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里面，少年的存在感是最强的，只是那身上散发出来凌冽的气势，就让人不容忽视。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只是任由女孩儿牵着，只是沉默着站在她身侧。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白术，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降魔大圣，现在是清清的未婚夫！”
先说话的人是胡桃，她瞥了白术一眼，情绪也没这么的跳脱了，明显是“沉稳”了两分。
这让程清清倒是更好奇，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什么事情能劳驾往生堂堂主特地跑过来呢。
她方才就扫了一眼四周，七七和那条小白蛇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肯定是避得远远的了。
白术好看的眼睛微睁，里面闪过一丝讶然，他扫了一圈姿态亲密的二人，以手抵唇轻笑了一声。
“原是如此啊，初次见面，久仰降魔大圣大名！”
察觉到白术眼底的了然，程清清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微微有些尴尬。
他这么聪明，前因后果稍稍一联想，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大约他的行医生涯里面，也少有见到这么奇葩的吧，居然真的有人为情所困到这个程度。
魈看了看他，点点头，“白先生好，清清，多劳了你的照顾。”
他听到，璃月的人都是这么叫这个男人的，清清也是这样叫的，他如此说，大约是不会有错的。
白术惊讶了一瞬，他摇了摇头，“能亲眼一睹降魔大圣您本人，就已经是我的幸事了，治病救人是我分内之事，哪里比得上您啊。”
他一向钦佩这位仙人，今日居然能真的遇上。
任谁见到这一幕，大约都会惊讶的吧，如果对象是这位仙人的话，那清清姑娘所思所忧的，也不出奇。
程清清见白术只是一笔带过，并未提起自己那日的窘迫，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在白术的带领下走进了不卜庐里面。
程清清侧头，看到了少年仙人的迟疑，顿时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魈的手。
“大家都有神之眼，没关系的。”
魈微抿着唇，眉眼软和了几分。
“……嗯，好。”
——
不卜庐内。
一行人陆续落座，平日里经常在柜台前站着的阿桂不见人影。
胡桃挠了挠脑袋，看向白术问道，“那人的身体还好吗，可还有气？”
一来，程清清就听到她这么问。
“什么情况啊，还有，胡桃你……是来这儿打广告的吗？”
程清清戏谑的问道。
胡桃嘿嘿的笑了笑，“这回倒不是，今儿个有人送了个客户来，唔……怎么说呢，我以为是我的客户，但突然间，啊！又活了，趁还没断气，我就给白术送过来了。”
她脸上不是没有遗憾的。
白术无奈的笑了笑，“胡堂主大义，不过，现在那人是我的客户了。”
“好吧，好吧，我晚些时候让人联系一下那人的家里人。”
这么一说，程清清也都明白了，顿时就有点哭笑不得。
就是啊，哪儿来的这么多不对付，该合作的时候，这两家不是合作的挺好。
“咦，对了，清清你是来复诊的吗？我看你恢复的不错呢！”
胡桃撑着脑袋，俏皮的问道。
“是因为和降魔大圣在一起后，心情好了吗？心情好也对病情有帮助的呢，是吧，白术？”
白术正给几位倒茶，阿桂在后院照顾着病患，这个活就落到他身上了。
突然间话题扯到他身上，白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胡堂主言之有理，确实如此。”
药引都已经在身边了，哪儿还有治不好的病。
白术打趣过，到底还是上前来，“清清姑娘把手伸出来，我为你看看吧，也好安心些。”
大喜大悲，对人的身体的害处显而易见，之前亏损的心血，虽然已经存在，但往后好好养着，也无大碍。
“我觉得好多了，这几天谨遵医嘱，我连门都少出呢，也就今日到处走了走。”
程清清顺从的把手放在了案上，衣袖往上挽起了一点，露出纤细的皓腕。
“嗯，适当的休息与活动，都是有益的。”
白术认真的把了一会儿脉，又叮嘱了几句话，只说已经并无大碍了。
“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换个方子。”
他视线一转，就看到了身侧的少年虽然不言语，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听的多认真。
魈叫住了他，“白先生，劳你看看这些仙草是否能加进你开的方子里？”
“哦？这……”白术看着眼前满满当当摆满了桌子的草药，难以察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掩下激动，他俯身捡起几株，认真的查探分辨着。
“……可以的，这些草药大多都是温补宜人，最适合清清姑娘了，晚些时候我把这些加进方子里，酌情替换掉一些草药。”
白术含笑回答，既然面前的人是降魔大圣，那这些仙草仙药的来源，就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了。
凡人难以接近的险地，有哪里是仙人去不了的呢。
在平时，他也有在收购这些，但要么是花重金相求，要么是旁人来与自己交换“奇药”。
总之，不会太轻松就是了。
少年仙人蹙了蹙眉，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剩余的呢？”
留云给的，大约都该是适合的。
白术也正想解释，闻言，便把那几株虽然混在里头，但一看就周身不凡的草药给捡了出来。
“这几株……不同寻常，说是能把将死之人吊住一口气，也不为过。”
程清清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留云人真好呢。”
这东西都舍得拿出来诶，可真大方。
白术和在一旁支着脑袋听的胡桃闻言，难得有默契的假装并没有听的“留云”二字。
魈的视线落在了女孩儿的脸上，奇异的，他竟能猜到清清的想法。
“不如就留给白先生吧。”
他看了两眼那几株仙药的模样，默默的记在了心里，“我还能在找到。”
听的这话，白术有些迟疑，就又听到女孩儿笑吟吟的说。
