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含笑不语只看着康熙不说话，不会被弹劾？这话也就只能说出来哄哄荣妃那样的傻子了。
“你们先退下。”康熙撇过脸挥袖将殿内宫女屏退，还跪在地上的连枝犹豫踌躇了片刻还是跟着退了出去。
皇上突然前来且来意未知，她本就惹了皇贵妃不悦若是皇上能哄得皇贵妃高兴，说不定今天这事儿便能混过去。
连枝脑筋转的飞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离开正殿的背影都带了些迫不及待。
但皇贵妃并没看见，她的注意力始终落在康熙身上，因为她也能察觉到对方也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自己。
沉默片刻后她率先开口问道：“这个时辰皇上是刚下了早朝吧，怎么想着来臣妾宫中了？”
康熙凝视着她若无其事的答道：“朕在早朝上听见了一件趣事，大臣们说的含糊其辞朕听的云里雾里，特来找爱妃了解来龙去脉。”
“哦？皇上口中所说的趣事该不会昨儿个宣妃妹妹怒极提鞭砸毁衣库之事吧？”皇贵妃面上还带着疑惑之色但语气却极为笃定。
见她如此康熙也不再模棱两可下去，颔首道：“你如今位同副后掌协理六宫之权，宣妃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毁坏宫室，此事传到前朝满朝文武皆惊。”
“臣妾当时听见宫人来报也是震惊异常，宣妃妹妹所作所为的确是太过让人惊骇了。”皇贵妃一张美人面上满是赞同，话音一转道：“所以臣妾已经罚了宣妃，让她自己在咸福宫里禁足两月，以儆效尤。”
康熙昨天夜里便已知晓宣妃被禁足之事，现在有此一问不过是他想要使坏罢了。
只听他沉着嗓子说道：“砸毁宫室只需要禁足两月便可？你未免太护着宣妃了。”
皇贵妃在他身边站着，听见此话眉尾略略抖了抖，反问了一句：“那依皇上看，需要禁足多久？”
“宣妃妹妹会做出如此狂悖的行径也是事出有因，臣妾也是因此才酌情罚她的。”皇贵妃不想称康熙的意，她命令都说出口了要是朝令夕改其余嫔妃说不准便会暗中嘲笑。
况且两个月也...不算是短了吧。
皇贵妃直接下意识的忽略了她原本是想罚宣妃禁足三月的事实。
“事出有因？说来听听。”康熙坐在了皇贵妃原本的位置上，理了理衣袍好整以暇的道。
皇贵妃借着转身的动作朝殿外吩咐人上茶时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不信皇上一点都没听到风声，在这儿装什么佯！
她也不委屈自己跟着坐了下来，轻声细语的说道：“说来也是臣妾的错，执掌后宫这么久了也未能彻底服众。衣库那群人表面上恭顺但实则对臣妾的命令阳奉阴违，私下里拜高踩低给不受宠的嫔妃脸色看。”
说着她语气缓了缓继续道：“宣妃妹妹来自蒙古性子性子难免跳脱，但几年下来哪里会不知晓宫中规矩，昨日也实在是委屈很了，这才犯了错还请皇上看在她一直勤谨侍奉的份上饶恕她这一回吧。”
（连枝：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康熙静默的听着她说话，在听见宣妃性子跳脱的时候他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稀罕宣妃的地方，满宫的嫔妃都没有宣妃身上那股子生气。有时候他入了后宫乍一看都觉得那些嫔妃都长的别无二致，性子也无趣至极，心里便觉得厌烦的很。
不同于其他嫔妃总是说话谄媚总想着讨他喜欢，宣妃更像是个活人，有这寻常人的喜怒哀乐，不高兴了都能给他这个皇帝脸色看，谁的面子也不给，这在宫里是十分难得的。
只是在听到后面那句‘宣妃勤谨奉上’的时候，他不免觉得荒谬，宣妃什么时候待他勤谨过？要真是有这个时候他夜里做梦都能笑出来！
皇贵妃莫不是眼神不好使了吧，康熙看着皇贵妃的眼睛一眼暗暗在心里嘀咕道。
皇贵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在为宣妃说话：“宣妃妹妹本就是苦主，若是再被罚的很了，只怕慈宁宫太皇太后那边...恐怕会不悦。”
不期然听见了太皇太后四个字，康熙瞬间脸色不佳起来，他最不喜受人辖制，即便那个人是扶持着他坐上皇位的皇玛嬷也一样。
皇贵妃察觉到殿内气氛微妙的变化，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幸而宣妃妹妹是个妥帖的，昨日便已亲自去了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解释，否则臣妾只怕还要往慈宁宫走上一趟。”
“宣妃...这个时候她倒是知道稳重两字如何写了。”康熙不冷不热的说道，直觉告诉他皇贵妃肯定从中出了力。
