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光点
顾子澈的神识散步至整个战舰，自然也捕捉到了棠阿槐身上那骤然升起的玄妙气息。
在她被迫割裂了过往所有的生活之后，一身轻松的她终于想起了欲望和俗事以外的事情。
只不过这种明悟并非是无为自然的道家，而更像是屈原的《天问》——那是源自人类最浪漫的好奇心，对抽象事物和宏大本源的探索。
所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而这种思考是弥足珍贵的，因为这是一切的起源，历朝历代各个学派的体系构筑，在核心处永远逃不开世界观的描述，这种描述就源于对万物起源的思辨。
不过顾子澈并没有刻意地去传法——因为全册的道书就公开在内网上，任何人只要愿意都能查阅。
于是很自然地，棠阿槐穷极无聊地打开了屋内的网络设备，虽然没有配发终端，但全舰的光屏都能直接接入网络。
最终，她在公开的功法书籍中找到了放在第一位的《道书》。
几分钟后，顾子澈默默关注着看得如痴如醉的棠阿槐，微笑着想道：“倒是有几分悟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只有她如此，还是天师道的文化环境适合这样的人产生？”
如果是前者的话大概是自己幸运，兴许是福泽又在暗中帮助自己，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关于天师道的宗族文化就该好好分析了。
宗族体系封闭且落后，但似乎却造就了一些心思澄澈的个体。
……
数日之后，白虎星系的战斗强度骤然下降了一个层级，联军似乎都已经志不在此，天师道更是形散意乱，互相都有点游离。打仗像摸鱼。
这全都是因为在遥远的光年之外，一场决定了天师道生死的战役即将爆发。
白虎星系这里最多也不过是一些清扫行动，阻力不大，真正决定七大宗未来结构走向的，是发生在母巢星系的战役。
统战部的网络中早早地开始了对远方战局的实时播报，顾子澈能看到在三维的星空投影中，一片长达数十光年的战线宏伟地展开。
在靠近星系中心的地方，大量属于虫族的白色光点和血仙剑宗的血色光点密密麻麻地分部在漫长的星系线中，依托着大质量星体进行阶段式防守。
属于天师道的明黄色光点和沉默者的黑色光点则泾渭分明地分布在进攻线的两侧，由沉默者进行推进，天师道负责抵御后方的敌人。
而属于联军的蓝色光点则在快速靠近着天师道构建的临时防线。
宏观看上去，这幅场景只是一堆光点的投影，但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随意地从这些光点上得到它所代表的舰队的名字、数量、大致战力、修士配置、详细参数，有些被间谍渗透得厉害的舰队，甚至会显示战舰结构图、预定计划、主要修士的擅长功法等信息。
可以说，这种进阶的沙盘满足了统帅的一切需求，并通过玉清幻境的运用将指令无延迟地传达至前线。
在大量算力的辅佐下，甚至连军心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被量化，但由于人心确实非常复杂而且混沌难明，这方面的参数只能作为参考。
就好比灵宝天宗的军队，说军心很差，又敢于赴死，说军心很强，又把性命和死亡当成玩闹，这种心态就很难在战争中量化为军心。
源自亚空间的人类意识和灵魂是混沌的、不可被彻底计算和预计的，拉普拉斯妖永远无法实现，这是当代的共识。
因此，在这一天，整个已知文明的目光都投向了这片战场，甚至许多没有参战的文明都派出了观察单位，记录和旁观这场久违的文明之战。
作为灵宝天宗的老朋友——软体文明也派出了不少使节，其中也有一些来白虎星系会见这里的统战部的。
顾子澈在情报部门的信息中看到了相关影像，那是三只深蓝色的巨型章鱼，有着十二根触手，浑身覆盖着流体装甲，配有大量精密仪器和武器系统，而这种机械甚至是融入那些柔软的肉体中的，称其为“半机械半血肉的改装章鱼生物”似乎更合适一些。
顾子澈还注意到，为首的那位软体人的代表身上有不少古老玄奥的符文，只是看一眼就能产生海浪翻涌、海神自黑暗的汪洋和雷电中冉冉升起的幻象。
那是软体人文明曾经走异能道路的证明，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只留下这些符文作为装饰道具，用以体现身份地位和正式感，类似领带领结的作用。
“深蓝色……”顾子澈喃喃地道，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叶少游对他说，软体人颜色越浅年龄越小，眼前这个深蓝色的软体人，按照他们的平均寿命而言，大概有接近三百岁了。
他在坠入缅怀的深渊前长舒一口气，停止了这种略带哀伤的滑落，储物囊的最下面还有王掌柜等人的衣物，还在等待着新时代的坟茔。
若是缅怀的话，不如让长风吹彻星海的长夜吧。
他靠在指挥室的木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眼前是闪烁的纷乱光点。
蓝色的光点缓缓靠近，在短暂的暂停之后，就在刹那之间——整个沙盘开始剧烈的闪烁，所有光点的数据流开始疯狂地变更，光点交界之处，那些代表着一支支舰队的光芒如同焚烧纸钱剩下的余烬一样，在微光之中闪烁，转而又化为黯淡的飞灰，消逝在昏暗的宇宙之中。
每分每秒，都代表着大量生命的消亡，文明制造出的杀戮机器在以一种高效的方式摧毁着他人的存在，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眼前萤火的明灭而已。
若是视角再放大一些，或许今天的这一战，在史书上也不过寥寥几笔。
顾子澈随手一划，打开了一个联军的观测视角，变成新的光屏出现在他面前，下一刻，恐怖的光芒便闪耀了整个房间——那是五雷巨炮的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