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孩子
西风送凉，鸿雁南飞，木叶摇落，倦客思归。
时间悄然来到九八年的十月中旬，全国上下伴随着深秋枯叶的飘落，显得一片凄凄。
但桦林却反常的开始热火朝天起来。
目前桦钢已经逐步恢复生产一个多月了，厂区的整顿和员工的培训一直都在持续的进行。
职工平均接受培训时间正不停加大，这一个月以来，每个员工培训时间基本都超过一百小时，这是之前不敢想象的。
没办法，底子本来就弱，又停工两三个月，再加上现在设备都更新换代了，职工不努力就跟不上企业的发展步伐。
落后就要被淘汰。
在管理层的铁腕高压之下，桦钢的职工最近干的很累，不满情绪的滋生也很正常，很多职工都适应不了这么严格的管理。
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有不少一线职工和领导陆陆续续的离开钢厂，另找门路就业。
据说，改行去钢厂宿舍区摆摊卖烧烤的不少，还有人听说南方工资高、活轻松，在亲朋好友的怂恿下辞职南下打工。
不过，这种辞职风潮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发工资了……
黄青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把之前停工几个月欠发的工资都补足，另外还发放了开工一个月的薪水。
一线工人的基本工资，都基本上涨到六百元以上，通过考核的大部分员工，还都领到两百多元的加班工资，表现好的甚至拿到上千。
这一次性到手的钱可不少，加上补发之前拖欠的工资，普通员工在十月中旬，足足能拿到近三千甚至更多的钱。
比如王响，之前桦钢拖欠他两千元薪水，现在升为司机班组长，基本工资八百再加上考核优异得到的七百奖励，到手三千五百块。
乐得他回家连吃好几天的锅包肉，还破天荒的给王阳买了几本现代诗集。
高兴的不止他一个人，工资到手后整个桦钢，甚至大半个桦林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再也没人提出离职，卖烧烤、南下打工又能挣多少？还不如安安稳稳在桦钢呆着，环境熟，钱还不少赚。
这可是每月八百块啊！
九八年，在人均年收入才六千左右，经济发展要比沿海城市滞后得多的桦林，凭借这一点，就足以让绝大多数员工振作起士气来。
徐厂长跟黄青汇报工作时，还开玩笑说金钱的魅力真大，自从发完工资，他的工作越来越容易开展了，早知道该提前发工资的。
对此黄青表示正常，想让别人替你卖命，金钱激励在历朝历代的绝大多数场合下，都是最好方式。
更何况他也没有多发，只是付出工人劳动价值等价的金钱报酬。
就算这样都还被工人们感恩戴德，齐口称赞。黄青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觉得悲哀。
看到此情此景，他不禁感叹：怪不得许多老板觉得发工资就是对员工的一种施舍，员工们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
勤劳朴素有时候也不全是好事，
没有过多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想的再多也不可能改变整个环境，他手头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比如原材料的采购。
现在钢厂的铁矿和煤炭基本都来自东北，本西占了大头，其他还有嘿龙江的部分。
虽然距离近，但成本可不小，而且这些地方的资源大都要供应给另一个老大哥——安钢。
等后期，估计桦钢的日子不会好过。
基于此，黄青目前正在扩大原料来源，跟淮南、晋西的供应商沟通煤炭采购合同，也兑现了和蔡大使之前的约定，去鄂北投资了一部分的钢铁资产。
但这些都不是长远的计划。
与此同时，他已经找人正在物色土澳和巴西的铁矿厂，打算趁现在价格还比较低时，尽快在全球开始布局，省的以后被人家卡脖子。
而且为了后续的不锈钢项目，他还在布局镍资源，土澳、爪哇、枫叶国的相关矿场他都在广撒网。
现在能买到就是赚。
要知道，后世国内很多钢铁企业基本都是在给铁矿厂打工的，利润都被他们吸走了。
当钢铁过剩，成品价格不断下跌时，那些矿场竟然敢让铁矿石涨价你敢信？甚至翻倍的涨。
而且还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嘴脸。
虽然我国铁矿石的储量很多，探明储量近200亿吨，仅次于土澳、巴西、大鹅，排名世界第四位。
但国内铁矿石开采难度大、品位低，开采出来的成本居高不下，还不如去外面买。
同时，随着城镇化的建设，钢铁需求量激增，国内的钢铁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花这么多钱投资的钢厂，不可能因为铁矿石涨价，就让厂子闲置在那吧，虽然大部分利润被铁矿厂吸走，总还是能赚一点的。
