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问题？”陆静非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她很纳闷，这个人怎么一碰上她就有问题。
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谢寒初被她俏皮的模样逗笑，“我就是想知道冶炼厂的案子，陆小姐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陆静非抬头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谢寒初慢条斯理地道：“贵公司前几稿方案，都侧重于提高产能和降低成本，陆小姐是怎么想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陆静非会意，这是在变相地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在这个案子上一分钱不想花吧。
她思量片刻才开口，“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谢总接管谢氏后，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按照你的风格，这类型的老牌公司，直接砍掉了事。”
陆静非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挑拣说辞，“有几家资质比这个冶炼厂还好的，都被你下令关停，连资产重组都省了，在这个厂子上耗费这么多精力，我猜可能不是你的本意。”
谢寒初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他原本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她的回答勾起了他的兴趣。
陆静非坦言：“谢老爷子当时的态度，恰恰佐证了我的想法。”
谢寒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带疑惑。
陆静非斟酌着解释道：“谢老爷子一听说一分钱不花，大概以为我们不想接手，非常不高兴的样子，看起来是要比你更看重这个案子。”
“原来如此。”谢寒初了然。
亏得老爷子把这丫头一顿夸，要是知道陆静非正是捕捉到他的反应，才趁机改了方案，指不定得多懊恼。
谢寒初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陆静非观他并无不快，“我猜，这个方案早就在谢总的考虑范围内。”
她没有说破，其实后来她就回过味来了，方案能顺利通过，并非她做的多好，而是谢寒初早有准备。
昨天即使不是她，也会有人提出来。
只是这个人，不能是谢氏的人。
谢寒初不置可否，眼底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陆静非的胆子大了几分，“只要确定谢氏不是为了提高产能增加收益就好办了。”
“陆小姐很聪明。”谢寒初由衷地赞道。
跟聪明的人对话，点到即可。
她在这件事情上的通透，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夜风很静，夜色很美，宴会厅里秦女士的钢琴声婉转悱恻。
这样的夜，不适合谈工作。
但是说着这些事，让人无知无觉地放松下来。
谢寒初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陆小姐不趁秦院长在多认识些人？以后也方便开展业务。”
今晚来的不乏各大公司老总高管，她又精心地打扮过的样子，想是也有此意。
陆静非道：“师父领进门，修行还得靠自身，舅舅再怎么帮我，我本身实力不行，也无济于事。”
谢寒初颔首，表示赞同。
她颓然一笑，“我倒是想纯粹地聊聊业务，奈何秦女士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今晚就是秦女士橱窗里的洋娃娃，价高者得。”
谢寒初怔怔地望着她，眼睛里涌动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确实是，很迷人的洋娃娃。”
陆静非双脸逐渐变得绯红，灵动小眼四处乱探，手指也在下意识地摆弄着光滑的裙面。
心念一动，她微笑着举起头来，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我敢肯定，谢氏如果出价，一定会是全场最高。”
谢寒初轻笑一声，“也并非不可能。”
陆静非想起什么，“广岛码头的案子，还得感谢谢总。”
谢寒初没有想到她意有所指，略微有点失望，“那是你应得的。”
陆静非也没再客套，对于这样的肯定，她认为最好的回馈是把事情做好。
两人一时无话，秦女士演奏完一轮，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陆静非探身向里望去，眼底陡然闪过一抹诧色，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谢寒初背对着宴会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转过身去。
但见一个身材伟岸，仪表非凡的男人，嘴角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手捧一大束玫瑰，缓缓走至正中的秦方好身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秦方好眉开眼笑，大方地接过花束。
谢寒初的瞳色瞬间冷了下去，脊背僵硬。
陆静非不知何时站到他边上，“秦女士近两年的追求者中，这位算得上个中翘楚。”
谢寒初没有反应，她又没话找话，“卡布奇诺，倒是新颖，不过并不适合秦女士。”
谢寒初转头不解地瞥她一眼，没有搭腔。
陆静非低喃，“卡布奇诺是那捧玫瑰花的品种，花语是幸运。”
“但是这种玫瑰，光从色泽上看就太浅淡了点，并不适合秦女士，另一个叫潇湘的品种，颜色更艳丽一些，才更配她。”
谢寒初眼底闪过一丝柔情，沉吟道：“卡布奇诺，跟你倒是很般配。”
陆静非注意力都在秦女士身上，没有太在意他的话。
她咧嘴一笑，一语双关，“我就说它不配秦女士吧。”
谢寒初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那个人是我父亲。”
陆静非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凝视着他。
谢寒初讪讪地颔首。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
谢寒初凉凉勾唇，“我也想知道。”
陆静非回想自己先前的话，肠子都差点悔青。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从小父母离婚，就目睹着秦女士身边的男伴三天两头换来换去，早已见怪不怪。
想她第一次见到秦女士的男伴时，反应可绝对没他这么淡定。
她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放心吧，秦女士不可能接受他的。”
谢寒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劝慰，“何以见得？”
陆静非故作神秘，“秦女士已经过了渴望爱的年纪，反而不敢轻易触碰爱。”
想了想，又补充道：“她现在只会享受爱，并不会真的付出爱。”
这是秦女士自己灌输给她的恋爱观。
谢寒初蹙眉，这些爱不爱的，于他而言很陌生。
陆静非看出了他的疑虑，干脆将话挑明，“你父亲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下高调示爱，秦女士或许还会考虑考虑。”
她像在为他解释，也像说给自己听。
“不过眼下的情形，秦女士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应该已经跟他划清了界线。原因很简单，秦女士怕麻烦。”
陆静非望向他，一副我厉害吧的傲娇样。
谢寒初心底的阴霾散去一大片，不由得勾起手，在她俏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就你机灵。”
他兀自觉得，跟她聊天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进去吧，”谢寒初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抛开最初的惊诧，他父亲爱不爱谁的，他也不是很在意。
陆静非慢半拍地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讷讷地回味着他的手指刚才碰触到她时冰冰凉凉的触感。
脑海中不自觉地涌现出黑暗的房间里，和她交叠的身躯，也有一双这样冰凉的手，猝不及防落在她的身上，惹得她阵阵战栗，而他的吻时而轻柔时而狂热，让她放松又紧张。
陆静非一时间口干舌燥，路过服务员，想给自己取一杯红酒。
谢寒初想法和她一样，两人同时伸手，不期然碰触到，陆静非像触电似的迅速收手。
谢寒初好笑地挑眉，举起酒杯隔空跟她碰了碰，浅抿一口。
陆静非怔忪失神，强烈的熟悉感将她团团围住，令她不吐不快，“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她说的是肯定句。
谢寒初站定，表情古怪地盯着她，“你是指咖啡厅那次？”
“也许更早”，陆静非摇头，“那次见到谢总，我就有种莫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谢寒初的嗓音微微沙哑，漆黑如曜石的眸子闪动着光泽，似笑非笑，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真想知道？”
答案呼之欲出，陆静非反而有种想逃的冲动，她本能地觉得，这个回答或许不是她能承受的。
谢寒初眼睛微眯，上前半步凑到她的耳边，不容她打退堂鼓。
“陆小姐，我们初次见面，是你花钱买快乐的那次”，怕她没有听懂，他还好心地提醒她，“女人的快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