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嘉贵妃娘娘、娘娘留步……”
乌苏里疑惑看向一旁，见是赵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赵公公？”
赵昌极快扫了眼前方徐徐前行的龙、凤御辇，神色谨慎，垂首压着嗓音道：“嘉贵妃娘娘，太上皇有事要与您商议。太上皇念及昭阳公主年幼，特命奴才护送公主回程。”
“？？？”
乌苏里笑意淡去，对这突然的圣谕满是不解，却也没当即问出，只点头恩了一声，朝方生吩咐道：“你跟冬梅姑姑护好昭阳，等会皇上问起，记得回清楚。”
赵昌抢先回：“娘娘放心，随后会有人告知皇上。”
“如此便好，那就劳烦赵公公护送昭阳。”乌苏里不由望了眼身后跟着冬梅姑姑，神色不变继续道：“调头。”
日头渐升，倾斜光线映着眼有些刺目。
刚离开时未觉安静，这时又至，乌苏里竟觉得有些静谧得过分。
不知康熙到底是何用意，也不知到底因何事喊住她。
若说悄悄，可却是明晃晃让人轻易察觉。
“参见太上皇。”
“嗯，坐吧。”
沉稳威严声音从前方传来，那颗原本不安的心起来反而定下。
乌苏里心想，来都来了，多想也没用。
“谢太上皇。”
“朕今日唤你来，是为一事。”康熙翻着本书，像是随口一般，“去年你答应朕的事，至今朕不见你有一点行动，是不愿去做？”
“老四抬你一家入镶黄旗，朕可是没说半个不字，盛京兴京两处大庄你也拿了，可还有什么要求？”
乌苏里略思忖片刻，她身为贵妃，按着规矩本就可以抬入镶黄旗。还有那两处所谓的大庄，只是收益归她，管理和产权不还是在皇家手里？她只是从内务府拿钱，可这钱她还没见影子。
现在康熙拿这说事，她真的想说，能不能没收那两处皇庄的名称，直接折给她就成。
不过她也不能很想拿这钱，去年她根本没拒绝的余地。
仔细想了想，调整好自己情绪，急声动容回道：“回太上皇，此事急不得，妾身并非是怠于行动，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时机？”康熙挑眉凝向人，“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你又准备如何去做？总不能让朕白白等着你。”
乌苏里心中跟压了块巨石似的，面上不动声色，只作苦恼无法表情，“欸，太上皇，这事也不是妾身说能办到就能办到的，要不然您还是收回那两处皇庄吧！妾身本就不是个聪明人，这事儿可比种苹果复杂多了。”
“晚了。”康熙冷哼，砰的合上书。
乌苏里垂首，脑中飞快运转，前些日似乎是在传理郡王病了，胤禩好像也得了什么厌食症，胤禵……好吧，胤禵和乌雅氏的流言一直都被人议论纷纷。
不久前，胤禛下旨避讳改名。
难得是因为这些事？
一时寂然无声。
乌苏里心中一寒，顿觉有些不妙，稍露怯色，故作犹疑惶恐问道：“那太上皇是想？”
康熙嘴角微扯，叹罢，语气透着股寂寥，隐隐像是被某事影响到情绪，幽幽道：“朕原以为老四在追缴库银一事，该学会戒躁戒急。如今看他仍就是改不了这毛病……”
“当皇子时，总是替别人上奏可见也是词不达意。”
乌苏里再愚笨，也听出康熙话中对胤禛的责备。
“……到底是当皇帝，今时不同往日。”
一声长叹。
显然说话的人此刻心情并不高昂。
乌苏里听完，不由自主的站在胤禛这边考虑问题，寻思康熙这个阿玛也着实难伺候。
那几个儿子不是他自己下令关的吗？
换作谁当皇帝，估计对隐藏政敌都很难放松警惕。
更何况是胤禛这样谨小慎微惯了的人，能一直没动静都是顾忌老父亲。
她小心抬了抬眼眸，心绪纷杂，看着康熙落寞神情，不知该如何继续今日话题。
