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学院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新的伊始
昼日喧哗，夜月胧凝。
灯火葳蕤间，细水长流。
“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心驰神往的景象。”
许岚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脸上的笑容分外安逸。
他的身旁是同样一脸感慨的晏宁。
“那个是……傩戏吗？”
晏宁顺着许岚的目光定睛一瞧，在那听雨楼阁组建的戏台之上，身穿青铜甲胄，戴着魕鬼面具，踏着古老史诗流传至今的旧日步伐，李时迁口中虔诚吟声颂唱，此刻的他已然将全身心投入到祈福祛灾的傩戏中，他的思想还有信念与曾经的古人合奏共鸣，脚印与先人们重叠，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听雨楼阁变幻时，异乡客纷至沓来。
威风八面的金猿兽铠，通体黑金的万钧铁棒，惊雷玄火凌厉狂暴，姿态张扬，笑容神气，好似大圣龙宫寻宝归来时的潇洒。
闲庭信步，笑容恣意，举目间见太平盛世而后感人生逍遥，这是独属于剑客的意气风发与意气风发，一抹澄澈白净的明芒。
惊鸿照影来，宛若天仙踏水所行，脚尖点及之处芙蕖花开，一手持玉剑，一手撰文集，舞剑写诗醉步花间，身姿婀娜多娇。
格杀，白芒，荻花应约而来。
各有风骚的奇幻之色碰撞，亦是风华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异邦人士，世间情爱的圣洁化身。
白衣飘袅兮仿若沐风，闪耀着光辉的瞳孔纯净如清水，他托起爱人的手臂，在艳羡的祝福的目光中许下他对眼前人爱的诺言，愿相濡以沫，愿以此生长久陪伴。
来来往往，数不尽的憧憧人影，看不完的笑颜，听不止的欢乐声。
就在这时许岚突然停住了脚步，心有所往地走向路道旁的某个摊位。
射奕。
如果要问整个华耀学院射奕本领最强的人是谁，当属灼光之矢——晏安。
只可惜斯人已去，如今这个头衔落在了弓道部的天骄——许欣。
晏宁想到了这一点，当然许岚也是。
人群略微有些骚动，站在摊位前，单单握弓姿势就要透露出一种比旁人要更加气定神闲的自信，许欣挺直腰杆，提起长弓瞄准箭靶，眼眸分外坚定锐利，随着绷紧的弓弦发出一声低吼，箭矢穿破空气呼啸而过，精准射中不远处的靶子圆心。
欢呼声与掌声同时响起，面对众人的喝彩许欣淡定自若道:
“欢迎各位来参加弓道部的活动，只要中靶都会有小奖品哦。想尝试的同学我们都会手把手教你怎么用弓，当然，有自信的同学也可以来挑战我，赢了有大奖哦。”
话音未落，人群中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个轻慢的声音。
“如果我赢了的话，许欣小姐能赏个脸陪我一起逛逛盛会吗？”
“既然同学有这个想法，也希望你有赢我的魄力和实力，请吧。”
许欣模样飒爽地应战，然而当她看清那人的面容之时却是心头一颤。
空荡荡的袖摆无风自动，许岚呵呵一笑说道:
“有什么疑问吗？学长我就不能一亲芳泽了？”
人群里，晏宁拿着许岚的外套，一脸无奈地摇头。
“那位是许岚学长对吧？他怎么……”
“许岚学长是志愿军啊，受伤致残也正常吧？……只是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是啊，真叫人唏嘘。可是一只手要怎么射箭啊？”
许岚咳了两声，回过头对人群说道:
“喂喂——小瞧我呢？我可是志愿军许岚啊，待会别被惊掉下巴！”
“志愿军受伤是家常便饭啦，重要的是还能振作起来，你们看看那边，那个火人比我还惨呢，但温泉的水就是他烧的。”
“所以说——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露出悲伤的表情，当事人都在努力活着，就请像无事发生一样对待我们，这样就够了。”
“好吗，欣儿？”
许岚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许欣，内心有些忐忑。
