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版图辽阔。
当世皇帝，在位数十年，励精图治，文治武功不说后无来者，起码前无古人。
比古之尧舜亦不遑多让。
疆域方圆纵横万里之遥，从北方极苦到极南烟瘴，从东部滨海列岛到到西方雪山峻岭。
疆域远超历代，人口过亿。
百万之军镇守疆域，驰道遍布全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乃至于语言。
天下黎民四海凝一。
朝廷轻徭薄税，百姓生活富足，就算贩夫走卒，也多有能穿的起绸缎之人，朝廷国库充裕。
举国上下欣欣向荣。
开启前所未有之盛世。
……
秦.武靖帝五十年，冬……
咸阳刚刚下过一场雪，让这个冬天更加多了几分寒冷。
临近新年，百姓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皇宫之中自然也不例外。
宫里过遵循礼制，自然有礼部和宗人府一同负责。
无论是各种仪典还是祭典，自会安排妥当，只有最后的流程需要皇帝朱笔御批。
只是今年……
各种准备按部就班，只是这皇宫中的气氛……
……
昭武公府……
“相邦，我等告退！”
大堂之内，数位朝臣，对坐在上首的林尧说道。
“嗯，各位大人慢走，往回去之后按照之前商议的，打通赈灾的各个环节，为朝廷分忧，本相在这里代表陛下谢过各位了。”
林尧站起身一身黑衣，虽是大秦相邦，可一身黑色金纹武士劲装，给人的气势便是一等一的武将。
天下谁都知道，今日的大秦相邦，在三十年前乃大秦第一悍将，多次率军远征，武功盖世，战功彪炳，后迎娶皇帝陛下长女龙武公主，位列皇亲。
为相二十年，辅佐皇帝陛下，鞠躬尽瘁，一代贤相是大秦第一重臣。
如今虽然年近六旬，也不过一头华发，面容身躯却如同二三十岁的青年一般无二。
一身威严，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便足以震慑人心。
现在的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十年前皇太子病故，去年皇太孙病故，近三十年来，朝廷多位重臣相继离世。
而如今……
“相邦言重，值此多事之秋，我等身为朝廷之臣，必然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只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老臣对林尧说道。
“裴大人有话尽管说。”
林尧开口。
“那老臣便说了，十年前皇太子病故，老臣明白陛下心痛，去年皇太孙也去世了，对陛下打击巨大，如今……”
裴大人叹了一口气：“陛下与娘娘相伴甲子琴瑟和鸣，在这天下自是一桩美谈，但生死无常，生生死死此乃天道，陛下如今这般，还请相邦劝劝陛下多多保重龙体。”
“本相知道了。”
林尧语气淡淡：“还有吗？”
“还有，就是关于储君之事……”
裴大人说道：“自从皇太孙去后，帝国皇储未立，皇太孙仅有弱子一人，年不过七岁，如今陛下年事已高，这未来……”
“皇储之事不用各位大人操心，皇帝陛下心中自有论断。”
林尧微微一笑：“诸位要说什么，本相已经明了，待过一阵子，皇帝陛下便会给各位一个定心丸。”
“如此，那我等便告退了。”
裴大人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尧一眼。
如今的帝国，虽然并未出什么大问题。
但皇帝年事已高，虽然身体硬朗，可毕竟已经年近九十，时日无多。
而帝国储君，相继病故。
如今储君之位空缺。
皇帝直系血脉之中，仅有七岁的英王有资格继承大位。
如若英王为储君，待皇帝陛下崩世，难免出现主少国疑的现象。
至此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此时的帝国权力核心之内，很多人自然都有几分想法。
而眼前的这位相邦……
没有人知道相邦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做。
但没有人胆敢在这位相邦面前放肆。
帝国七大都护府内，五位大都护是他的旧部，十三州总督中，八位是他的学生或者一手提拔上来的。
现如今，帝国战力最为强劲的青狼军，已经被这位相邦大人，调离骊山，就驻扎在咸阳十里之外。
皇宫卫戍的三万虎贲军，也在他的节制之下。
这一位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未来帝国皇帝的皇位能不能坐得稳。
几位朝臣离去。
林尧叹了一口气。
自从皇后娘娘生病以来，皇帝陛下已经数月没有上朝。
虽然重大政令，陛下依旧会做出批示，一如既往的英武睿智。
可各种猜测依旧不断出现。
好在还有林尧这个相邦在。
一手主理朝廷政务，一手牢牢掌控帝国军队。
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只是林尧也承认，裴大人说的没有错。
陛下毕竟已经年事已高，再加上如今皇后娘娘的状况……
但帝国储君……
