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羽被绑架之前，他一直以为闫珩会愿意走到联邦元帅这个位置，是因为想要继承他父母的意志。
他对闫珩一家三口都有愧，所以在当时对于才二十七岁的闫珩能不能接下军部元帅这个位置的会议中，还动用自己在军部中仅有的那一点关系以及政府的所有人脉支持。
可就在今天，从军部直接忽略联邦的政府发布的调查报告，他终于明白，闫珩成为军部的元帅，并不是为了继承父母的意志，忠于联邦。
他只是想复仇。
“叔叔？”佩拉小声问道，“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约旦惨淡一笑：“我是罪人。”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国家而言是不是罪人，但仅仅是对于在二十三年前那场战役中死去的人，他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罪无可赦。
闫珩的动作已经表明，他能够确定当年害死他父母的人就在联邦的政府当中。
约旦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锁定到自己，但他不会去阻止。
如果闫珩能够有证据证明他在二十三年前的战场中害死了那些英雄，那就证明闫珩已经抓到连他都没有见过的那个神秘人。
在这样情况下，即便自己身败名裂，无所谓了。
约旦现在唯一希望的，只是闫珩不要将父母的死亡牵连到整个联邦上。
佩拉看着只说了四个字就继续沉默的叔叔，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佩拉，你走吧。”约旦感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以后都不要来见我了。”
佩拉没有问为什么，在约旦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带着自己的文件离开。
老管家也退到听不见约旦声音的安全距离，只留约旦一个人面对那刻满英雄名字的石碑。
“对不起……对不起……”
约旦声音哽咽，只能说出这破碎的三个字。
莱特帝国王宫中，艾兰躺在病床上，眼前悬浮着一块光屏。
光屏上所展示的，是联邦军部发出来的调查报告。
亚度尼斯坐在板凳上，低着头在给艾兰削苹果。
“亚度尼斯，你觉得绑架那个oemga的，真是是星盗吗？”
自半年前他在暗中看见艾兰从老国王住过的宫殿中出来开始，艾兰对他的称呼就变了。
不再像以往大多数时间叫他“将军”，除去在其他官员面前，都是叫的他的名字。
甚至在有的时候，艾兰的语调温柔的会让他想起父母还在时与艾兰相处的为数不多的岁月。
就像现在，艾兰声音中完全没有以往的尖锐，轻的如同水面被风吹后泛起的波纹。
“陛下，您有自己的决断。”亚度尼斯将手中已经削成兔子模样的苹果放进果盘，起身将艾兰扎着针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重新盖住。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一个暧昧到极致的程度，他们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以及呼吸。
艾兰感觉到亚度尼斯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僵硬，刻意向前凑过来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缩小，只要亚度尼斯抬头，就能吻到艾兰。
“陛下，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需要继续修养。”亚度尼斯全程低着头，半点不敢看艾兰，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与纠结。
艾兰轻笑：“我当然知道。”
“只是觉得刚才的角度，不接个吻，实在有些可惜。”
亚度尼斯坐的板板正正：“绑架那个oemga的真正凶手，大概率不是星盗。”
艾兰没有戳穿他拙劣转移话题的心思，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也这么觉得。”
毕竟如果真的只是星盗，闫珩绝对会找上联邦政府让他们也动手。
现在越过来联邦政府，证明绑架那个omega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有联邦政府的高层参与其中。
他不知道更多的内情，但也明白闫珩这样的动作就差直接写“我和政府撕破脸”这几个字。
理性程度上，艾兰不赞成闫珩这么做，但从感性的角度，他真的很羡慕那个omega。
或许这其中有更多的隐情，但闫珩已经忍了那么多年，偏偏在这一次和联邦政府撕破脸，对于那个omgea的维护，让他羡慕。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自己的“父亲”带走，也没有好奇看亚度尼斯母亲带着的那些东西，他和亚度尼斯之间，也有可能会像他们一样吧？
再不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人都遍体鳞伤。
他放不下那三个月的过往，即便计划在按照他所想的方向走，每个夜晚，他也总会想起在亚度尼斯家时不多的时光。
亚度尼斯静静看着又陷入自己情绪中的艾兰，眼底同样怀念。
可同时，近半年以来积累的疑惑也涌上心头。
艾兰到底在老国王的寝宫中看见了什么，才在这半年再也没有把自己打受伤过，而且对自己的态度还越来越温柔？
亚度尼斯不敢去想是艾兰恢复了记忆，因为他囚禁艾兰的那三个月，哪怕是自己想起来，都痛的心如刀绞。
当年他一心想给父母复仇，折磨艾兰时只要保证他还活着，怎么痛苦怎么做。
哪怕在期间心有过不忍，但也强迫自己忽略。
“亚度尼斯，十七天后你代表帝国去联邦访问。”
艾兰清冷的声线将他的思绪拉回。
亚度尼斯不知道艾兰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恭敬领下他的命令，离开这间病房。
在他确认艾兰所在的病房不会听见自己的声音后，才靠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失声恸哭。
艾兰没有记忆，不知道这次复发的病是因为什么，可有着全部记忆的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无论是原本该是S级的艾兰分化为A级，还是现在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的病，都是在那三个月的时间中由自己亲手加诸在艾兰身上的。
年少时曾经许下承诺要一辈子捧在手心的月亮，因为自己的无知被摔的支离破碎，等他意识到想要补救，却发现已经晚了。
月亮已经自己把自己从碎片拼凑好，努力掩饰那些粘好的伤痕。
更令人绝望的，是月亮完全忘记自己，面对伤痕累累的月亮，他甚至连当面道歉都不敢，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