或许是提前猜到了自己要过问这才寻了太皇太后？他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太皇太后面子。
皇贵妃对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危险暗光视而不见，神情很是欣慰：“是啊，或许是养了几位公主在身边，她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风风火火，行事也妥帖了不少。”
康熙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宣妃昨日才挥鞭砸了衣库今日就夸她行事妥帖，这话真的不是在嘲讽人吗？
“说来臣妾有些事想同皇上商议一二，就算皇上今日不来景仁宫，臣妾也是要去乾清宫寻您的。”皇贵妃柳眉微蹙，似是有莫大的烦恼。
美人惆怅总是令人生怜的，康熙轻叹一声接言道：“所谓何事？皇贵妃直说便是。”
皇贵妃轻眨眼睫有些忧愁的低声道：“宣妃妹妹一怒之下将衣库毁了个七七八八损毁了衣料无数，那些都是后宫诸位妹妹们送去裁衣的料子......”
康熙秒懂她的意思，这是想要银子重新将衣库修整一番。
但是这笔银子为什么要从宫中出？不是应该谁砸的谁出吗，他本人并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但皇贵妃明显认为他就是当冤大头的料：“宣妃妹妹身边养着三个公主，靠着每月的俸银本就艰难的很，哪里再能拿的出一大笔银子来。”
说完她就看向了康熙，柔声道：“宣妃妹妹的咸福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上您应当要比臣妾更为清楚不是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但康熙愣是听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皇贵妃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私下里给了宣妃银子的事儿，宣妃还不至于蠢笨到自己主动说给皇贵妃听吧。
但这事儿还真是多丽雅主动说给皇贵妃听的，原因也很简单。
皇贵妃本来是想让她出点血将衣库翻新过一遍也算是略做弥补，还能堵住后宫嫔妃的嘴。但多丽雅会愿意把吃到嘴里的肉又吐出来吗？
那必然是不愿意的，康熙先前送给她的银子早就被卓娜那个财务总管分配好了。
俗话说的好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多丽雅可不想丧父丧母，所以当黑寺就抱着皇贵妃的胳膊大声哭穷，将她囊中羞涩其实一直都是靠着皇上暗中资助的事儿倾囊相告，直把皇贵妃听的脸色铁青铁青的，银子的事儿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她也没想到皇贵妃能虎成这样，要钱要到了康熙面前，就连康熙本人也没想到。
可皇贵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装模做样也无济于事，康熙只能咬着牙应了。
一趟景仁宫之行，是以康熙私库大出血为结局是谁也没想到的，康熙本来是奔着找皇贵妃给宣妃再添点惩罚的，毕竟两个月禁足实在是太短了，前朝大臣颇有意见。
却没料到宣妃竟早就去寻了太皇太后做主，这下他也只能就此罢休。
康熙缓步出了景仁宫连杯茶水都没留下来喝，梁九功小心的觑着他的表情，心里着急的很。
皇上怎么是这副表情出来？难不成皇贵妃并没能将皇上安抚好还愈发惹怒了皇上？
梁九功只觉得头疼不已，但这差又不能撂挑子不干，只能苦兮兮的继续跟在康熙身后，同时还不忘尽力的将存在感压到最低，以求皇上根本想不到他。
只可惜事情总不会按他的想法发展，康熙出了景仁宫就朝着另一边的咸福宫而去。
作为御前总管太监，梁九功对整个皇宫可谓是了如指掌，皇上的脚尖朝着哪个方向他都能立刻猜出来目的地是哪里。
何况他还没忘记和徒弟小安子的赌局呢。
雨过了天晴了，梁九功觉得他又行了，对着康熙试探的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咸福宫吗？”
康熙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但那方向分明就是去咸福宫。
当然和咸福宫在同一方向的还有个储秀宫，梁九功可不认为皇上是去见储秀宫娘娘的，皇上对那位娘娘不喜和厌烦都已经表现台面上了，宫中但凡长了眼睛的哪个看不出来。
也就是储秀宫娘娘还在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
哦，宫外的赫舍里府大概也不想认同这点。
............
