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商会会长方思禄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软件。
“听曲——听曲——”头顶鸟笼里的八哥不断催促着。
看到手机下方的的播放按钮缓缓进入缓冲，方思禄一拍后脑，对呀怎么把这事忘了，不是已经断网了吗？
他将音乐软件转入后台运行，打算在手机文件里找找下载过的歌曲。
可是下一刻他却愣住了，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说——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做？说与不说做与不做都是错——”
“错——不止你一个，至少还有我，你是什么终究是什么——”
音乐声戛然而止，是方思禄的手指按在了关机键——他毫无征兆地瘫坐在地，圆瞪双眼大口喘着气，几乎要陷入窒息！
网——网络恢复了，那只有一种可能——白帝死了？
方思禄的眼前冒起金星，用力眨着眼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仿佛有无数彩带在眼前飘晃。
曾经有两条鱼，说好要一起游到大海。
可是忽然，其中一条鱼被钓走，摔死在了冰面上；
剩下那条鱼看向冰层的眼神，该是相当绝望的吧——
“听曲——听曲——”那只八哥又在叫了——不，它安静下来了。
方思禄站起身，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他掸了掸大衣上的灰，拨通了一个号码。
“大哥，鱼死了，我们不能让网留着……”
九命猫酒吧里，张影七一把搂住了鹿圆圆的脖子，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说鹿圆圆当得起咱们十常侍的军师，现在还有人反对吗？”
几个常侍都是面露喜色，接力似地夸着鹿圆圆。
张雪晴脖子仰得老高，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哈哈鹿姐牛啊太牛了！略施小计就干掉了白帝——不想某两个家伙，啥也没办成还玩得一身伤——”
霍阳德不在，她就咧嘴看向了仵世的方向，而对方只是轻咳两声，并没有说什么。
张影七则是一拳头捶在了她的肩头，替仵世出头道：“还有脸说——你是立下什么创世奇功了？”
“学学人家世哥哥的好脾气呀七哥——你好好搂你的娘们，打我干嘛？”张雪晴一脸委屈地耍着嘴皮子，“更何况送蛋糕的事不是也有我吗？那地方没人我有什么办法？”
刚喝了点酒，又被张影七搂着肩膀，鹿圆圆的脸本来就已经有些发烧，听了张雪晴的话，连忙尴尬地将张影七的手推开。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鹿圆圆上一世在大学里就十分精通计算机课程，穿越后便自己尝试着重新复刻了这一经典病毒。
本来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白帝真的就在附近，而且还真中了招，让她鹿圆圆立下了这第一功！
来徐州也已经有几天的时间，张影七和另外几个常侍却毫无建树，这种反差让鹿圆圆得意极了。
嘿嘿，这下——张影七再不会把自己只当做一个花瓶了吧。
“白帝已死，七杀成员目前只有两个还没有暴露，张堂主——大事可济啊！”王饮酒捉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里满是潇洒。
徘徊在众人心头的迷雾仿佛骤然散尽，数天以来的压抑全都化作彩彻区明的轻松快意。
觥筹交错间，他们已然将鹿圆圆真正地看做了团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凑数的。
“白帝是搞定了，可剩下那些家伙要是躲着不出来，我们怎么办？”屠悦的一句话顿时让现场气氛冷了下来。
对呀——白帝的死顶多只能解开无法联系的困境，却无法从本质上动摇七杀的根本。
张影七刚想说什么，就听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九命猫的会议室隔音效果自然是一流的，却还有声音传进来，这就说明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什么动静？”张雪晴起身想要打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可就在下一秒，一发子弹就擦着她的发梢略过！