“启禀相邦，长公主回来了。”
一名家仆上前对林尧说道。
“好。”
林尧答应了一声。
随后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外面雪花纷纷，很快便看到一如雪白衣的女子从外走来，纵然相伴三十余年，她的样貌依旧没有改变，容貌倾城英姿勃发，秀发依旧乌黑。
年龄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七八。
“夫人。”
林尧走上前。
龙武看着林尧，屏退了身边的女官。
只剩下夫妻二人并肩走在这雪中。
“方才夫人入宫，陛下和娘娘……”
林尧倒也没有掩饰直接询问。
“小包子。”
龙武看着面前已经成婚三十年的丈夫，开口说道：“有些事，你要早做准备了。”
“何意？”
林尧不解。
“今天，我看到父皇呕血了。”
龙武眼含泪花：“母后的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睡着，父皇始终陪在身边，我有心劝父皇，可又不忍心，再这样的话……”
林尧眉头微皱，停下脚步。
龙武的身高只到林尧的下巴，却见林尧将妻子拥入怀中：“没什么好担心的，陛下和娘娘相伴甲子，这份情谊自然极为深重，顺其自然就好，你不必担心，帝国还有我这个相邦和明王叔在呢，乱不了。”
“我知道，父皇也知道，有小包子在，帝国乱不了。”
龙武叹一口气：“我只是在想，母后要是有什么不测，这让父皇怎么活啊。”
“嗯。”
龙武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也没有给你添个一儿半女，我知道这是你的一个遗憾。”
“没关系。”
林尧亲了一口妻子的额头：“反正大哥子嗣兴旺，我们林家也算后继有人，至于这昭武公的牌子，太过沉重无人继承也没什么遗憾的。”
……
室内昏暗，但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这里只是皇宫之内的一处小院，并非什么皇宫大殿。
虽然没有那么富丽堂皇，可给人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温馨和生活的气息。
少司命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感觉到身边有人。
脑袋虽然还有些迷糊，可熟悉的气息毕竟已经在一起六十年，早就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
“醒了？”
轻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数十年来，这样的温柔十分少有。
“嗯。”
少司命简单的回应了一下，张口却已经失了曾经的清丽，沙哑的像是嗓子里面灌了面粉：“待多久了？”
“不久。”
语气温柔平淡：“还疼吗？”
少司命摇了摇头：“不疼了，你也累了，去歇一会。”
“不用，我不累，就在这里陪着你。”
昏黄的烛光映衬出面前王者的面容轮廓。
“我好像听到龙武来过。”
少司命悠悠开口：“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你和龙武的样子，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吗？”
“很漂亮，但是没你好看。”
扶澈俯下身：“你是最好看的，一直都是。”
“哄我，以前你就会哄我。”
少司命的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怎么到现在还在哄我？”
“君无戏言，我是大秦皇帝，说的自然是实话。”
扶澈俯身在少司命面前，眼前的人已经失了昔日的美貌，头发花白，已是一垂死暮年的老妇。
可这就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儿。
六十年前如此，六十年后的现在也是如此。
“对不起，我太累了。”
少司命对扶澈说道：“真的很想再陪你几年，可我似乎撑不住了。”
“没关系，累了就好好睡吧，我在呢。”
扶澈声音依旧平淡。
“嗯，我要你抱我睡，就像以前那样。”少司命悠悠开口：“你会不会嫌弃我不漂亮，丑的就如同一老妪，嫌弃我？”
“怎么会……”
扶澈钻进被子，将妻子抱在怀中。
“累了，就睡吧，我在呢。”
扶澈语气淡淡：“永远都在。
“嗯。”
少司命在扶澈怀中点了点头：“会有来世吗？”
“会有的。”
扶澈肯定道。
“那，来世还能在一起吗？”
少司命又问。
“不知道，但我会去找你，找不到就一直找。”
扶澈语气可定：总能找到的。”
“嗯。”
少司命点了点头：“夫君，我困了。”
“睡吧……”
扶澈语气没变。
“嗯……”
少司命往扶澈怀中挤了挤，长出了一口气。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慢慢的……慢慢的……
“这些年……辛……辛……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