绷地一声！
箭矢稳稳中靶！
“那就给我看看！”
许欣别过头不去看他，咬着嘴唇已是情难自已。
“好！”
许岚语气有力地应下，他右手持弓，咬住箭羽搭上弓弦射出一箭，稳稳中靶！
十环！！！
“怎么样啊！”
许岚向着人群吆喝道。
“好——！！！”
青春少年少女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从不对生活的强者吝啬。
“我要认真了。”
许欣抽着鼻子哼哧道。
“你要是输了的话就尽管向我撒娇吧。”
许岚厚脸皮地笑着俏皮话。
许欣没有说话，只是握弓的手臂有些颤抖，许岚咬着箭羽瞄靶，笑得分外开心。
投壶。
这个游戏说来也简单，但如果有雾气阻碍呢？
雾气缥缈间，身穿一身青云绸罗汉服的季千寻（季千熏，赋能为大雾，现改名）兢兢业业守着摊位，然而还是没能有一位顾客光临，他们往往驻足在外观望一会儿，而后轻叹声气离开，这般来来回回几次，摊位前莫名空出来一片地方，在一派热闹欢腾的人流里更显得有些冷清。
季千寻斜躺在红木宽椅上，手持一把镌刻着山水字画的团扇，将美艳的身姿展现地淋漓尽致，她明眸流转间风情自若，黛眉蹙起间仿若孤傲雪莲含苞藏蕊，让人只敢远观这一抹冷色的绝景。
是投壶的难度太高了？还是我表情太冷漠了？
班上那些家伙也不管不问，说好这副打扮定能引得门庭若市，结果却恰恰相反。
……早知道不揽这活和轻舟还有陈柠溪玩去了。
季千寻自怨自艾地想到。
“妈妈！我要玩这个！”
突如其来一声孩童的喊声将季千寻的思绪拉回，她匆匆收拾出一张别扭的笑脸，起身接待光临此处的小客人。
小家伙抱着箭一阵小跑，身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脚步颠啊颠，小手挥啊挥地就随意投出一支支箭。
然而一个都没有中。
没成想结束地如此之快，季千寻自己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她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箭并将雾气散了些去，招呼着小家伙再玩一次。
“好耶！”
小家伙兴奋地舞起手来，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
但开心是一回事儿，个子小小的她还是投不中一支箭。
“...再……再来一次！”
不愿放弃的季千寻模样焦急道，这可是她唯一的客人。小家伙瞧了她一眼，又往身后望了一眼，旋即蹦跶起来，努力向季千寻招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怎……么了...是想要我抱你吗？……可以吗？哦哦……好吧。”
季千寻略显窘迫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将雾气全部挥散开来，脸颊贴近，认认真真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说道:
“这一次，我们好好来！”
“嗯！姐姐也别怕！”
季千寻听得一愣，这时小家伙手里的箭已经飞了出去，她的心情刹那间像是与箭连接在了一起，那忐忑不安，畏缩担忧的情绪一并揪了起来。
铛啷——
“投中了！”
小霖铃欢呼着抱住季千寻大笑，季千寻怔了怔，短暂的恍惚后心中顿时溢出激动的心情，她露出发自真心的笑颜，与小霖铃一起欢笑。
“这是你的奖品，能带来好运哦。”
季千寻蹲在小霖铃面前，在她的手腕处系上一条寓意美满的红绳。
小霖铃打量着手腕上的红绳，眼里亮闪闪地。
季千寻微笑着注视着小霖铃，伸出的手一停，耷拉在半空中悻悻收回，神情寂寥。
这时，一股小小的力量托住了她畏缩的手与消沉低迷的心。
小霖铃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满脸天真烂漫的笑颜。
“谢谢姐姐，姐姐要开心喔。”
季千寻错愕之际，小霖铃已然投进她的怀抱。
“姐姐再见！”
小霖铃嘟起嘴巴在季千寻的脸颊上迅速亲了下，然后飞快地跑开了，她牵着妈妈的手，在人潮攒动的光景里向季千寻告别。
