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屠子龙刚刚干翻了两个卫所士兵，倒提着钢管，在宁城的街道上狂奔着。
疯了！疯了！查羽绝对是疯了！
徐州卫所四百精兵齐齐调转枪口，张影七这边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隐隐有要被全歼的趋势。
转过一个街角，屠子龙一眼便看见了拼命狂奔的张影七。
“七哥，现在是——”
屠子龙刚想问现在该怎么搞，就被张影七打断。
“妈的快跑，影子——给我挡住他们！”
浓稠的墨水一瞬间凝结成手提黑刀的人形，屠子龙这才发现身后又数道飞速接近的人影。
屠子龙不敢犹豫，立刻跟着张影七狂奔起来，留下影子断后。
果然下一秒，少女模样的车佳慧便如鬼魅般窜到了影子身前，一掌拍上了影子的胸膛。
正在狂奔的张影七忽然胸口剧痛，趔趄了两下差点摔倒。
二人穿行过战火纷飞的宁城，遍地尸骸，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他们见过的面孔。
在徐州卫所与数万小丑的围攻下，青州江湖人士与九命猫根本不是对手。
一些云海江湖家族派来的人已经临阵脱逃，对于他们来说，此战黑水堂必败无疑，张影七没准也会死在这里，他们早就没有为他卖命的理由了。
更何况，那些卫所士兵说得清楚：皇主有令，张影七和十常侍已经被打为九龙堂乱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使他们逃出徐州，也无法在云海立足。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皇城通缉令的效力并不弱于九龙堂的绝杀令。
屠子龙试探性地侧头问到：
“七哥，对付恶魔不是皇城和总堂共同的目标吗？柯北顾那老小子怎么会突然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两种可能。”张影七眉头紧锁地分析道：
“第一种可能，查羽一直都是七杀的人，他把我们全都给耍了。”
“查羽是七杀的人？”屠子龙若有所思地思忖着说道，“对呀，时间上完全有这种可能！”
“没错，而且，你打开手机看看。”
屠子龙掏出手机，庆幸地发现居然没有在刚刚的战斗中毁坏，依然能够开机，只是却连不上网络。
“查羽——又把宁城的网给断了？”
“对！我想通缉我们的事完全是查羽编造出来的，他把网给切断，手下士兵就无法询问其他上级了。
“至于第二种可能就比较匪夷所思了——”
七杀的人已经被甩掉，张影七也不再急着逃跑，便拉着屠子龙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他的脸色有些复杂，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一直有一种推测，放眼整个九州江湖，将一种功法修炼到极致的那些高手不过也就是长命百岁。像柯北顾这样活了几百年的人，我只知道一位，那就是——
“诡婆！”
屠子龙怔怔地立在原地，像是有一种毒素正顺着神经向上传导，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山崩海啸一般的心情。
“七——七哥，你是说，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有可能是恶魔变的？”
“不是恶魔变的，而是柯北顾本来就是恶魔，他当上皇主与诡婆他们成立九龙堂几乎是同一时间，这也对得上十大恶魔进入九州大陆的时间点。”
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屠子龙立刻顺着张影七的思路分析下去：
“小丑是他的同伴，因此他才会下令通缉我们！”
“不，恶魔的想法是难以揣度的，就好像诡婆对她昔日的同伴没什么感情一样，那怕皇主真的是恶魔，他通缉我们也不会仅仅是为了帮小丑。”
喊杀声响起，有一伙士兵经过，二人默契地屏息敛声，同时藏入了黑暗里，直到士兵的声音渐远，屠子龙才问道：
“七哥，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
“我偏向于第一种，或者两种同时成立。”
屠子龙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明悟。
对呀，查羽隶属于七杀和皇主是恶魔，这两件事是完全不冲突的呀。
查羽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性格都是那样的大义凛然，一副为民请命的英雄形象。
就算皇主真的下令通缉十常侍，他难道真的会如此善恶不分地执行命令吗？
他为什么又要断掉徐州的网呢？将皇城的命令公示给全体卫所士兵和徐州百姓不是更好吗？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道命令不存在，完全是由查羽杜撰出来的。
这便是张影七无论如何都不信任查羽的原因。
“终日打雁，没想到竟然被雁叼了眼睛。”
从青州带来的队伍已经被打散了，张影七苦笑着摸出之前查羽交给自己的对讲机。
