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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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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冬夜难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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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温霓给朱兴华递交了辞职报告。

这一次是心平气和的。

朱兴华问:“真的决定要辞职了?”

温霓淡淡地点头,“嗯,麻烦朱主任了。”

“这时候知道我是主任了,平时在背后怎么只知道叫我老头呢。”朱兴华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辞职报告,叹了一口气,语气惋惜地说,“没想到,最后还是辞职了。”

“有机会的话,”温霓说,“我还会回来的。”

朱兴华收下了她的辞职报告,压在手下,“准备什么时候开学?”

“今年八月吧。”温霓思索着说,“不过,还是要等托福考试之后,才能确定。”

“那你这么着急交辞职报告,要不要先拿回去?”朱兴华打趣地把辞职报告递过去,“万一没考过,就回来上班。”

温霓笑了,手却没动,“朱主任,我这个不喜欢给自己留后路,有了后路,就不会那么拼命了。”

“唉。”朱兴华摇了摇头,“你师傅可要伤心咯,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徒弟,就这么走了。”

“我跟师傅说过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温霓将玩笑话说得认真,“以后无论我在哪里,还是会记得孝敬他的。”

“也别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头,有空记得孝敬孝敬。”朱兴华笑呵呵地看着她,“去吧。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温霓应道:“嗯。谢谢朱主任。”

出了朱兴华的办公室,温霓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这个工位坐了这么多年,东西也积攒了不少,搬起来就像是在搬家。

张霖霖、萧萧、吴以诺和小项都围过来,帮她一起整理。

“霓霓,你真的决定了?”张霖霖忍不住开了口,“现在工作难找,你在电视台不是挺好的吗?你就这么放弃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国外念书?你爸妈能同意吗?”

“他们,不是很同意,更想让我早点结婚吧。”温霓笑着说,“可是,我想做的事,他们也拦不住。所以,最后也就随我去了。”

张霖霖帮忙码齐桌上的书本,递给她,“听说国外都是考进去容易,毕业出来难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试试。”温霓接过来,把专业的工具书放进收纳箱里,“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其实硕士也只读一两年而已,快的话,说不定后年我就回来了。”

“去吧。”吴以诺替她打包好箱子,“趁年轻,多去看看世界,也是好事。”

“嗯,师傅,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温霓的眼眸里蕴着感激,“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耐心培养我,等我以后成了法拉奇,我写自传的时候,一定请你写扉页。”

原本伤感的氛围,被她的话化解了。

吴以诺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是在等着了。”

“好,有生之年。”温霓弯了眉眼,“一定。”

……

温霓离开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挤在电梯里,陪着她下了楼。

“真的不用我们送你?”张霖霖依依不舍地拉着温霓,眼眶泛着红。

“我只是回个家,还没出国呢。”温霓抱了抱张霖霖,“等我考完试,大家有空再聚。”

“嗯。温霓姐,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哦。”萧萧一脸委屈地说。

“温霓姐,保重!”小项跟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好,我会的。”温霓冲着开进来的出租车,抬了抬下巴,“我的车来了,你们赶紧回去上班吧,不然朱主任该揍我了。”

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下车动作迅速地帮她将行李都搬上了后备箱。

温霓坐上出租车的后排,降下车窗,跟逐渐远去的朋友们挥着手。

每一张脸上都在努力保持微笑,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别,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温霓凝望着后视镜,任寒风呼啸吹过,也不肯关上车窗。

-

二月末的时候,市区里竟然下了雪。

温霓从考场里出来,拉高了围巾挡住下巴,羽绒服的帽子被她扯下来,一直盖到了眼睛。

江南的冬天是潮湿的寒冷,寒意会渗透进衣服里。

叫的车还没来,她只好站在被作为托福考场的大学门口等待。

洁白晶莹的雪花片片落下,停留在她的帽子上和肩上。

温霓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掌,冬风吹动,小巧的雪花飘到了她的掌心里。

或许是气温太低,她的手太冰,雪花竟然过了许久才渐渐融化。

时间过得好快,圣诞节已经过去好久了。

她想起那次跟闻庭雪坐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前,许愿希望圣诞节会下雪。

结果,圣诞节没有下雪。

承诺要陪她过圣诞节的人,也不在。

温霓轻叹一声,收回被冻僵的手,拢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然后,拿出了手机,对着飘雪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

……

“闻老师,外面下雪了。”路过的实习生疑惑地跟闻庭雪打招呼,“你怎么还开着窗,不冷吗?”

