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世邈挑了挑眉,淡淡道:“你说是就是。”
他语气坦荡自然,没觉得有半点屈辱的意思。
正是这种态度,让谢清晏更羞愧了——似乎两人之间,只有她这个幼稚鬼在纠结床上谁欺了谁,谁辱了谁,本就是为了快慰的事,怎么能按常理论呢?
总体来看,幸世邈更像她的小狗,他为她做的事,是她学小狗叫一辈子都换不来的。
谢清晏愧疚道:“幸世邈,半年前我与伏鹤上折子参你,你难过吗?”
幸世邈摇摇头,神情不见半点不悦:“不难过,相反很高兴。”
虽不难过,但一开始确实也是生气的,谢清晏的所作所为不管在谁看来,都是恩将仇报,欺师叛上。
可当谢常说要废了谢清晏,改立谢清平,幸世邈心中的气便消了。
谢清平是什么人?是生长在阴暗污秽中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视天下百姓命如草芥。
且不论他母家权势如何,是否得圣宠,单论心性,幸世邈就绝不会选他。
而他选的谢清晏,哪怕不做这个太子,也见不得他弄脏官场。她可以为了心中的正道,去做撼树的蠢蜉蝣,即使自己粉身碎骨。
在那一刻,被背叛的怒意很快就被欢喜平息了——他选对了人。
谢清晏哭声大起来,似乎她是个不孝子,此刻终于感受到了深沉的父爱。
“幸世邈...我...”
幸世邈替她擦了擦泪,哄道:“不必道歉,我不怪你,我懂你。”
谢清晏哽咽道:“其实...其实我是见不得你变了...”
“我小时候在太常宫前见过你,那会你还不是首辅,只是父皇的承旨...大热天的跪在日头下面,我问近侍你为什么被罚...”
“近侍说你谏言我父皇,两江灾年,应少收些税,父皇就怒了。”
“我那个时候只是觉得你生得好看,天人一般...见你被晒晕了,就偷偷叫近侍给你送水喝。”
“你喝了之后又起来跪,从正午跪到天黑,我无聊就一直看着你跪...后面父皇派人过来问你改变意见了吗...”
谢清晏笑起来,似乎为她的心上人感到骄傲:“你说不改,永不改。”
不改,永不改。
多桀骜,多傲然。
“我一直不懂你的道,只觉得你是至高至洁之人...幸世邈,我骂你奸相都不是真心的...我见不得你有半分晦暗。”
“我亦是,如果你变了,那情分也就到头了。所以谢清晏,不要变。”幸世邈点点头。
“这些话,我们是不是说得太晚了?如果之前战败身死,我们九泉之下该有多遗憾...”
幸世邈淡淡道:“不晚。哪怕不明说,心也是通的。”
他这话说得谢清晏更愧疚了,她过去的种种所为,如何当得起这后半句话?
幸世邈懂她,而她不懂幸世邈。
“...幸世邈,委屈你了...”
幸世邈被她这话逗乐了,语气轻松道:“殿下年幼无知,臣担待些也是该的。”
原来他每句话,都藏着对谢清晏的纵容。
那么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当真没有半分委屈与难过吗?
怎么会没有?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幸世邈从来没袒露过他的伤痕,只是默默地替她扛下一切,等她长大。
“谢谢你...对不起。”谢清晏埋进他脖颈,耸了耸红红的鼻尖:“我以后好好看史看策,不看话本子了...”
“为何?”
“你比他们都好,幸世邈...”
她运气真好,世间绝无仅有的人,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