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集团华东大区总部。
陆静非接到通知时正在外面拜访客户，着急忙慌地赶回公司。
进到会议室，大区总和另两位高级客户经理都在，倒是稀奇。
盛京向来是业绩至上，平时各忙各的，只有月度会议才会把这几位大忙人聚在一起。
临近中午，会议室里每个人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的样子，令陆静非颇感意外。
助理宋雪霏朝她招招手，她疾步过去，在宋雪霏身边落座。
人都到齐了，大区总关峒直切主题：“刚接到通知，下午谢氏总裁会亲自带队到我们公司，视察谢氏老冶炼厂转型升级方案的进度。”
陆静非一惊，差点没坐稳直接跌在地上。
转头用口型无声地问宋雪霏：“谢寒初？”
宋雪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陆静非顿时如晴天霹雳。
关峒挑拣着重点说：“谢氏旗下这间冶炼厂，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最辉煌时，占到过全省三分之一的Gdp，规模自是不小。”
“这次的转型案，前期光咨询服务费就一大笔，后续的设备采购量大，收益更是可观。”
“不瞒诸位，你们面前的这套方案已经向谢氏提交过，被否了。”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每个人的反应，“谢氏一直没有给出确切的改进意向，但是眼下没有时间了，下午人就会来，在座都是我司精英，大家集思广益，务必要把这个案子拿下。”
这个案子集团总部非常重视，完成得好，关峒马上可以调任总部，事业更上一层楼。
关峒虽然没有明言，在座都是人精，怎会想不到，他能凭这个案子高升，他之后接手顺利推进的人，自然是下一任大区总。
每个人都将面前的资料反复看了几遍，生怕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虽说都跃跃欲试，但以关峒的能力都被难住了，大家一时也是不得要领。
关峒看向刚才就有点心不在焉的陆静非，“陆经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陆静非还沉浸在即将碰上谢寒初的震惊里。
忽听上司点到自己的名，赶紧收住思绪，“这套方案，根据老厂特点，设计了一套全新的管理体系，从原料、生产到仓储，包括人员管理都会植入我们公司最新的智造系统，旧有的设备也会淘汰一大半，完成改造后的工厂，自动化水平将得到极大的提高，产能或可翻倍。”
这个案子她一开始接触过，做过些功课，后来事关上司的升职大计，由他亲自跟进，她就没有再理。
陆静非不疾不徐地说着：“而且我研究过，方案极大地考虑到现有资源的可利用性，并非一蹴而就。兼顾生产、分批分类循序渐进地推进，这样做谢氏投入的改造成本就会大大降低，后期智造系统建立起来，对各个环节的优化会提供数据支撑，事半功倍，长远来看，收益还是较为可观的。”
关峒投来赞许的目光，鼓励她继续说。
她粗略过了一遍堪称完美的方案，再将前后大致进行联想，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猜想：“但如果改造升级本来就不是谢氏想要的，或者说，改造成本还远远达不到谢氏的预期呢？”
另一位高级客户经理季夏不可思议道：“这次的成本还是基于我们公司有强大的软件支撑才有可能压缩到这个数，放眼业界，不可能再有一家公司做得到，难不成谢氏想一分钱不花，让我们倒贴给他做？”
陆静非环顾众人，“如果我说，谢氏就是一分钱都不想花呢？”
众人怔住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关峒细细地琢磨着她的话。
方案改了几次谢氏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方向一开始就不对。
此刻被陆静非一语道破，回想起来，确有可能。
季夏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会议室门口突地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不花一分钱完成改造，陆小姐有何高见？”
随着话音落下，谢寒初挺拔帅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进会议室，后面跟着面色铁青的谢老爷子，还有裴宏，以及一众谢氏高管。
关峒没想到谢氏的人会提前过来，也拿不准刚才的讨论他们听去多少。
忙站起来招呼浩浩荡荡一行人落座，客套几句，又简单地介绍了在场盛京的人，见谢寒初已经自顾坐到了主位上，也不好说什么，坐在了他的右侧下首。
谢老爷子气的不轻，要不是他急着想知道进程催着孙子早点过来，他都不知道这家公司就是这样做方案的。
嗔怪地瞪了眼主座上的谢寒初，想到哪说到哪，“你个小丫头，谢氏这么大家公司，难道还花不起这个钱了？”
许是做贼心虚，谢寒初一进来，陆静非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乍又被问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出头。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办法能让谢氏不花一分钱就完成改造，何乐而不为呢？”
老爷子气恼地哼哼，要不是上首的孙子还稳稳地坐在这，他早就拂袖离去，哪会浪费时间听这小丫头在这异想天开。
毕竟现在谢氏的掌事人是谢寒初，他不好当众拂了孙儿的面子。
谢寒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陆静非，“愿闻其详。”
她倒是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对于这样的厂子，保留都是勉强，更遑论让他多投一分钱。
盛京拿了几稿方案，他一直没有表态，不是方案不好，是根本就不是他要的。
又不能表现得太明白，否则不好向老爷子交代。
她现在当着老爷子的面把话挑明，他倒想看她怎么收场。
关峒出于对下属的保护，出来打圆场，“不花钱也有不花钱的办法，方案我们可以再修改。”
“听她说，”谢寒初打断他，目光始终只落在陆静非身上。
盛京的人对眼下的情形也是始料未及，不禁都为陆静非捏着把汗。
平日里和她竞争最多的季夏向她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陆静非无暇顾及，脑子里飞速地整理着思路，提醒自己要镇定。
她站起身，“那就烦请谢总和各位给我十分钟时间，说说我的想法。”
“陆小姐，请！”谢寒初发话，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陆静非在助理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助理帮她打开了会议室的大屏，调出冶炼厂的基本信息。
她落落大方地走至大屏前，专注地开始陈述：“冶炼厂的产品技术已经跟不上谢氏集团的发展步调，但是它本身的生产力还是可以的......”
她的意思很简单，与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让它达到谢氏目前的生产水平，不如将它外包给国内一些做粗放加工的能源企业。
她拿着红外线笔，时而在屏幕上做圈注，时而停顿几秒，让在场的人跟上她的思路。
从企业发展史，到市场现状，讲得头头是道，每列举一组数据，无不正中要害，精准且没有冗余。
短短十分钟，众人像是听了一场精彩的论证会。
她全程带着职业礼貌的浅笑，嗓音清亮，目光熠熠。
谢寒初喉结紧了紧，有那么几秒，竟入了迷。
“......这样既能保住厂子，工人也有着落，谢氏不用再投入一分钱，还能从中获得可观的收益，用时间换空间，未来真要转型或是关停，也积攒了足够的资本。”
简洁明了地做完总结，她沉静地看向谢寒初。
半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掌声相继响起。
谢老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你个丫头，倒是个会做事的！”
陆静非微微躬身，回到座位上。
宋雪霏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在桌子底下给她竖起大母指。
她神色自若地抬起桌上的咖啡浅抿一口，后知后觉，后背早已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