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芨三百多年来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身体好似还记得当时的痛处，突然抽搐了一下，让白芨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下意识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臂。
“我就是在那时接受传承的，然后我失控了。”
一句话就大概将当时的情况解释过去。
尽管白芨没有真切杀死骷栀的记忆，但骷栀的记忆里却有着被害人的第一视角。
同族失去理智，完全失控，一切全靠她的杀戮天赋所带来的本能行动，如此凶残的一面，会给未来的后辈们带来多大的冲击？
反正白芨是不觉得有人会想体验第一视角被同族凶残地杀掉。
寿光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转而又问起她之前好奇的那个问题，“所以你消失的这十年里，你去了哪？”
白芨：“厄林，基本一直在修养。”
寿光双眼一亮，“厄林？你一个灵物去厄林？那里能让你好好修养吗？怪不得去了这么久。”
白芨：“怎么，你这个诡物没去过淠山吗？”
寿光一下子卡住，好似被人掐住了嗓子。
寿光：“干嘛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呢？”
两个异族一时都陷入沉默。
另一边的三个人类，也是同样的沉默。
虽然成功领悟到白芨那个眼神的意思，但柳青和江珠二人，可以说从未安慰过人，而且他们也无法理解林晓的脆弱，都不知道该跟林晓说些什么好。
柳青双手插兜，对林晓很不耐烦，张嘴就要说些什么，被江珠一把捂住嘴。
江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先别说。”就柳青这个毒嘴，再给林晓说抑郁了，白芨那边他去负责吗？
心里同样对呆愣的林晓很不耐烦，但江珠要比柳青好一些，至少他此时此刻，他能稍稍耐住性子。
他自知柳青其实也可以，只是这个混蛋完全不想做而已。
这几年柳青越来越凭喜好行事，特别是顿年离开魔都，没人再与他作对后，他就更疯了。
江珠有自己的事要做，每次要和他碰上时，为了避免麻烦，都提前避开他。
花珀不知什么情况，起初还能当当和事佬，后来也完全不在乎柳青怎么做了，自己在魔都玩起捉迷藏，至少江珠这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育沛……
那家伙现在更是不知道在哪，当年因为一直吵着要去找白芨，被帝麟丢进了一个黑洞，现在还渺无音讯呢。
想到这，江珠自觉自己是五个人里最正常的那个，并坚信自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再抬眼，他目光坚定，一脸严肃，耳边传来柳青的嗤笑声，他警告性的看他一眼，用眼神告诉对方：如果你不会说话，你就将嘴巴闭好。
江珠：“你不要难过。”
林晓：“……啊？”
柳青：“噗，哈哈哈哈哈……”
江珠耳朵都红了，转头朝柳青怒吼：“你笑什么笑！”
柳青笑得直不起腰，这笑声还引来了白芨和寿光的注意。
被两个大佬盯着看，柳青这才佯装没事，缓缓直起身子，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青：“咳咳，江珠，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太不会说话了。
江珠：“那意思你很会说话了？”也不看看是谁天天一张嘴就惹祸，有多少人害你是因为你那张嘴？
柳青：“嗯……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如果不是我会说，哪会有那么多人破防呢？
柳青有些邪气地看向林晓，勾起嘴角，虽然他现在的样貌普通，但他本人独有的气质倒是愣生生的将这普通的样貌拔高了一个度，林晓不免多看他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没必要在这里像、干站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诡物不还是将你当做朋友吗？而且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再改变，与其在这里感叹，不如就此做出些改变？”
“给你提个建议，去确定那个诡物到底有多在意你，然后想想你现在需要什么，能利用这份在意换来些什么……异族的手里，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异族手里，好东西可不少呢。”
世上的大多数传承秘境，都是异族留下的，可见这些一生在吃身份红利的存在能攒下多少好东西。
江珠欲言又止，但看林晓情绪慢慢恢复，便彻底没有再说话的欲望了，得到柳青一个得意的眼神，他不在意的转过身，示意柳青去看白芨二人。
那边的两个异族还在看着他们，从寿光那耐人寻味表情来看，柳青的话她们肯定全都听到了。
但柳青毫不在意，反正他是完成任务了。
寿光自觉自己只是没什么大理想的年轻异族，并不算是上了年纪的，但她被柳青这么一说也没感觉有多生气，上下打量柳青一番。
寿光：“你的人类都很有意思，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人类？”
白芨：“这算是交易问题吗？”
寿光：“当然，你之前问了我……我就算你三个问题，如今我问了你两个，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白芨：“……受人之托。”被寿光知道系统的存在，一定会被她缠死。
寿光点点头，如今交易结束，但寿光还有些疑惑，特别是得到这个答案后。
虽然和白芨的接触少，但她觉得白芨很有意思，私下底调查过对方，不觉得白芨会是个能老老实实听人话的，那么那个能让白芨跟这几个人类纠缠起来的人是谁呢？
寿光：“我们就当是好友之间的正常聊天，你能告诉我你是受谁之托吗？我非常想认识一下这个人，他是怎么发现这么多有趣的人？或者你不告诉我这个人也好，你让他帮我找找……”
白芨退离她，双臂在胸前交叉，“不会告诉你的，我们也不是好友。”
寿光有些失落，但她是个非常守约的诡物，这可能是因为她曾被灵物教导过，导致她并不像其他大部分的诡物那般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
寿光：“好吧，你们现在离开吗？”
在这里逗留的确实有些久了，而且系统和纳奇都联系不上，白芨想都没想就要同意，但她看到直愣愣朝这边望着的林晓，“……”
白芨：“就我们三个离开吗？”
寿光摸了摸下巴，对她会这么问并不感意外，“你果然很在意林晓啊，真奇怪。”
身为林晓的闺蜜（她自认的），她当然不会否定林晓的个人魅力，但白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对林晓感兴趣的，就跟她不会简单答应别人养孩子一样。
寿光眯起眼睛，嘴里的红舌缓缓舔过每一颗尖牙。