咸福宫，多丽雅还在梦中和周公下棋，对卓娜来唤她起床的声音充耳不闻。眼睛就像是被502胶水牢牢粘住了一般，愣是睁不开。
卓娜看得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从寝殿中退了出去。
殿外菖蒲已经带着几个手捧洗漱用品的宫女候在了那里，见她走出来忙轻声问道：“主子可醒了？温水和巾帕我都备好了，随时可以服侍主子洗漱更衣。”
卓娜无奈的摇摇头道：“主子还没醒呢，你们还需得再等会儿。”
还没醒？菖蒲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皇上早朝都下了主子竟然还睡得着？
“也不知道主子昨儿个夜里是几时睡的，该不会是身子不舒服吧？”她猜测道。
卓娜回想起刚才看见的主子，即便是半张脸都埋在了锦被中，也依旧是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模样沉默的再次摇头：“许是昨个儿在宫里到处走累着了吧，挥鞭子也是需要力气的。”
菖蒲恍然片刻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鞭子可是件武器想要挥动它必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主子多睡会儿也没什么，反正从今日起咸福宫便要闭门谢客，不会有客再上门。
卓娜正好同她想到了一处：“伺候主子起身的事情便交给我，你去宫门处看看然后便让人从里头落锁吧，咸福宫从今日起便谢绝任何人拜访了，公主们若是想出去再开也是一样的。”
谁知菖蒲人还未走到宫门处，便听见有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那声音并不算多么尖刻但是足够嘹亮，亮的菖蒲和卓娜瞬间心慌气短。
“皇上？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菖蒲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在看到卓娜呆愣在原地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当即便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皇上真的来了？怎么办？主子现在还没醒呢！”
卓娜回过神来后飞快安排起来：“我去拖延时间，你赶紧带着人进去把主子叫醒。”
“手脚麻利点儿，主子要是始终不醒你就干脆把她被子给掀开！”她一边嘱咐着一边往外头走，语速快的活像嘴是临时借的一样。
菖蒲这里面和她配合的越发默契，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但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寝殿内多丽雅梦见自己突然回到了现实世界，正值冬季她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捧着手机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发出大笑出声，别提多开心了。
结果突然有一阵风刮过来，暖和的被窝瞬间变得冰凉，更让人绝望的是她的被子也消失不见，多丽雅被冷的打了个激灵直接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菖蒲一副急的快要上火的模样。
“主子呦，您终于醒了！”菖蒲见她醒了一整个喜出望外：“卓娜说的果然没错，掀被子这招真的有用！”
还半梦半醒着的多丽雅：“……”
“主子，咱们的快些了，皇上已经在正殿等着您了。”菖蒲伸手接过一个宫女绞干的帕子。
温热的触感让多丽雅终于回魂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心里难掩失落，她还是在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