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脚步声很轻微，要不是马自华在独自想着心事，大概也察觉不到异常。
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然后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门口。
自从被好友拒绝了邀请之后，马自华就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只感觉兰州飞行基地就像是一个牢笼，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潜伏的军统特务。
他探出手，摸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枪。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话，他也不愿意杀死一起学习的航校兄弟。
可如果有人阻止他投靠八路，那也不能怪他马自华翻脸了。
脚步声在幽静的走廊里并不明显，可听声音却是冲着马自华的宿舍来的。
马自华屏住呼吸，小心看着门口。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随后有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马自华不敢轻举妄动，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直到脚步声又渐渐远去，马自华才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他准备从床上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
“哟，这不是小邱吗？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外头晃什么呢？”
“啊？原来是卢哥呀，你这走路没声儿，差点把我给吓死。”
“呵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是你自己吓自己吧？”
“卢哥您多心了，我就是起来撒个尿而已。”
“撒尿？可厕所不在这个方向啊。”
“我这不是撒完尿之后感觉有点口渴，想着找马哥问问他这边有没有水，结果走到门口，想着这大半夜的，人家都已经睡了，我再敲门打扰，好像也不太好。”
“哦……原来如此。”
“是啊是啊，就是如此。”
“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马自华一手捂住了脸，感觉刚才自己的小心谨慎都白瞎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马自华已经知道了走廊里两人的身份。
一个是地勤组的邱多山，另外一个是通讯组的卢绍。
虽说国府上级不当人，但中央航校这几年，还是培养出了不少的人才。
走廊外两人说着话，很快就离开了。
马自华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从床上跳下来，摸到门口在地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张纸条。
把纸条握在手里，马自华重新回到床上，擦了一根火柴小心查看起来。
[马哥，你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我跟你一起。邱多山留。]
马自华看完纸条，想了想，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裤裆里。
原来自己在飞行基地并不孤独，还有人跟自己的想法一样。
只是可能是因为受到特务政治的影响，这些人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送纸条联系自己。
正好，李金水写来的信里说，八路军那边飞行员极缺，想必相关的地勤工作组也是一样，把邱多山带过去，也算多一份助力。
有了邱多山的主动投书，马自华心里头好过了不少，顿时便觉得困意袭来。
他把枕头拍了拍，翻身侧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因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担忧，马自华睡得并不是太沉，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敲在了窗户上。
马自华立刻睁开眼睛，小心翼翼下了床，探头向窗外看去。
只见明亮的月光下，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个正在地上摸索，另外一个则是在东张西望警戒。
很快，蹲在地上的那个起身了，摆出了想要投掷什么东西的姿势。
结果正好跟马自华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下面的两人互相碰了碰，也不说话，就跟马自华打起了手势。
手势沟通是这个年代飞行员的必修课，因为通讯还不够发达，绝大多数的飞机上都没有安装通讯系统，因此在战斗的时候，大家配合都是依靠手势。
马自华立刻就分辨出，两人打出的手势[走的时候带上我们]。
马自华不由得一笑。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看到马自华点头，两人兴冲冲地跑走了。
这一晚上，马自华没睡好，不时有人用各种稀奇古怪且隐秘的方式联系他，几乎都表明了想要跟他一起投靠八路的想法。
直到凌晨四点多将近五点的时候，马自华才清净下来。
结果就是马自华睡过头了，第二天的训练课没赶上，被政训部主任葛兰行给点名了。
“马自华！虽然我们现在没有飞机，但也不能因此而懈怠，我们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保持高强度的训练，在党国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立刻报效国家！”
被训了几句的马自华无话可说，趁着葛兰行骂自己的时候，偷偷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结果大家伙都是目不斜视，好像昨天晚上一串串来暗中联络自己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骂了马自华几句，见马自华低头认错，态度很不错，葛兰行也摆足了官威，正想再说上几句，肚子却是突然一阵剧痛。
“他娘的，昨天吃的羊肉不新鲜！”
葛兰行最近手里有了闲钱（怎么来的就不用再啰嗦了吧），那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可葛兰行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党国。
于是只好每天抱着绿油油的美刀入睡，从此在罪恶的深渊越发沉沦，只能用美食和美酒麻痹自己。
昨天他打听到兰州有一家羊肉馆口碑不错，专门跑去享受了一番，哪知道去得太晚，吃到的羊肉不新鲜，今天果然就闹了肚子。
“你们继续训练。”
葛兰行夹紧双腿，看了一眼训练场边的公共厕所，不由得微微皱眉。
现在天气也开始热起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使用的公共厕所，那味道有多酸爽，是个人都知道。
要是平时，葛兰行都是在军官办公楼的厕所解决。
可现在肚子疼得实在是憋不住了，只好夹着腿，如同鸭子一般快速往厕所挪了过去。
飞行员们看他这个丑态，一个个都憋着笑。
不一会儿，葛兰行就钻进了公共厕所，一阵排山倒海之后，一只手捂着鼻子，开始打量起自己已经好久没进来过的地方。
然后一行大字，吸引了葛兰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