“啊——”张雪晴抱头鼠窜地向后退了几步，见此情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饮酒打开手机调出酒吧外面的监控，刚看了一眼，脸就黑了下来。
酒吧门口，五丈长的街道上密匝匝挤得全是，足足有上千号人，把车流都截停了。
他们的脸上涂着油彩、戴着小丑面具，有人甚至抓着气球、脚蹬尖头皮靴，与之前满城播放的视频里小丑恶魔的打扮一般无二。
小丑们的队伍毫无秩序，或者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秩序。
他们戴着小丑面具，乱七八糟地喊着口号，冲九命猫酒吧的反向包围过来。
王饮酒赶忙调出其他路口的监控画面，发现不只是这条街，整座城市都已是万人空巷！
“这——这他妈什么情况？”
张影七指尖一动，房间的窗户立刻被一层黑暗的浓墨所包裹，一点光和声音都透不过来。
“这人好歹有上万了吧！五年前的平安夜差不多也就这阵势，该死，不是二月七日吗，难不成今年提前了？”
张影七双眉紧皱，目光不安地扫向屋内众人，但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紧张肃穆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人显然是冲他们而来的——
黑云压城城欲摧，从此刻开始，平安夜的恐怖，才真正拉开序幕！
“这些人绝不可能都是江湖人，一堆蝼蚁罢了，我下去压阵——先把他们挡在外面！”
说罢，屠悦转身就走，屠子龙和张雪晴也立刻跟了上去，张影七没有阻拦，只是提醒了一句：
“小心——七杀的高手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人群里，见机行事！”
他掏出手机，先简单地向总堂汇报了白帝已死的消息和眼下的危局，然后又拨通了徐州卫所的号码。
“查羽！七杀那群疯子狗急跳墙了，你还不出手吗？”
查羽那边地的电话背景音里似乎也满是吵嚷，他语气沉重地解释道：
“张堂主——不是我不想出兵——宁城大大小小的卫所都已经被包围了，那群疯子就差没打进来了——”
张影七沉默半晌挂断电话，这时候仵世在旁边说道：
“七哥，羊钊那边发来消息，说是酒店平安无事。”
“好——”张影七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告诉他，化整为零，所有人伪装成普通住户离开酒店！”
羊钊，云海惠明巷羊家家主，是此次徐州之行唯二亲自带队的家主。
羊家的实力比云海其余几家都要弱，所以张影七之前才让魏恩来做青州一众江湖高手的领队。
魏恩的身份暴露后，羊钊便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羊钊为人刚正不阿，周星泽非常看好他这颗出身江湖却能自洁不染的心，因而将他招入麾下。
羊钊与张影七的关系本来是不温不火的，即使对方现在是云海江湖的龙头老大，羊钊也从来没有刻意逢迎过他。
不过，当张影七在诸葛云的寿席上说出远赴徐州讨伐恶魔的事后，羊钊便在私下里找他报名，羊家派出的高手也是家族里最精锐的一批人。
不圆滑，不做作，身居惠明巷的羊钊常常回想起几十年前与云海杨家分家时的场景。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杨家很多子弟已经忘却了江湖人的操守与正义，成为了只知食人血肉的恶徒！
虽然这是江湖人的常态，但羊钊不能接受——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
惠明巷羊家，是为人者的典范，却不是江湖组织的典范，因此早早地就被排挤到了云海江湖的边缘。
羊钊对张影七的印象一直很恶劣，但这回黑水堂主出兵徐州的确是裨益天下，他很难说服自己不参与。
虽然两人关系一般，但把酒店里一百多名青州高手交给他，张影七是绝对放心的——
原因也很简单，五年前徐州大乱的时候，羊钊就已经在云海卫所挂职了，绝不可能是七杀成员。
挂断电话，羊钊立刻将张影七的指示通知下去。
临走前，他有些不舍地停靠在酒店大床房的落地窗前。
那些咆哮着的人群从下面走过，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这里。
“七杀——恶魔——”羊钊的嘴角划过一抹惬意的微笑，影子被日光慢慢拉长。
“先辈的祖训，我们惠明巷羊家才算真的践行了下来，为众人抱薪，啧啧，仰不愧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