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舟这才如梦初醒的看了看脚下那些不成样子的尸骸，神情也突然变得十分的痛苦。
“你不是真正的二弟，说……”大哥强撑着一口气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燕云舟。”他喃喃自语道，“燕云舟就是我。”
他像是说给地上那人听，又像是念给自己听。
话音刚落，燕云舟利落的出剑给了他一个痛快。
看着血泊当中那五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燕云舟的脸上不断变换出痛苦与开心，明明他的唇角扯得极大，但他的眼中却又含着颗颗的泪珠。
面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
偌大的宗门惨遭毒手，师兄弟们无一幸存，就连师父也被人抓了去。
他的灵识也是在那时，被师傅投入到了刚刚降世的燕云舟的身上。
原本还未成型的灵识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被彻底的吞噬了，他也就此占据了燕云舟的整具肉身。
“这是我们窥星阁的宿命。”师傅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最后几乎轻的再也听不到了，“你要好好活着……”
“师父！”他的声音早就化作了孩童的哭啼。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不单单是一句宿命所能概括的。
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是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重量，驱使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
湮境内发出了奇异的猩红之色，燕云舟出现了即将暴走的苗头。
燕卓烨在感知到湮境内的异常后，快速的挥手消融了湮境将他救了出来。
燕云舟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燕卓烨见到他毫发无伤时的欣喜，他好像说了许多夸奖自己的话，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提到过，要为那五位兄弟收尸的事情。
耳边再次响起大哥弥留之际的话语，燕云舟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直到燕卓烨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才将他唤回了神：“燕二，你能够在湮境中胜出我很开心，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要求。说说看吧，只要是存在于云水十二州之中的，无论是天南还是海北，我都能寻到送你。”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只灵兽。”
燕卓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对于燕云舟给出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
燕云舟目光坚定的看向他，再次说道：“头顶两角，蹄下踏雪的灵兽。”
“那不是养在窥星阁的玉寻吗？”燕卓烨有些奇怪。
他想起了自窥星阁回来后，圈养在内院的灵兽。
他循序渐进的诱导着：“你是如何得知此物的？”
没人和燕云舟提起过，他的神识让他对窥星阁的一切，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这也是他知道玉寻存在的原因。
他咬唇说道：“我在内苑看到的。”
他说的很小心，生怕让燕卓烨发现任何的破绽。
燕卓烨眯缝起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两人僵持片刻后。
燕卓烨忽然哈哈大笑道：“只要你喜欢，一只灵兽又何妨。”
燕云舟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如今他身在燕家所受的限制颇多，但力所能及之处，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救出一个算一个。
他当晚还做了一个很是香甜的美梦。
梦里师兄弟们都还在，他们和往常一样，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就连不平日极少开口的师傅都罕见的逗起了燕云舟。
师傅观过手中的星盘：“你在二十岁的那年会遇到心仪的女子。”
他思索了片刻，很是认真的问道：“什么是心仪的女子？”
师傅温声说道：“一个人让你见了会心中欢喜，不见时又忍不住偷偷难过。她是你这一生当中唯一一个，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子。”
“啊。”听到难过二字他不解的撇了撇嘴，“都让我难过了，那有什么好稀罕的。”
师傅闻言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话。
平时最喜言笑的师兄在一旁打趣道：“师傅，你这么说对小师弟哪会有吸引力？要说心仪可简单了，就像他爱不释手的窥星术一般。那是早也见、晚也要见，一日不见心里就难受的很。小师弟他现在除了修习，脑子里已经再也装不下旁的东西了。”
燕云舟听出了师兄话中的揶揄之意。
他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骄傲的扬起了头，信誓旦旦的说道：“就是，我这一生除了修习之外，再也分不出半点的心思放到旁的身上了。”
师兄们听后皆是哄堂大笑。
他这才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旁边看热闹的玉寻得了空当撒开蹄子向他跑了过来，很是亲昵的往他的身上蹭了蹭。
他顺势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小声的嘟囔道：“你最懂我了，对吧玉寻？”
玉寻像听懂了似的，奉承般的又往他的身上拱了拱。
许是它的力气太大，他身形不稳的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就连身下的大地都变得软绵绵了。
“调皮。”他捏了捏玉寻的耳朵。
它的耳朵随着他的力道前后颤动了两下，它轻轻的舔了舔他的手掌，最后乖巧的卧倒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伴着微风安安静静的呆了许久。
第二日，清晨。
燕卓烨如约带燕云舟来到了庭院中央，他满怀期待的朝着内苑的方向望了望。
不多时。
闻竹牵着一头很是乖巧的灵兽走了出来。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玉寻似乎人群当中一眼认出了他，它刚开始还不确定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看。
闻竹见状在燕卓烨眼神的示意下，慢慢的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它有些踉跄的往前迈了几步。
燕云舟更是不敢将眼底的兴奋一览无余的表现出来。
他强压下心中的喜悦，淡淡的夸赞道：“好美。”
燕卓烨神色不明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寻在确认了燕云舟的身份后，拼尽全身之力奔向了他，最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下意识的将它稳稳的接住了。
低头一看，发现它的眼中渐渐氤氲出了一抹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