季千寻目光不舍，还是举起手笑着回应小霖铃，也是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小霖铃的妈妈。
撑着油纸伞，一身洁净素衣在灯火阑珊处美得不可方物的凄婉女子，此刻正用她温婉的眼神注视着季千寻，脸上那些伤疤透过时光，停留在曾经美好破碎的时候，如今她感慨着人世沧桑，再次见得世间繁华，感受到欢欣喜悦的经年，决定向因无人问津而心绪消沉的季千寻开口诉说。
“热闹喧哗后，冷清遍地丛生，是人间使然。”
“相逢便已经胜却无数，故而要多点温存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人生就是这一点难得，虽难免会有磕绊，但要趁着好时候，多感受一番才行。”
浮光浮梦间，季千寻朦胧地睁开眼。
“千寻你终于醒啦，你早说客流量爆满了嘛！你突然倒下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好多人争先恐后来打卡拍照，但都只敢远远观望，美得窒息啊！”
“你刚刚那股情态，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伤感美人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沉浸过头身子累倒了！”
身边的同学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季千寻却是充耳不闻，她起身拨开帘子，在阡陌交通里闪烁的灯光烛火中寻觅着什么。
然而一无所获。
季千寻不禁面露悲伤，这一刻，周围的世界都因为她的哀婉而安静了下来。
可当季千寻下意识摸了摸手腕，随之而来的触感让她的心跳顿时慢了一拍。
抬手凝眸，一条红绳静静地系在手上。
剪窗花。
公主耳饰躲在何贤逸身后，看着来人瑟瑟发抖。
晏宁一脸无辜，叹了声气正准备离开，一只手臂搭住他的肩将他按在小板凳上。
“杜琳绮你也在啊。”
杜琳绮熟络地搬来板凳一坐，拿起彩纸便在手中折叠起来，她嘿嘿一笑，说道:
“我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已经在这绮丽折纸王国逗留一整天了。是吧，咱们的——国王！”
说着，杜琳绮还不忘打趣何贤逸一声。
晏宁表情一赧，未免惆怅地说道:
“结果，一场灾变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杜琳绮手中折纸的动作一顿，看向晏宁说道:
“那眼前的一切，算什么呢？”
晏宁不禁哑然，他竟然还没杜琳绮看得通透。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何贤逸开口道:
“有时，改变会走向死路，内心的执念会将人导向毁灭。人们总是在失去什么后开始变得扭曲，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拥有被拯救的权利。”
晏宁尝试性地伸出手拿起一张彩纸，下一刻火焰便吞噬了彩纸，使其化作灰烬。
“拯救……谈何容易。”
晏宁愁容满面，苦笑言道。
何贤逸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晏宁肉身俱毁已然成为了僵傀，完全是靠着复仇的执念存活，依靠装甲限制还有自锁状态的封印才未失控，否则他与行走的灾害无异。
杜琳绮将折好的纸兔放在晏宁掌心，在蓝桉傀火焰涌出之时放上她的右手，火红色的火焰瞬间燃起，两种火焰碰撞缠斗，仅是片刻那火红色便败下阵来。
这时，晏宁诧异地发现那个纸兔子竟然存活了下来，虽模样已经不可挽留地损毁，但在他的掌心安宁地躺着。
“苦难过后，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呵护残缺，让伤口愈合，再去谈什么执念。”
杜琳绮笑着说道，脸色有些苍白。
“就像火焰带来了灾难，但同时也带来了热烈的希望！”
公主耳饰抬着一颗棒棒糖飞来，略显粗鲁地塞进杜琳绮嘴里。
“啊——谢谢！”
