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晏明似乎早就预料到云若瑄会来，脸上并无任何意外神情。
眼前的老妇看起来六十出头，斑白头发柔顺贴在身后，布满岁月沟壑的老脸瞧起来苍白异常，一脸病恹。
她来的似乎很急，衣衫都未穿整齐，披在肩上的狐裘斗篷甚至都披反了。
和晏明印象中那位从来都十分自持有分寸的冰山美人大相径庭。
老妇人眼眶中已然带泪，伸出长了老人斑，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手想要去碰他衣袖，嗓音干涩：“阿明，你知道我要来？”
晏明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触碰，神色淡淡：“以你的性子，若是不来，便不像你了。”
从他一踏入灵界，接收到一道监视一般的视线时，他便知晓应当是她的人。
他座下的徒弟既然会来灵界，若他是云若瑄，也能猜到有朝一日他会再次踏足灵界。
云若瑄看出晏明的故意疏远，脸上笑意淡了淡，收回手问他：“既然知晓，为何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还是在为当年的事情生气，对吗？”
“不是。”晏明回答的直截了当，因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雪势，问她，“如今是住在何处？过去说吧，我还有要事要忙，不能停留在灵界太久。”
他能主动说要去她的住所，已经非常令云若瑄激动。
亮色充盈满她那双老眼后，因为太过激动，说话的时候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越看，越和晏明当年记忆中的那人不大相像。
以至于他开始思考，自打他离开灵界之后，到底都在云若瑄身上发生了什么。
躲在暗处偷看的青禾见状，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她明知道可能后面会看见一些令她难受的场景，却还是控制不住跟了上去，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云若瑄的住所已经不再是晏明印象中的神箓派，而是换为了神相派。
抵达地方时，他还敏锐发现，住所里的东西并不是单人份的，而都是双人的。
看起来，还有一人也住在这处。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诧异，云若瑄主动将事实坦白：“你当年走后没多久，我爹爹便一病不起，死之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看见我成亲，我不忍连这个要求都拒绝他，后面只能寻了一人结为道侣。”
她话刚说罢，便从屋内走出一人。
那人看起来在年岁上比云若瑄要小近十岁左右，长相上从底子来看，年轻时并不差。
此刻正一脸焦急地往外大跨步走。
他在看清云若瑄身影的那一刹，瞬间喜极而泣，快步行至她身前将她用力拥入怀中。
云若瑄却十分抗拒，上来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你做什么？”
气愤过后，她又慌忙去看一脸诧异的晏明，苍白解释道：
“我与他只是合作关系，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寻常的相处也从未逾矩过，阿明，我这么些年，仍旧是孑然一身的状态，你千万不要误会！！”
处子身的女子身上都会带有一股淡雅香气，晏明也是医修，自然嗅得出来。
只是他未曾想到，云若瑄竟然还找了这么一个人。
他想起之前在青云给他的信件中看见上面说，云若瑄多年来仍旧孑然一身的说辞时心里有的愧疚和痛苦感。
又看了一眼眼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只觉得可笑。
“是吗？但是与不是，也已经与我无关，你我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多年前的事情，也是时候放下了，当年我失去双臂的事情，虽的确是你所为，但若我站在你当初的立场，也会选择那么去做，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困在过去的事情中.........”
“你以为我希望吗？！”云若瑄突然情绪失控，打断了晏明。
她看向还挡在她身前，从来只会让她厌烦的身影，声音发冷道：“李昆仑，你先进去，我有事情要和他单独说。”
李昆仑很不想听她的话，却又害怕她会因此跟他彻底分开，只能不甘握拳抬步进了屋。
但在进屋前，他注意到云若瑄穿反的狐裘斗篷，还贴心替她翻转过来，重新替她系好。
对于这一切，云若瑄并没有任何动容，从她的表情去看，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晏明注视着这一切，眼中的好笑更多了。
若这叫做孑然一身，那他，乃至青禾，岂不是一个笑话？
青禾只是听青云说过云若瑄找了一人做戏的事情，却未曾想这戏看起来会如此真实。
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也是处于一种惊诧中。
待李昆仑走远，晏明才跟着云若瑄走到靠窗能赏雪的窗边矮榻。
她和青云一样，对他的爱好熟记于心。
若非是他方才看见有李昆仑的出现，他大抵真的会动容上一两分。
“茶水.......”
见她拖着病弱的身体还要出去给他倒茶，晏明叫停了她。
“不必了，还是尽快将正事说了吧，我说了，我还要赶着回修真界。”
云若瑄便只能重新落座，但眼中的湿润却一直没下去，语气几乎是有些卑微地问道：
“你难道就不希望能和我多待一段时间吗？就算是还怪我.......”
“我说了，这件事早已经过去，我当初会选择离开灵界，只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无关，所以更谈不上怪不怪你。”晏明的语气已经有些疲惫，看起来非常厌烦她一直如此。
察觉到这一点，老妇人不再就这个话题跟他深聊，而是问他，日后可还有回到灵界的打算？
“你座下的两个弟子，我听说天赋都极好，你若是能回到灵界，回到神剑派再继续教导他们，想来........”
“并无这个打算，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晏明有些失望，他以为，他这次跟她见面，能从她口中听到那句他想听了很久的话。
云若瑄见他拧起眉头，似乎打算起身离开，神色立马慌张起来：“你是要走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晏明复杂着神色盯了她半响，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