全像个专心恋爱的男孩。
“你，就像我生命里的一束丁达尔光，照破无餍的夜，远胜——
“一切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