张影七当然不会打给查羽，对方七杀的身份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打给他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打给了拿着另一部对讲机的仵世，互通了双方的地址。
那头的仵世犹豫着说道：“七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张影七沉默了。
曾跟着他经历过生死的兄弟都劝他先退一步。
疯狂的小丑人群和卫所士兵不断从旁边经过，张影七靠着小巷的矮墙，黄昏似的路灯打在身上，却没有留下影子。
我——输了吗？
他的心，像在嗫嚅。
古人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五年前的平安夜，十常侍中也有人劝他撤退过，可他没听——
要是撤了，人心散了，他拿什么东山再起！
可是，因为他的执着，当年劝他的兄弟，不是死了吗？
仵世，张雪晴，屠悦，屠子龙，鹿圆圆……
如果再不走，谁又会是下一个牺牲的呢？
张影七抬起头看着夜空，那些明亮的星星都没有被污染，驻守着人间最美的银河。
星星不会死，可人，却是会熄灭的，尤其当希望的风，都不再吹动之时……
他举起对讲机，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仵世早已挂断了电话。
而在对讲上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不退——
张影七怔住了，如果给“不退”加上一个前提，那便是——七哥你愿意留下。
如果给“不退”加上一种修饰，那便是——战至身死为止！
仵世太了解他了，他将近十几秒没有说话，仵世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却呢？
青州江湖上百位高手，十常侍，许珂、方水，王饮酒，九命猫，他们，全都是在等自己……
说好要一起收拾那帮该死的小丑，现在撤了，又算什么！
张影七默默地取出腰间的分水峨眉刺，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洒落的鲜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夜晚的黑色。
张影七合上双眼，将食指轻轻靠在唇边，似在默默念诵着什么。
在屠子龙惊诧的目光中，那缕黑血缓缓飘上天空，在天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巨人！
“杀贼，杀贼！”
黑影巨人张开大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几秒之后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空下起了细密、缠绵的白雨。
整个宁城都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正在奋力拼杀的张雪晴、屠悦等人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这明显是九幽诀秘术中的手段，既然黑色巨人在宁城上空现身，那也就是说，张影七还活着！
只要张影七不死，一切都还有希望……
另一边，许珂、方水手里抓着带血的尖刀，手下人正在乱军之中拼死保护着他们，而他们只是眼神灼灼地看向天空，似乎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九幽诀秘术泄露的气息是庞大的，不仅能示意信徒，也能招来仇雠。
宁城暗地里潜伏的几匹饿狼，立刻锁定了他的方位。
收起黑色巨人虚影，张影七精力爆棚地走出小巷，巷子外已经伫立着数道气势极强、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影。
七杀——
为首的男人将面具撩起半边，故意让张影七看见他的脸——
狂笑着的男人，是徐州卫所总负责人，查羽。
几人抱拳拱手，微笑着说道：
“七杀之壹，魏恩。”
“七杀之叁，查羽。”
“七杀之伍，方思禄。”
“七杀之陆，车佳慧。”
“七杀之柒，贾异人。”
平安夜已至，他们无需再藏，一切都将在今晚见个分晓……
屠子龙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钢管甩在了肩上，微笑着看向一旁的张影七。
张影七伸出手点指七杀众人，对方一共是五个人，除了查羽外，最后一个现身的他也认识，方思禄，徐州商会会长。
原来如此。
之前小丑恶魔蛊惑人心的手段还未展现时，出重金收买阿卡姆高层、组织人手围攻九命猫的，就是他啊——
“师傅在世的时候常说，有机会真想溜到杀堂去，把你们几个狼崽子都给做掉。”
张影七向前跨出一步，食指不停划动着手中锋利无比的峨眉刺，每走一步，就会有一道黑影踩着他的脚印出现。
他的声音无比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自无间地狱。
一切亦如十几年前，那时的九幽与七杀，就是生死之敌。
“做徒弟的总得替他老人家分担一点——九州大陆不需要你们这帮杂碎，与你们的神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