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抬手看着自己无限趋向于透明的躯体，猛地上前，虚幻的身躯穿过冷冰冰的银色锁链，一把捞住了乔郁的腰。
他的速度比风还要快，瞬间就把乔郁带出了大殿，身体轻飘飘的悬浮在那一池平静的水之上。
乔郁抬眼望着渊那开始模糊的侧脸，眼神冷漠、宛如在看肆意践踏的草木。
下一秒，他的眼前就被一只冰凉的手覆盖：“殿下，别这么看着我...”
“渊，成王败寇，你闹什么？想死吗！”商衍站在白骨铸就的奈何桥上，捏紧拳头，指尖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白。
渊的发丝有些凌乱，像是正在尝试把它蓄长，杂乱无章。橘色的光晕在他的头顶氤氲出浅淡的光圈，苍白的脸上是殷红的嘴唇，漆黑的眼。
就像是一位顶着天使光环的魔鬼。
“我不想，也会死。”渊轻轻合上眼皮，像是有些疲惫。
下一秒，他猛地睁眼看向乔郁：“如果陪你长大的是我，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玉冕在乔郁的脸上裁剪出锋利的光影，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刻画成了一根绷紧的弦，沉默...震耳欲聋。
过了好半晌，乔郁的眼珠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没有如果。”
捏住他腕子的手掌倏地收紧力道，面容越发趋于透明，泛着一股腐朽灰败的气息。
突然，攥着乔郁的那股力道猛地往前提，渊像一缕烟尘略过白骨桥，转而朝着殿宇之后而去。
商衍看到冥界尽头那一汪纯净的池水，面色骤变，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噗通，坠入池水的两道身影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皮肤被灼烧的痛感瞬间席卷至了全身，商衍感同身受般身影踉跄了一下。
轮回池的水面涌现一个平缓的旋涡，像是误入了什么匪夷所思之物，排斥着不肯送他们往生。
商衍跪在池水边，不受控制的把手伸向了旋涡，巨大的水花翻涌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现场瞬间变得落针可闻，一道夹杂着不甘的嗓音在耳边缓缓的道：“有没有如果，试过才知道...”
像是咬碎了牙齿，也要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临近三月，燕市依旧被风雪包围，乔郁趴在敞开的窗户，把手伸向外面，接住了冬季里的最后一捧雪。
“小子，要吃点儿东西吗？”
身后穿着警服的中年大叔拿着一盒快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椅示意：“外面还在下雪，你别被冻感冒了。”
“我身体好着呢，战力三七开！我三敌人七”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乔郁却依言站直身体，把敞开的窗户合上。
没有扣严，依旧留着一条小缝隙透气。
中年警官好笑的望着少年似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瘦弱身材，暗道还挺有自知之明：“你三敌人七，那你算什么身体好？”
少年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年少不服输的叛逆跟诡辩：“我邦邦邦三拳下去，他能过头七。”
“......”
警局里很暖和，不同于之前的住处，饥一顿饱一顿，房子还四处漏风。
乔郁顺势看了一眼餐盒上那颗金黄色的水果，微笑。
“宋...什么长？那个、我不吃芒果。”
“宋组长。”中年警官笑了一声，纠正。
随即又好脾气的补充：“你也可以叫我宋叔叔。”
“好吧，宋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少年坐在椅子上，似是在这里待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宋组长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当然，前提是你得去孤儿院，不能在街上乱晃。”
“我不去孤儿院！”少年似乎很排斥那个地方：“我要自己生活。”
宋组长想了想少年的年龄，貌似正好达到《民法**通则》的规定：“也可以，但是你必须要向我证明有可以养活自己的能力，不然你还是得去孤儿院。”
乔郁垂眸不语，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似乎有些痒：“我能养活自己。”
宋组长看到少年那不安分的手指，表示怀疑，像是警告一般重申：“不许再偷了知道吗？之前你是被犯罪团伙胁迫才不予追究，下次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乔郁有些烦躁，伸出左手把那只不甚安分的右手按住，嗓音有些闷：“知道了，你好啰嗦。”
宋组长叹了一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孤儿院吗？你现在还年轻，需要读书。别过早的进入社会，把自己给耽误了。”
乔郁闻言，记忆中陡然浮现出他从前路过放学的校园，里面的学生追逐打闹，无忧无虑的脸上满是笑意，不知为何有些心生向往。
“我也可以半工半读。”
少年长着一张极为好骗的脸，骨子里却满是执拗，主意很正。
宋组长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有个老乡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文具店，正好招人，我可以让你去那里做兼职。”
乔郁抬头看着眼前五官周正的中年警官，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在那抹晶莹即将溢出来的前一秒，别开头，轻轻嗯了一声。
宋组长找出了解决办法，把饭盒往乔郁的面前推了推：“吃饭吧，对了，你说你叫乔...什么来着？”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暖阳从乌云后悄悄冒出一角浅淡的金芒，义无反顾的扑向了皑皑的大地。
乔郁望着头顶阴郁厚重的云层，猜测着它们什么时候才能飘远，故此有些心不在焉：“乔郁。”
“哪个yu？是这个吗？”
乔郁看向笔记本上那个结构复杂的文字，点了点头：“是吧。”
宋组长以为自己一次就猜中了，不由有些兴奋：“太阳升起，日光照耀。‘煜’是个好名字。你先吃饭吧，我一会下班看看帮你把证件补上，过两天送你去燕市一中上学。”
乔郁把盒饭上摆放的芒果用筷子拨到一边，这才低头开始吃饭。
少年进食的速度很快，却并不粗鲁，像是一个开了三倍速的斯文学者，欺诈性很强......
宋组长把手边那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别噎到。”
乔郁拿过矿泉水，一口气灌进去了半瓶，除了之前盗窃团伙的事，对于过往依旧不曾透露丝毫的只言片语。
他就像是一只刺猬，蜷缩身体竖起层层尖刺，菱角分明却又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