土澳就是看到这点，才变得有恃无恐，整天扯着脖子叫嚣自家矿石卖便宜了，动不动就涨涨价。
重来一回，黄青可不希望自己的厂子受那种窝囊气。
除了在全球布局原料来源，黄青还交给技术小组一项任务，主要针对废钢重利用进行技术攻关。
废钢也是可以通过电炉钢炼成钢铁的，而且一吨废钢相当于1.77吨铁矿石，如果能在这项技术取得突破，黄青相信以后桦钢的发展绝对会优于别的厂子。
忙忙碌碌又是几天，黄青就连特种作战训练都减少了时间。
主要是刚接手桦钢，事情千头万绪，自己又是新手，有心当个甩手掌柜，而且他也有那个资本当。但想着好不容易能接触、管理一个这么大的厂子，他还想着增加一些商业方面的经验呢。
以战略高度亲自掌管一家几万人的大厂，对自己的成长非常有帮助，最近他能明显感觉对于企业的管理理念、方法、制度、用人、工作细节等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每天都有收获的感觉实在太棒了，嗯，这种爽度不比在现实中上班摸鱼差。
各有千秋……
今天，在家闭关创作好久的王阳找上了他。
看着王阳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黄青好奇问道：
“咋滴了？彪子不让你把作品发表在网站？”
闻言王阳的眼神才亮了下，开心道：“那倒不是，我有两首诗已经发在了文学网站上，效果还不错。有不少网友留言夸我写的好……”
“这很好啊，有志同道合的读者该高兴啊，为啥这幅表情？”
“这……”
王阳又开始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半天才不清不楚道：
“青哥，你有时间去我家一趟吗？在外面实在不好说……”
黄青上下打量他一眼，猜测道：“不会是……你跟沈墨没忍住，搞出事了吧？”
王阳的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那什么…沈墨还在上学呢，我们平时都有注意……”
这小子行动真够迅速的。
还以为他整天闷头在家闭关创作呢，没想到还来了个红袖添香。
文青真是了不得。
“没搞出事你这么紧张干嘛？”
“哥……你就别问了，去看看就知道，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王阳的这幅神态把黄青的兴趣勾了起来，正好最近工作的头昏脑涨，适当的放松放松也不错。
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开车带着王阳去了桦钢宿舍区。
一路王阳都是神思不属，进门时，才憋出一句：“青哥，有可能的话，你劝劝我爸……”
黄青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王响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当了领导，又领了不少钱，能有什么需要自己劝说的？
没等他想明白，罗美素听到门口的动静，过来开门。
“小黄来了啊，好久没见到你人了，快进屋训，你看你，这么个大忙人，我就说别让王阳找你，他非要去……”
黄青开玩笑道：“婶子，我咋觉得，你这是怪我老长时间没来你家呢，最近确实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没有没有，真没那意思，我知道你忙，桦钢几万口子都指望你吃饭呢，不过工作忙归忙，可不能累坏了身体。”
刚进门，黄青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下。
只见王响怀里抱着个婴儿，正小心翼翼的举着奶瓶给孩子喂奶，眼神那叫一个慈祥……
黄青瞄了一眼王阳，没想到他这会正敏感，恰好捕捉到了黄青的目光，急忙摆摆手。
凑到黄青耳边悄声说：“真不是我的，我跟沈墨才认识几个月，没那么快……我怀疑这孩子是我爸的，你看他那个表情……”
“说什么胡话呢！”
旁边的罗美素听到了，一巴掌拍在王阳手臂上，埋怨道：“整天就知道胡咧咧，我看你是把自己关屋里关傻了！你爸不都说了嘛，孩子是在铁轨上捡到的。”
“那谁知道……”
王阳小声嘀咕，被罗美素瞪了一眼才闭嘴。
“小黄来了啊，坐坐…美素，赶紧给小黄倒茶，把我前两天买的祁门红茶拿出来泡上……
小黄我告诉你，那茶可老香了……”
“王师傅，婶子，我不渴，别忙活了，又没外人。
对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王响一脸怜爱的转动奶瓶，防止婴儿只顾着吸奶，呼吸困难。
这表情，这神态，怪不得王阳认为这孩子是王响的……
“孩子啊，是我之前在铁轨上捡到的……”
接着他道出原委。
原来在不久前，王响想着厂里要引进内燃机车，之前的蒸汽车头马上就要被淘汰了。
他开了几十年的火车，对那些蒸汽车头还有些留恋，于是下班后经常会跑到铁路周围看一看。
算是对以前生活的一种告别。