闻庭雪微微仰着头,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注视着天空,“嗯,不冷。”

实习生出了办公室,又有人进来了。

“闻老师。”叶璇皱着眉,看他身着单薄的黑色卫衣和黑色休闲裤,突兀地立在雪白的墙边,宛如一道隐没于黑暗,毫无生机的影子。

“嗯,结果出来了吗?”闻庭雪头也没回地问。

“还没。”叶璇慢慢走近他的身边,“闻老师,你是看到温霓姐发的朋友圈了吧?”

闻庭雪默不作声。

“明明都互相爱着对方,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呢?”叶璇看不明白,“既然不想分开,为什么要分开呢?”

闻庭雪没回答她的问题。

爱情之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如果你决定要放手了,何不痛快点,干脆让温霓姐死心算了。”叶璇看着他不发一语,更揪心了,“要不要我帮你演一场戏,就说你跟我在一起了?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闻庭雪牵着嘴角,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段感情,开始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分别时我也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想因为我们分开了,就让她痛恨这段记忆。”

他顿了顿,轻声地说:“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让她恨我。”

叶璇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回去做实验吧。”

当脚步声渐渐远去,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闻庭雪握住手机,解锁开来,上面是一张飘着雪的天空的照片,配着字:看见了吗?下雪了。

-

出成绩的那天,温霓答应了叶璇的邀约。

约定的地点就在温霓家楼下。

温霓在奶油蓝的毛衣裙外面,随意地套了一件纯白的羽绒服,就下楼了。

叶璇坐在落地窗前,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而来。

温霓推开门,霎时就被暖气团团包围,她将油纸伞搁在门口的伞架上,抬起头,举目环视。

“这里,温霓姐。”叶璇跟她招了招手。

温霓朝她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叶璇问:“温霓姐,你要喝什么?”

“没事,我自己来点吧。”温霓淡然一笑,“这里我熟。”

说完她从蓬松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桌角的二维码,给自己点了一杯冰拿铁。

冰咖啡被装在玻璃杯里,杯壁上很快就布满了细密的水珠。

“这么冷的天,还喝冰的吗?”叶璇瞥了一眼温霓面前的冰咖啡,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习惯了。”温霓解释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璇捧着温暖的卡布基诺暖手,“我,就是……”

温霓了然地喝了一口冰咖啡,说:“想当说客?”

“你一定要出国吗?”叶璇眨了眨眼,唉声叹气,“温霓姐,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知道的,闻老师是我的偶像,我就是看不下去,不忍心,才想来找你聊聊的。”

“嗯。”

“自从跟你分了手,闻老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阴沉沉的,以前寡言少语的,现在话就更少了。”叶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往外倒,“你能不能不跟闻老师分手?他真的很爱你。他母亲被诈骗的事情,你也知道,虽然七十万真的很多,但是,但是……我知道我说这话很自私,可是不说,我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太难受了。”

叶璇鼓起勇气,说:“虽然七十万真的很多,但是你那么有钱,一定不会……介意的,是吗?”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温霓姐,我不该‘绑架’你。”

温霓静静地听她说完,抬眸,“他母亲被诈骗了七十万?”

“嗯。”叶璇垂头丧气地说,“你不是知道吗?”

“我只知道是二十万。”温霓用勺子搅拌着咖啡,“怪不得他想跟我分手。”

“啊?”叶璇呆愣,“是闻老师要分手?”

“是。”

叶璇咬了一下嘴唇,顿时不知所措,“我看他那副模样,还以为是你……”

温霓云淡风轻地端起杯子喝着冰咖啡。

叶璇看着面前低垂眼帘的女人,眉眼中透出慵懒,与淡淡的一丝妩媚,她的骨架很小,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身高,特别是被宽大的羽绒服包裹之后,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单薄了。

温霓放下了咖啡,慢慢抬起了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

叶璇跟着温霓回了家。

温霓找了一个保温的奶茶包装袋,将寄居蟹居住的玻璃瓶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交到叶璇手里,“早上我已经喂过小虹了,麻烦你把它带到研究所吧。我很快就要出国了,没办法带它一起,正好你来了,就托付给你吧。反正,研究所里的人都比我会照顾它。”

叶璇抱过瓶子,点了点头,“好,温霓姐,你放心吧。我回去一定经常给你拍照。”

“好,谢谢你。”

“不会。”叶璇摇了摇头。

……

当晚,温霓就收到了叶璇发来的照片。

小虹的玻璃瓶子被摆放在了闻庭雪的办公桌上。

还附带着闻庭雪。

他一身漆黑,不知是不是衣服颜色的缘故,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眉心间若有似无地皱着。

傍晚的夕阳,落了他半边的身子。

璀璨夺目,却又被阴影笼罩。

他的视线停留在玻璃瓶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当是,在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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