康熙从回忆中抽回心神，突然就转移话题，“此次巡蒙让十三他们带上弘正，算是让他历练历练，弘暻他们三个若是想去，也一并让他们去。他们三人也去过，不必担心水土不服。”
“对了，弘皙过阵子便要大婚，届时你也可见见他福晋。”
这特地的叮嘱，无端让乌苏里有种被人推着走的错觉。
“太上皇，妾身斗胆问句，您希望皇上和理郡王如何相处？或者说，您希望理郡王日后过何种生活？”
“朕别无他想，只是希望他们兄弟能好好相处。”康熙没有迟疑说出口。
这个答案不禁让乌苏里心头一哽，说得简单，也不看看你有多少儿子。
“太上皇，皇上在世兄弟足有十八位之众。民间寻常躬耕之家尚且会发生家产之争，遑论一国之位。”乌苏里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慌张，默默望着脚下冷硬的石砖，缓缓道：“奴才知理郡王乃太上皇一手抚养长大，感情自是不必多说。太上皇虽下令囚禁理郡王，却来畅春园都不忘带上理郡王。”
她顿了一下，说实话她真的不懂康熙这种奇怪的行为。
囚禁儿子，却时刻将胤礽带在身侧，却不见他，只派人关着他。
“太上皇身体康健，且还能护理郡王，可理郡王自小便是太子，能当三十多年的太子想必也不是愚钝之人。”
“换作任何一个人当皇帝，恐怕都难以放松。”
康熙静静阖眸未语。
乌苏里抿直唇，看见裙摆海棠连枝绣纹，心中已想到康熙今日之举是彻底将她推到火堆上架着烤，也便不在乎多说少说。
连她都能想到的点，康熙又怎会不知？
跟一个帝王耍心计，乌苏里有自知之明。
良久，康熙才道：“罢了，若是老四问起此事，你多劝劝他。”
“后宫嫔妃不可干政，妾身不该多言。”
康熙扬眉冷哼，“既然如此，农官一职你也不必任了。”
乌苏里：……
“解铃还须系铃人，妾身只能尽力而为。”
闻言，康熙面色稍霁，淡声道：“等会赵昌会将那两处庄子的地契交予你，那两处此后不再是皇庄，随你处置。”
“多谢太上皇。”
乌苏里心中稍感安慰，总归比半点好处没捞到要好。
一场胆战心惊的谈话结束后，还没等乌苏里缓上几天，当晚就要面对胤禛的询问。
她也没想着隐瞒什么，却也做不到全盘托出，还是隐去干政这个敏感话题。
也不知道胤禛相不相信，但他听完后陷入长久沉默。
乌苏里对此也有些无能为力，白日未能午休，又陪闺女玩了一下午。
她早就困得不行，满脸倦意伏在他膝上，安静陪着他。
九月天气还未转凉，只是相较之前酷热要凉快些，胤禛依旧戴着提神静气的避暑香珠，腕间常带着的金刚菩提子也缠在一处。
淡雅清香遮不住馥郁龙涎香，越靠近，那股香似乎多了一丝芳润沉木气息。
恍惚之间，乌苏里听到胤禛问她要不要解禁。
至于是解除何人的禁锢，乌苏里暗想，总归是理郡王或者胤禔。
胤禩、胤禵已经狠狠得罪于他。
乌苏里困乏打了个哈欠，困眼迷瞪挪了挪位置，惫懒尾音不自觉带着些许娇憨，含糊不清嚷着：“想睡觉。”
忽的，幽幽一声叹息响起。
随即乌苏里被人拥住，耳边不知是谁低声呢喃。
乌苏里也懒得管这些细碎声响，只想先睡一会，安慰自己先睡一会儿再去洗漱。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周围有些冷。
等睁开眼，乌苏里发现沉夏诗瑶正脱她衣服，下意识挥退她们的手。
“主子，您醒了啊！皇上还在看奏折，吩咐奴婢替主子沐浴。”
乌苏里胡乱点点头，睡意还没散去，但暂时也睡不下，“嗯，我自己洗。”
想到自己在跟胤禛谈话时睡着了，问了句时辰。
“快亥时末。”
乌苏里想了想，才睡半个时辰。
“哈……”一连打了三个哈欠才停下，随即吩咐让人煨上明早的紫参鸡汤。
惦记着胤禛那事，她没泡太久。洗澡时发尾不慎沾湿，只擦干了些就去找人。
果然，男人还坐在里屋外的书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