前天他下班转悠时，居然跟原剧情的遭遇一样，在铁轨上遇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
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遇到了这种事情，王响当然不可能不管，当时就抱着孩子，到处打听孩子的家人。
可惜，别人有心丢弃，他的一番寻找，最终还是无果，只能把孩子抱回家。
“孩子还这么小，躺在铁轨那遭老罪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父母这么狠心……我估计也是实在困难，养不活孩子……”
王响唏嘘道。
“那也不能留咱家啊！”王阳插嘴道：“你要去上班，我妈身体又不好，我也不会带……”
“不用你带。”
罗美素端来一杯茶，放在黄青面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王阳。
“指望你，什么都指望不上！整天就知道气人。
我现在虽然身体不太好，但照顾一个小孩子还是没问题的，正好你爸现在早出晚归的上班，你又整天见不到人影，我一个人在家也是孤零零的，有了这个孩子，好歹算有个伴。”
说着，罗美素从王响手里接过孩子，嗔怪道：“行了，不能再让他喝了，你刚才兑的就有点多，说你也不听，一会该吐奶了。”
“没事，喝饱了他自己知道停……”
孩子虽然被罗美素抱过去，王响依旧开心的凑过头，伸出手指逗弄着，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
“这孩子一看就对我眼缘，比阳儿小时候招人喜欢。咱们就把他留下吧，这么小送去福利院不合适，遭罪。”
王阳听的牙疼。
自从婴儿来家还没两天，自己父母就开始各种嫌弃他。
以前他爸确实整天数落他，他也习惯了，可老妈对他可是百般疼爱的，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个婴儿，罗美素都不大正眼看他了，自己干啥都能被挑出毛病。
他倒也不是特别排斥留下这个婴儿，只是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自己都快成家的年纪，突然多个还没满周岁的弟弟？
心里难免有点膈应。
而且，他始终认为这孩子跟老爸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找黄青来试探试探。
万一真有啥秘密，还能有个人商量下对策，他妈心脏不好，可不能再刺激到她。
黄青其实笃定这孩子跟王响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
他心里也一直记着这个事情。
原剧中，王阳是在十月十七号晚上溺水身亡的，办完丧事的当天罗美素也走了，剩下孤苦无依的王响，生无可恋的王响跑到自己工作了三十年的铁路上……
这事大概就在十月底，具体时间黄青没办法确认。
所以最近他一直让保卫科的人重点关注铁路那边的情况，也怕孩子长时间躺在铁轨上出意外。
没想到，保卫科那么多人都没发现，竟然还是让王响先找到了。
说明这个孩子命中注定跟王响有缘。
看着客厅里堆满了婴儿用品，以及王响和罗美素慈爱的围着小婴儿打转，黄青就明白两人已经下定决心收养这个孩子。
这也算一件好事，而且王响升职加薪后，家里也有经济条件允许他们养个婴儿。
于是黄青顺水推舟的劝解王阳，“王阳，你爸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嘛，孩子肯定跟你爸没关系，不过如果你爸妈想留下这个孩子，我觉得也可以。
沈墨还两年就毕业了，到时候你肯定搬出去跟她住，你爸妈在家也寂寞，有个小孩看在身边也好，不至于那么冷清。”
王阳纠结、茫然，看看黄青，又转头看看那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抓耳挠腮半天，才烦躁道：
“想留就留下呗，你看你们都多大人了，也不嫌麻烦……”
“再麻烦也没你麻烦！我还没到老的不能动弹的时候，这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还不是靠我挣钱养着。”王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行行，你挣钱你最大，没事的时候我出去溜达溜达再给你捡几个回来……”
“净瞎说！”
罗美素也送他一个白眼。
关于婴儿的收养问题就这么定下了，王响估计考虑的很清楚，听到王阳不反对后，当场给孩子起了个“王北”的名字，打算这两天就把收养手续办了。
黄青看着这一幕，也不由感叹命运真是神奇，王北注定跟王响有着一段父子情。
原剧情中，作为年近五十的下岗职工，王响独自一人把王北拉扯大，这其中少不了许多艰辛。
现在他们一家幸福美满，王响工作稳定，收入在桦林也超过大多数人，相信他们以后会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