“我是用不上了，倒不如给你用，你自己也是大夫，虽说医者不自医，但这东西好歹能帮上你一点也好，你这儿常年又有各种各样的病患，总会遇到需要的，总好过放在我这儿失去药效的好。”
胡桃从头看到尾，这会儿附和道，“嗨呀——降魔大圣和清清的一片心意呢，你就收下吧。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好客气的！”
被她这么一打岔，氛围融洽了不少。
白术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微笑着道谢。
酒蒙子好酒，书呆子好书，他也亦然，有一瞬间，白术其实也衡量过，他开什么价格，才能把这几株留下来。
但，这个念头也终究是念头，只一瞬他就打消了。
不曾想，这几株千金难求的仙药，竟被二人这么戏剧性的赠给了不卜庐啊。
这边的事情结束，程清清也简单的说了一下轻策庄的事情。
她怎么看不出白术眼底的疲惫，果然的，传言不假，怕是白先生的身子比传言中的还要差上一些。
就连寻常的闲聊，对白先生都有负担啊。
确实，听说平日里坐诊的时间结束后，都是白先生静养休息的时候。
白术闻言，没有多思考就把这事儿应承了下来。
在他看来，只要患者有需要，他就没有推辞的道理，治病救人，这也是他当初学医的初衷。
倒是程清清，本来她就不太好意思劳烦白术，现在看他的身体情况，更是直接就提出来了。
“我看，只是简单的预防而已，有病治病，没病看了也让人安心，哪里就需要你出马，倒不如让白先生你的弟子去？”
白术有些微愣，“阿桂虽然跟我的时间不久，但我只让他按方子抓药，病人的安危不是说笑的，轻易不能马虎。”
“那你素日里也教过的吧，只是不敢让他上手而已。”
他点点头，神色严肃的想说什么，就听到女孩儿说的话。
“那就更应该从实践里面获取知识啊，他学的再多，没有真实的案例，如何能真正的掌握呢，你若不放心，可先跟着去看着，亲自教导，之后你既掌握了轻策庄众人的身体状况，也能考一下你弟子究竟学到了多少。”
“他若能早些出师，也能减轻你的劳累，不是吗，总不能因为怕犯错，就束手束脚的不去做吧。”
程清清只是认真的提出自己的建议，在她的理念里面，没有什么比实践着两个字更重要的了。
做错了没关系，不会做也没关系，但只是想着，而不付出任何行动，这就说不过去了。
白术俊逸的脸上，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晌久，他笑着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就依你说的吧，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会跟着过去坐镇的，如此大家都能安心些。”
当年师父也不是这样教自己的，他当年跟着师父学习，不也是见多了疑难杂症，才有了如今的他吗，白术教给阿桂的，只堪堪让他成为合格的药师，但要成为医师，这条路还远着。
这也并不是只守着这个药庐就能成的，是他着相了。
——
拎着白术给自己新开的几包药，她带着魈就跟白术告辞了。
胡桃也没急着走，一路把人送到了药庐门口。
“我得去看看那个客户……咳咳，那人怎么样了，怎么也是我送过来的，在那人的家里人没来之前，我得看着点。”
她幽怨的叹了一口气，扯着程清清的袖子告状。
“我什么都让客卿买好了，结果……罢了，凡是自有定数，这笔钱活该不是我能挣的，平平安安的也好。”
不等程清清安慰，她自顾自的就自己相通了。
不愧是你！
程清清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所有人都是你的潜在客户呢，哪里需要愁生意惨淡呢，要不，看在咱两的交情上，我把自己送给你，让钟离客卿买的那些东西发挥一下用场？”
这话一出，不但是胡桃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少年仙人也拧着眉，不赞同的盯着她。
“呸呸呸，话可不能乱说啊，哪能这样的，坏了规矩不说，我宁可生意惨淡些，也不愿把你送走！”
胡桃瞥到降魔大圣那黑着的脸，她也忍不住苦着一张脸了。
程清清俏皮的眨了眨眼，语气轻快的说，“我开玩笑呢。”
魈木着脸，抬起手，没什么表情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不好笑，下次别说了。”
“对对对，这可不是可以乱说的哦！”
胡桃附和道，看着两人这亲昵的模样，哪怕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稀奇呢。
原来一个人真的会改变成这样啊。
清清也是，降魔大圣也是。
——
回到住处，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考虑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两人是通过特别的“手段”回来的，一落地就是直接到了房间里。
程清清引着少年仙人坐下，“你，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房间？我去把药拿下去给吴娘子。”
听到这话，魈微怔了一瞬，顺从的点了点头。
“好。”
得到回答，程清清便安心的下去了。
看着人影渐行渐远，耳边是是那熟悉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在楼梯上，轻快又小心。
是害怕摔倒吗？
她向来如此，似乎每每下楼都很小心，连带着他也忍不住多去关注几分。
等声音渐渐的消失在了耳边，魈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
当成自己的房间吗？
大约清清觉得他常在望舒客栈小憩的那间，就是他的房间吧，这么说，也没错。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仙人站起身，慢慢的在房内踱步。
这样参观一个人的房间，对他来说，稀奇又新鲜，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魈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去触碰，直到他的身影停留在了书桌前。
书桌的一角里，安然的放着几样东西，少年仙人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自己曾送给女孩儿的。
差不多样式的书桌，同样的位置，放着同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