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温暖湿润软化了他紧绷的神经。
由于百感交集，谢云辙的大脑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宕机。
然后似乎有很多想法应该冒出来，然而他恍惚间捕捉到的唯一想法居然是……
她哭了？
叶满居然哭了？
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
他见过她最情绪激动的样子，也不过是眼眶里噙着泪，她的眼泪从来没有流下来过。
好奇心不愧为人类的第一驱动力，当下他就忘了自己应该对她捅刀的行为表示出应有的愤怒、悲伤或是冷漠。
他立刻转过身，扶着她的双肩，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眼睛。
叶满抬眸，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又认真地凝视着他。
可惜，太可惜了。
谢云辙内心长叹一声。
虽然她的眼睛湿漉漉、眼眶也红红的，但是泪痕已经消失，显然是把眼泪在他背上擦干净了。
“你哭了。”
他心有不甘地总结道。
“我没有。”
叶满不假思索地反驳他。
“哈？你眼睛那么红！”
“嗯，做噩梦了，没睡好。”
谢云辙：“……”
神特么没睡好。
“那为什么我背上都湿了？”
“哦，那是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
“我的口水。”
叶满迎上谢云辙震惊的目光，淡定地指着他仅挂住一个肩膀的简易袍子：“你身材太好了，又不好好穿衣服，我也没有办法。”
谢云辙：“？？？”
不是，大多数人不承认流泪，是为了维持一个高冷的形象对吧？
问题是你这是维持形象吗？
“行吧。”他叹了口气。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他忽然低声问道：“捅了我，什么感觉？”
叶满听罢，便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前不作声。
他又是一愣，脸上不自觉地发热，而后感觉自己前胸的半片衣服和露出的胸口也濡湿了。
哦哟！是个好机会！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似乎眼眶更红了，但是……
“你肯定哭了。”
“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又是口水？”他指着胸口衣服上的水迹，“怎么了，没看够？还能流两次口水？”
对此，叶满冷静地点点头：“背有蝴蝶肌，前有胸腹肌。远近高低各不同。”
谢云辙：“……”
好的，她说的他都快信了。
“是哭了的。”
沉默了一阵，她移开了目光，很小声地承认了。
不知是不是谢云辙的错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红。
而后，她又重新看进他的眼睛里，温和地微笑：“因为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我们都顺利地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人回来了，心智也回来了。
他又呆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又沉溺进了她的笑里了：“嗯……”
他松开抬起她下巴的手，一把紧紧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在她耳边叹息道：“其实我更气的是，那个时候，你做的那一切居然都是为了他……”
叶满轻声笑了，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算作回应。
“总之……以后可不许了。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他有些孩子气地嘟囔道，声音委屈又倔强。
叶满整个人被抱紧，脸埋在他的怀里，只好蹭着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
江宥躺在草地上，手背抵着额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夜空。
眼前是晚风下晃动的树叶，和漆黑夜幕下亮闪闪的漫天星辰。
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一整片星河，眼神却是一片空旷和迷茫。
“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回想起重生前的种种，觉得恍若幻梦一般。
他只觉得，先前的游戏，到了后期，自己越来越不清醒，想要占有学姐的愿望和情绪愈发强烈，甚至都无法控制，导致他最终的疯狂。
但是现在，他们带着上一局的记忆重生了，他又将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江宥？”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宥瞬间从地上弹跳而起，随即落荒而逃。
“谢云辙，抓住他。”
叶满从谢云辙的背上轻轻跃下，后者迈开大步，毫不费力地追上了江宥，将他拎了过来。
江宥叹了口气，不再挣扎，立在他们跟前。
那两个人看向江宥，江宥却不看两人，低头看草地。
一阵长久的沉默，一时间谁都没有打破。
江宥终于憋不住开口：“你们兴师问罪来了？”
“当然不是。”叶满答道。
江宥抬眼：“哦？那是什么？团结各方，共同出副本？”
“聪明。”叶满干脆地答道。
他听罢，冷笑一声：“有必要吗？都那样了，各自用各自的方式出去不好吗？”
“不巧了，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不团结可不行。”
江宥扯了一下唇角：“怎么，不怕我再给你下药了？”
“你！”谢云辙捏紧拳头，想要发作。
“没事的。”叶满轻声安慰谢云辙，拍了拍他的背。
而后她面对江宥微笑道：“我不怕，因为你不会的。”
江宥眯起眼睛，表情半信半疑。
叶满一字一顿道：“我那个时候没说错，你也是受了蛊惑的。”
说起那个傍晚的事，江宥的脸上逐渐阴郁：“呵，没有的事。”
叶满摇摇头否定道：“蛊惑不一定是以魔药的方式。无论是我们几个现实中息息相关的人碰巧共同进入副本，还是你率先遇到那样的交易，都是副本的设计，和蛊惑的形式。”
江宥定定地看着叶满一阵子，然后哑声笑道：“如果说，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呢？比起一直像以前那样优柔寡断，我或许还更喜欢交换魔药的我自己……”
这句话，江宥没有说谎。
认识学姐的三年里，他隐忍着、克制着、仰慕着、暗示着。
想要“毕业时告白”，不过是一个拖延的借口。
他早就什么都清楚了。
——清楚每一次他害羞移开的目光和学姐坦然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清楚每一次他的暗示和处心积虑的独处设计她都巧妙地绕开了又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如果现在，再有一瓶魔药放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哪怕他知道这是在做傻事。
叶满再次摇头：“不是的。”
她认真地看向他道：“现实世界中，你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是因为除了自己的感情，还有学业、生活、未来需要去考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在这里，封闭的森林，与情感紧密相关的过去、未来和幻境，导致你的情绪浓缩成了一个单点，毕竟这片森林、这个副本的目的就是把人逼疯，你只是顺着它的轨迹走向了偏执，而不代表你本性偏执。”
江宥默不作声。
“但是不管这个系列的游戏多么让人沉浸，我们其实都怀着回归现实的愿望。所以不能让这里成为我们的终局。”
她看着江宥，声线温柔而坚定：“比起湖泊的预测，我们都有真正的未来——你会毕业、工作或者创业，或许会遇到更加让你惊鸿一瞥的存在……”
其实江宥醒来后，心里就已经是明白的，不过实在没办法装作和他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故而口头上非要别扭一番。
如今叶满这么一点透，他自然也不会再执拗下去。
他听的时候，只是在心里默默想，当然会有真正的未来，只是如此让他心动的人，或许并不会再度存在了吧……
“那好，合作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你们两个别在我眼前腻歪，我看不得你们秀恩爱。”虽然是指两个人，但他还是转身面朝着谢云辙说道。
谢云辙眉头微微蹙拢。
“好的。”叶满瞥了一眼谢云辙，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安抚。
“第二，你不许对同伴动手。”还是对谢云辙说的。
“啧，知道你打不过我。你要是真心合作了，自然不和你动手。”谢云辙挑眉道。
“第三点，”江宥对谢云辙的嘲讽置若罔闻，面对着叶满，指着谢云辙说道，“我不会听这家伙的任何指令，学姐有什么要求就直接和我说。”
“好。”叶满点头道，“这三点，我们会做到的。如此便可以合作了？”
“慢着。”谢云辙冷道，“我也有要求。”
江宥不语，眯起眼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你不许再对我们耍小动作了。”谢云辙咬牙道。
“哦。”虽然配合了一个白眼，勉强算是个回应。
虽然火药味十足，终于，促成了合作。
叶满表示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