杜琳绮含着糖果，甜蜜的草莓味在味蕾上爆炸泛滥，她满脸幸福的表情拍了拍公主耳饰，而后说道:
“学长，何贤逸，与生俱来的能力，和突如其来的能力，你会选那一个？”
晏宁心情轻松了不少，面对抛出的话题回答道:
“当然还是熟悉的最好。”
何贤逸挠了挠头，公主耳饰气呼呼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答。
“如你们所见，我爱的那个最好。”
杜琳绮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说道:
“我来归纳一下，幸福的最好！”
“哈哈哈哈。”
他们围坐在一起，平淡地说起平常。
水晶尖塔。
这里可以俯瞰到华耀学院的全景。
自然成为了胆小者藏身的好地方。
黑暗中，浮现出一颗米粒之光。
零散的火星里，黑色的千纸鹤缓缓飘飞而起，朝着远处的光辉努力挤去，羸弱的羽翼因火焰才觉醒了飞翔的本领，却也被火焰吞噬，生命开始倒数。
黑色千纸鹤，以生命为代价的飞翔，结局唯有那惨淡收场，遥不可及的温柔乡，彼岸被漫长的路途阻隔。
最后，孤零零的千纸鹤从铺满繁星的夜空坠落，默不作声地在火焰中化作飞灰，不知痛楚为何物，却也从不后悔。
“你的火焰中有股悲伤的味道。”
“火焰是灿烂的，哪有悲伤的啊。”
“那你告诉我…水底里燃烧的木屋…幻梦中让你与家团聚的火焰是灿烂的吗？”
“那道视线原来是你，你对气味真敏感，应该能成为一位善待食材的好厨师。”
“别吧，我可没有那种低俗的恶趣味。”
一个说的是蔬菜果肉，一个说的是人。
韩月阴愣了愣，希弗洛斯满脸怪异倒还觉得受气。
那日释放出杀戮的本性，韩月阴兀自消沉了一阵但很快振作了起来，可要说完全无碍那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于是乎，云翳云片卷土重来在他身体里蔓延，愈发暴虐地侵蚀着韩月阴的身心，当他备受煎熬之时，希弗洛斯伸出了援手。
以凋零之心缓解了痛苦。
眼下，希弗洛斯对韩月阴满是疑问，同样的，韩月阴对希弗洛斯也是一无所知。
前者在想，凶戾与脆弱竟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挣扎痛苦过后却还能自己振作起来，更加令她不解的是，韩月阴的赋能到底是什么？
而后者，单单只是觉得自己稀里糊涂与一位陌生人相遇了。
“昨天，你好像从又一次的噩梦中苏醒了过来？”
“不是噩梦，是难得的美梦，我梦到了一处油菜花田。”
“诶？”
“简单来说就是……故乡。”
希弗洛斯站在开放的水晶尖塔高处，听不懂身处围栏中的韩月阴的隐晦。
韩月阴摘下机械面罩，抬头看向希弗洛斯说道:
“或许你可以看看。”
希弗洛斯飞落在韩月阴身边，高跟鞋的踢踏声清脆入耳，她戴着黑色的头纱，衬托出玉膏般的精致面容还修饰出一种微妙的朦胧感，唯有那双世间仅有的青色瞳孔纯粹无暇，明亮生辉。
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小腹的镂空花纹皆由一件透视紧身衣承着，于是细嫩的肌肤暴露无遗；黑色胸衣勾勒出玲珑的身材曲线，而恰到好处的垫肩将整体风格聚拢，仿若黑天鹅般的绒毛彰显出一股别样的气质；脖子上的血晶项链闪烁着红光，而蓬松的裙摆则是这套衣服仅有的一点含蓄，但紧致的吊带黑丝依旧不加掩饰地装点了希弗洛斯的美腿。
希弗洛斯不自然地撇过头，冷淡道:
“你要怎么做呢？”
韩月阴从呆滞中缓过神来，评价道:
“这件衣服过于别出心裁了。”
希弗洛斯脸庞滚烫，声音细若蚊蝇。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可我看不出来适合穿的场合。”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
听出希弗洛斯语气中的愠怒，韩月阴顿时有些慌乱，短暂沉默后，他右手忽地燃起火焰放在自己长满云翳云片的脸庞上。
只听吱嘎一声——
骇人的尖刀利刺穿破韩月阴的脸颊，鲜血喷涌如泉流。
希弗洛斯一惊正要出手阻止，便看到韩月阴惨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接着他用火焰将自己的血液焚烧，须臾间飘散出一股焦烈的气味。
