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枝定定地盯着苏缈，“你……”
“顾三姑娘这是心虚了不成？”
“你莫要胡说！”阿满听不下去，站到顾晚枝面前挡住她，“胡乱编排姑娘害宋大人就算了，如今又说什么造反，你可不要给我们家将军乱扣罪名！”
苏缈这才察觉自己方才一时口误，将前世之事说了出来，再说话时便有些慌乱：“我、我何时说了造反……”
顾晚枝将阿满拉到身后，示意她先出去。
“姑娘！”阿满不肯，愤愤地看了苏缈一眼，怕她又冲过来伤害姑娘。
顾晚枝拍拍她的胳膊，“我无事，你先出去守好门，我与苏姑娘说几句话。”
阿满一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门一关，苏缈又嚣张起来，“顾晚枝！你装什么？”
顾晚枝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苏姑娘，你，是重生还魂之人吧？”
苏缈登时瞪大了眼，“你胡说什么？”
察觉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又坐下来平复了呼吸，冷声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重生还魂之事，你便是想狡辩，也犯不着弄些子虚乌有的事来说我。”
这也是她不敢让人知道她重生的原因。
大周朝地界上，除了话本子之外，还没出过这种事，若被人知晓，抓去当妖怪烧了也是有可能的。
顾晚枝似笑非笑道：“那你又如何得知我父亲会造反？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绝无造反的可能。若你并无实证，我便要拉你去京兆府，问问京兆府尹，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苏缈咬紧牙根，她不能去见官……
见她神情紧张，顾晚枝知道她松动了几分，便追问道。
“我扪心自问，从未得罪过你，甚至至今仍不知你身份，为何你紧咬不放？”
“你口口声声道我害了宋大人，可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连宋大人他自己都没说什么。”
“而且我记得宋大人与你并不相熟，你为何对他的事如此清楚？唯一的可能便是你知晓前世之事，知晓后来会发生什么！”
她坐得随意，姿态悠然，苏缈却听的越发气愤，又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怎怎会知晓我们不熟悉？”
“我与他相伴多年，他的一切我全都清楚，就连他的母亲也是我亲自服侍到离世的！”
顾晚枝一怔。
苏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讲了起来：
“既然你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你不知道吧，他后来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圣上赐了一座华美的新府，我们住的院子里，种着我最爱的玉兰花，他时常在花下读书练字，他口味清甜，最喜我做的家乡菜蜜汁藕，喜熏松香，喜饮白茶……”
她来了劲儿，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不住地讲着前世与宋闻峥相处的细枝末节。
“你可知，他每日都要晨起练武之后再去上朝，让我在家中待他归来，我为他亲自浣衣、洗手做羹汤，每日傍晚等他从衙门回来。”
苏缈贴近顾晚枝的脸侧，语气暧昧道：“我操持家务十分辛劳，可他还要整夜地闹我，几乎是每一夜，我们呼吸交缠，他那般冰山一样的人，会为了我而失控，汗如雨下。”
“我与他如此相伴了十年，阖府上下都知道，他待我极好……”
顾晚枝放在桌上握杯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身子却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手里还捏着茶盏，面色淡然，并没露出如苏缈所想的表情。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怎么会……？
她听到自己所说的这些，为何没有伤心失落？也没有一丝的惊慌和愤怒。
苏缈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说完了吗？”
顾晚枝侧脸看她一眼，悠然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说的这些，再美好，再甜蜜，不都是前世么？既然你重活一世，便该接受命运的不同。”
苏缈眉头一压，语气凌厉：“若是没有你，我与他的命运根本就不会有半点不同！我重生在父亲冤死之后，这后半生除了他我再没别的期盼！”
她指着顾晚枝，眼眶都红了，“就是因为出现了你，我才不能靠近他的！你为何会与他定了亲事？为何要抢走他？”
顾晚枝沉眉看去，“我与宋大人是圣上亲自赐婚，你说我抢走他，难道你与他成过婚？”
如果苏缈真是在自己死后，与宋闻峥成过婚，那她……真的如之前所担心的那般，抢了他未来妻子的姻缘？
苏缈略顿了顿，她当然没有与宋大人成过婚，甚至……方才她说的那些也是真假参半。
前世她入了宋府不假，却一直侍奉李氏，后来搬入新府，宋大人的院子与她隔了大半个府邸，他的院子里也从未种过她喜欢的玉兰。
她操持家务是真，但那也是因为府中没有主母，她自行请求担起这个职责，平日在府中与他都没什么交流。
他整日的在外忙碌，她有时候都得是第二日听了门房的禀报才知晓他夜里回来过。
她做过许多次吃食，可他只有一次，当着客人的面不愿叫她为难，才吃下一片蜜汁藕，还要皱着眉头说好吃，可宋大人他最不喜的就是甜腻的吃食。
那些都是她的执念罢了，怎么会是真的，她怎么会与他成过婚呢……
顾晚枝打量一番，总觉得苏缈的表情不对。
“你方才说的，都是假话吧？”
“我——”
苏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听到这话本想反驳，可一看到顾晚枝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顾晚枝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事，自然不会用自己前世见闻去戳穿她，只是逼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假，那什么是真？他为我父亲求情后发生的事是真吗？”
等了会儿没有回答，她又道：“虽然我不知你前世具体发生了何事，可你方才也说过你父亲冤死，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替父报仇，却要一心追随着宋大人？”
“杀父之仇，难道比一个男人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