白芨：“……林晓会跟我们离开，对吧？”她和寿光已经把话说开了，她完全没理由继续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寿光咬了下舌头，拍手一笑，“当然，林晓会离开的，但不是跟你们一起，我需要跟她有一点朋友时间。”说着，她抬起手，比了个小的手势。
食指和拇指中间的空间压的极小，但白芨并不觉得她真会只用上几分钟的时间。
白芨：“她现在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寿光：“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不再刺激到她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芨和林晓又不是什么非常要好点的关系，实在是没有再继续的理由了。
她抬手将柳青和江珠叫过来，林晓跟着他们动，走到一半时见寿光在看自己，渐渐明白了什么，于是后半段改走为跑，冲过来抓住白芨的衣服。
林晓：“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寿光：“林晓，放开白芨，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林晓：“那我怎么办？你们不带我一起走吗？”
寿光：“你是主人家，怎么能跟客人一起走呢？”
林晓：“如果你不打算带我一起走，那为什么还要让我——”
寿光按住林晓的肩膀，将她掰到自己的身边，“林晓，不能这么对待客人哦。”
林晓就当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瞪大眼睛，试图表情说服白芨带上她一起走。
白芨：“……不要慌，她说她不会再刺激你了，她就是想跟你谈谈。”
林晓张嘴，本以为自己发不出声音，却不想寿光只是禁锢了她的身体，没有封住她的声音，又或者是被她解开了？
她没时间细想，赶忙去挽留白芨，出口的话都没有过脑子，“不要把我丢给异族！”
白芨：……这话说的，跟她不是个异族一样。
寿光：有点精彩，好像在演情景剧一样，要不要把这个写进小说里呢？
江珠转头，对脸色有些难看的柳青挑眉，“看来她没有听进去你刚才的话。”
柳青扯了扯嘴角，“她只是现在太慌乱了，等我们离开这她就能冷静的思考了。”
事实上那些话对林晓是有作用的。道理她全知道，但那得是身边有个熟人，能支撑她，就剩下她一个，让她去想如何去利用寿光？
她怂，谢谢。
白芨也看出来林晓的状态较之刚才有所恢复，于是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在这个问题还没上升到异族领地上前，带着柳青和江珠离开了。
寿光很高兴她能干脆的做出这个决定，于是在将她送离前，又附赠给她了三个免费的消息。
一，老地方，可以见到白苏。
二，卡蠹特别喜欢植物，但很怕火，对付他时一定要拉远距离。
三，夏尤兰被她送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个女人离开前说，她知道对白芨来说现在的夏尤兰是一个麻烦，所以她要带走夏尤兰，如果白芨想找她，可去往珈特兰国的北部。
珈特兰国又是什么？
对各个国家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在意的白芨一脸懵，特别是这个带走夏尤兰的女人，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一道耀眼的白光过后，白芨三人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们正身处在魔都郊区一个破败的废弃大楼里。
柳青舒展了一下身子，还是自己的身体好用。
寿光额外提供的消息他们都听到了，当卡蠹的名字出现，江珠的脸色就变了，直到现在依旧很难看。
怕火是吗？下次见面他一定要烧了他！
而白芨还有些担心林晓，她联系上系统，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对方。
〖对，关于林晓的问题，我们也找到了解决方案。〗
〖她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已经确认死亡，但因为两个世界流速不同，如今那个世界才过去五年，她的原父母准备要二胎了，如果她想的话，我们这边可以让她再转世回去。〗
白芨一脸严肃，想到一个对她来说很可怕的问题，“她原先那个世界也有高中和考试吗？”
〖当然！而且要比这个世界更严格正规。〗
事已至此，不管林晓知道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白芨都打心底的敬佩了她一秒。
那么痛苦的人生经历，她竟然有过两次，现在可能还要再经历第三次，就这份意志力，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林晓，加油！你可以的。
——
“一群疯子，**。”
林晓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坐在装修和装饰都格外眼熟又不一样的家里，披着寿光的外套，手里捧着一杯热饮。
这间屋子很大，但寿光将林晓曾经的房屋装饰一比一复刻过来，原本看着很温馨的小窝被放置在房间的正中央，就跟在过家家一样。
现在的林晓已经能正常跟寿光一对一沟通了。
主要是她发现寿光对她的态度并没有改变，甚至可以说更好了。而且这副身体虽然平白失去了十年时间，但看得出来这十年里寿光将它照顾的很好，保养的还跟二十多岁小姑娘的身体一样。
简直比它的亲主人还照顾它，现在重新回到这个身体里，林晓明显能感觉到这身体变得有多娇嫩，五脏六腑都对寿光直点赞。
还有这个地方，出来就直接将她安排在如此奢华的房子里，寿光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她想用金钱打动自己！
该死！**！她太***心动了！
不行不行，她要冷静，要矜持，这样才能保证她在接下来的谈话里能牢牢把握住主导地位。
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可不想再被寿光牵着鼻子走了。
寿光联系完秘书，跟他确定了白芨那边的情况，这才慢悠悠的回来，落坐在林晓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在她走过林晓时，林晓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被她自己通过握拳用力的方式控制住。
翘起二郎腿，寿光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捧起一杯热饮，先是对林晓扬了扬杯子，然后轻抿一口。
明艳大气的御姐专注地看着你，顶着那个攻气十足的脸向你低头。
“好啦，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让我们来好好的谈谈心吧～”
“从哪里谈起好呢？嗯……需要我先再对你正式的道一个歉吗？”
林晓：“……”
她绝对不能再被寿光牵着鼻子走！
这群异族！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