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百花争放，明媚鲜妍，但宋凌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在他看来，宫里的花开得虽好，但未免过于齐整了一些，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还不如齐王府里祈钰随手种的那些，开成什么样子的都有，风一吹，东歪西倒的，观赏性差了一些，看着倒也还挺有趣。
沈羲和调侃说，花随主人。
他的意思是这些花跟祈钰一样，开得歪。
但祈钰还大言不惭地点了点头。
意思也很简单，我种的花当然随我，好看！
想到当时的场景，宋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眉眼是他意想不到的柔和。
他好像，真的爱上了那样的生活。
“公主，陛下在御花园里呢！”不远处，一干侍女追在厉怀夕身后，生怕她冲撞了陛下。
厉怀夕提着裙子，将那些人都甩在身后。
父皇那么宠她，就算冲撞了又怎么样。
距离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时，她瞥见一个陌生的面孔，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那人生得煞是好看，也就只比他的皇兄差一点。
厉怀夕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生怕惊扰到了那人。
忽然，那人轻笑了一声，满园的春色都黯然失色。
厉怀夕一颗心突然重重地跳了几下。
宋凌不紧不慢地跟在厉天泽身后，到了御花园里的一处亭子中。
亭子里有一方石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糕点和几壶酒，看着甚为风雅。
换做以前，宋凌肯定会沾沾自喜，觉得这是陛下看重自己的表现。
但时过境迁，他一颗心经历了沧海桑田，如今再看到这些，也觉得平常了。
厉天泽对他摆了摆手，宋凌拱手，在对面坐下。
两人还未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厉怀夕笑嘻嘻地扑到厉天泽跟前，故意嗔了一声：“父皇怎么在御花园里赏花都不叫我！”
厉天泽见是自己宠爱的小女儿，气都无处撒，只能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都怪朕把你给宠坏了，这么没规矩！”
厉怀夕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眼神却不时朝宋凌那边看去。
周福忙让人搬来一张椅子，厉怀夕坐下，吃了几块糕点，眼珠转了转，对周福问道：“周公公，这是哪位大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周福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宋凌身份特殊，虽然陛下已经免去了他的罪，但他现在也算不上什么大人。
非要说的话，只能算一个平民。
五年前，厉怀夕不过十岁，又一直待在宫中，哪能知道宫墙外都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福思来想去，觉得怎么答都不合适，便低头不语。
厉怀夕眨着一双大眼睛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不免有些生气。
她将手中的糕点摔到盘子里，撅了噘嘴，“我不吃了！”
周福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
但厉天泽只是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不想吃就去别处去玩。”
厉怀夕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父皇对她说的话，厉天泽平时最宠她了，还从未用这种语气来同她说过话。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下就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厉天泽心软了一下，叹了声气，从宫女手上接过一方手帕，在她嘴角擦了擦，语气疼惜道：“这么不懂规矩，以后可怎么嫁人。”
厉怀夕破涕为笑，又看了眼宋凌，脸有些红，“父皇，还没告诉我这是哪位大人呢！”
厉天泽刚想开口，就听见宋凌语气平静地说道：“回公主殿下，我只是一介平民，并不是什么大人。”
厉怀夕瞪大双眼，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可宋凌都这么说了，她父皇也没有反驳。
厉天泽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生气。
他今日之所以召宋凌进宫，不就是想提拔他，让他官复原职吗。
结果，这人却不领情，一口一个草民，将他的颜面至于何地。
他心里那点愧疚被冲淡了几分，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冷淡：“宋凌暂住在齐王府上，是你皇兄的朋友。”
厉怀夕眨了眨眼，皇兄的朋友？
她冲宋凌甜甜地笑了笑。
这下，她知道去哪找人了。
宋凌却从始至终未看她一眼，只低着头，姿态清冷地看着面前的糕点。
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往后，陛下应当不会再起让他做官的心思了。
又聊了几句，厉天泽见他是真的没有半点要入朝为官的心思，有些心累。
他摆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吧。”
宋凌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拱手道：“草民告退。”
说完，便脚不沾地地离开了皇宫。
在王府里待久了之后，他现在居然觉得皇宫里的氛围压抑又沉闷。
果然一旦有了对比，就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生活了。
在黑风寨那五年，他总是在想，若是等有朝一日洗刷了自己的冤屈，能再入朝为官该有多好。
可现在，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却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回了王府，见祈钰正在不余遗力地翻土种花，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王妃今日又买了什么种子？”
祈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养了个种花的爱好，现在每逢出门，都要买点种子回来，快把齐王府上的每一块地都给种满了。
祈钰将种子洒进土里，擦了擦额头的汗，冲他神秘地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花。”
宋凌眉心微挑，也过去，蹲下与她一起看那些花种。
外观上并无什么特别的。
祈钰清了清嗓子，给他一个提示：“这个不仅仅是花，还是某种药。”
宋凌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他这些日子研读各种医书，也懂了不少草药奇方。
见祈钰这么说，抓了点种子到手上，仔细看了看。
但任凭他怎么看，都想不到这些黑不溜秋的种子能对应哪一种草药。
只好讨饶道：“小人比不得王妃天资聪颖，还请王妃明示。”
祈钰嘿嘿一笑，凑近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从突兰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