这一瞬间希弗洛斯思绪拉长，骤缩的青色瞳孔于火光中渐渐平静，她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蓝天白云之下，身边盛开着灿烂的油菜花田，远处的屋塌靠坐着一对兄妹，画面温馨而美好。
短暂的失神过后，希弗洛斯的凋零之心感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空虚，也就是这一刻的违和感让她顿悟了一些事。
当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迫，痛苦就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升起。（引自加缪）
毫无疑问的是，眼前的幸福只是韩月阴的幻想，圆满了那破碎小屋中溢出的悲伤，还支撑着他行走，却只是原地徘徊。
可仅凭幻想怎么可能走得下去啊……
于是乎，希弗洛斯苏醒过来，望向沉浸在幻想中的韩月阴眼神复杂，她伸出手抚摸着他脸上可怖的伤痕，那趁虚而入的云翳云片顿时嚣张地肆虐开来，试图将希弗洛斯一并同化。
“给我……适可而止！”
火焰熄灭，云翳云片平息，梦醒时分的韩月阴一阵恍惚，他看向希弗洛斯的表情错愕不已。
希弗洛斯头一遭露出温柔的笑容，看向韩月阴轻声说道:
“首先，我要恭喜你逃出了地狱。”
“然后，你该舍弃的从来不该是那些陪伴你至今的朋友，而是理想中的天堂。”
“最后，你口中的没有关系，其实还是因为你在恐惧失去，至于为何选择这条路，我想……肯定是你不会忘记他们，为了记住他们现有的一切才要将感情割舍。”
韩月阴瞳孔怔忡，那掩埋在内心深处的空虚霎时间吞噬了他，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迷惘的梦境当作了解药，竟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希弗洛斯的话语宛如警钟，敲醒了他顽固不化的自怨自艾。
如果哪天我消失了的话就忘了我吧。
没错，韩月阴恳求他们这样做，不想让朋友们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徒增悲伤，可他不会忘记，他绝不会忘记他们任何一个人。
“可以的话……也请你能记住我。”
希弗洛斯温柔地笑着。
韩月阴伸出手臂像是在呼喊，却又畏缩着退后，他把双手搭在双肩，身子慢慢低了下去。
于是，希弗洛斯蹲下身来，抚开他脖颈后的黑发露出他的脖子，然后张开嘴，将嘴里长出的尖牙贴了上去。
轻轻一咬，好似漫不经心的挑逗。
贪婪地吸吮，野蛮的欲望疯狂生长。
“睡吧。”
吸血鬼的尖牙自带麻痹的毒素，随着毒素开始发作，韩月阴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到一股暖意流淌进身体里，悄然抚平那些不安分的云翳云片。
当希弗洛斯将尖牙抽离时，失去意识的韩月阴倒在她的怀中，唯有此刻，克制久矣的希弗洛斯占有着他，还用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韩月阴脖子上残留的血丝。
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记住你的气味了。
不知过了多久，希弗洛斯抱起韩月阴把他放在杂物间的沙发上，而后撑坐在窗边于月色青睐中张开斑驳的羽翼，尖牙撩齿暴露在外，异类的尾巴在腰间肆意游弋，那清新宁静的青色瞳孔此刻目光邪魅，这幅模样是她真实的吸血鬼姿态。
你说你看不出这件衣服适合什么场合？
那是当然的了，你不明白我也不希望你明白。
这是吸血鬼的婚纱啊，所以我才说没什么比这更合适的了……更合适来见你的了。
“晚安。”
希弗洛斯的脸庞此刻红得像裹着白糖还娇艳欲滴的苹果，在眷恋地看了一眼安睡的韩月阴后，她脚尖轻点窗台，飞身离去。
从此以后，吸食血液对希弗洛斯来说有了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