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日已西沉。
和老侉他们打过篮球回来以后。洗完澡的施耐德，手里捧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架着渔杆在外婆家这边的小塘里钓鱼。倒也怡然自得。
这两天一点感觉都没有，一首歌都写不出来。甚至于连听歌的兴趣都没有了。如今歌坛，1645一类的套路横行。就像足球一样，在把流行音乐，往靡烂的死路上逼。
他想做那不拘一格的清流，因而，想秃了头。
外婆则坐在离他旁边不远的凉床边上，喝着稀饭。见有蚊子在他身边上嗡嗡地，时不时地用手边的扇子，扇出一股风来，把蚊子刮走。
“跟这（今天）我听到，黄奶奶跟人家在我背后头，讲你古今了。”外婆喝完一口稀饭，扁了扁上下牙加起来，总共只落五颗牙的嘴巴，开口埋怨道。
“讲我什么？”他心里面其实是慌的，却故作镇定。回想起下午，黄奶奶还送牛脯给自己吃，怎么会回过头就说自己坏话呢。
外婆瞧了瞧他的反应，重又接着说：“讲你一个大小伙子，不去找小丫头子。整天陪我一个黄土埋到嘴巴壳子的老奶奶。没出息！”
“啊！”如遭雷击，简直惊呆了。心说，这是下午那个麻将桌上，讲道理，讲义气的老奶奶么？
“真得是黄奶奶讲得？”有那么一秒两秒钟，甚至觉得外婆可能是在撒谎。
“真得。我不好意思跟她吵，我真想噘她一顿。这老逼筐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外甥子，这么好的人，被她讲得一点优点都没得了。还好意思讲你，每次来看我，她都占便宜。那些东西都喂狗吃了！”
他没有吭气。可是脑子发热，气得不要不要的。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奶奶，还会黄奶奶讲出这么伤人的话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呢？！百思不得其解。
“毛毛唉，你不要生她的气。以后不理她就是了。我想她是恨气不得，自己没你这样一个，孝顺的后代，在边上陪她。就在背后头砸蛆。恨人有，笑人无。她老不死的，就是这一种人。”
“咦！”头有点晕。现在想到黄奶奶的那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都不寒而栗了。“嗯，”自己居然有点恐惧起一个老奶奶来。
“哎！”外婆又是一叹。
“怎搞的？”
“你下回来得时候，能不能做点好事？”
“做什么好事，外婆。”
“下回来，你给我带个女朋友来。给外婆瞧瞧，好不好？”
他有点反应过来了，中了老人的套路。什么黄奶奶，也许根本就是子虚午有的事。就是想把他往女朋友这件事引。让自己进她的圈套。带朋友来容易。关键的是，把女朋友带过来以后。接下去，肯定就是爱情坟墓三步曲。见家长，订婚，结婚。
人生的丰富性，瞬间被压缩成了肉眼可见的距离。
这觉得外婆的这个条件实在是不一般的高。哪怕他再孝顺，一时半会还真得无法满足她老人家的愿望。他捂了捂脑门，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不肖说就是高桥美智子的身形。心里一阵刺痛不无为难道：“外婆，我还小哩，我还想玩两年呢。急什么急啊。”
“你还小。日你娭子（祖母）的，你就晓得糊外婆。听说现在的婚姻法规定，18岁上大一就可以结婚生小家伙了。你都23了，女朋友八字还没有一撇。还以为你小。不小了，毛毛唉！一年，刷地一下就过去了。又长了一岁。早生儿子早得力，早生女儿早享福。婚姻要不重视，缘份很可能一滑就过去了。像你表舅，不就是的……。”
这时，他倒又有点相信，黄奶奶讲过那些话了。以前，外婆可从来没有在他跟前，提过女朋友的事。更不要说催婚了。这次，显然是被黄奶奶的话给刺激到了。过犹不及。
他忍不住笑：“哪个告诉你的讲18岁就能结婚的？那是讲女的好不好，我们男的还是22。”他也不确定婚姻法里的结婚年纪是不是22岁，隐约有那人印像。
“就按你讲的，22你不也到了。你都23了。讲了以后，还要谈。你总不能谈都不谈，就结婚吧。谈个一年半载。就24了，刚刚好结婚。不要跟外婆，讨价还价的，赶快给我找个小丫头。下回带给我看。有个伴好喔，毛毛唉！”大老谢的话风，隐隐地在外婆身上重现了。原来，外婆是不显山不露水。真要说起来，他就发现，娶老婆看丈母娘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也晓得好，关键不好找啊，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人家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她。”他说起了饶口令。欺老人脑力不够。自动离开在说的话题。
“我不管，”外婆耍起了小孩脾气，不管不顾说，“反正你下回要来，不带个下小丫头子，你就不要来了。省得人家在后面，咂舌头根子。我还想多活两年。”外婆噘着嘴巴，假作生气的样子，“省得人家讲我奶奶老不死，害得小孩家，不讲小姑娘。”
“家婆，”他一急把土话蹦出来了，“这哪里跟哪里啊。现在讲老婆普遍迟。像我们市里头三四十岁没讲老婆的多了去了。我才23还早得很咧。再讲了，讲老婆，总要找好，不能是人都往家里拉。”
“毛毛唉，你要记咯外婆一句话。箩里挑瓜越挑越差，千万不要一山望咯另山高。有个一般样子的丫头就中了，不要挑那种天仙一样的。我们家是普通人家。条件太好的，看不中我们家，你晓得唉。能门当户对就中了。”
“是的是的。”他开始头痛。假装有鱼在咬钩样子，把杆子动来动去。外婆知道他不耐烦了，也就不做声。
他又反过来不忍，没话找话问：“外婆，你跟黄奶奶是不是很早就认识的？”
“嗯，”外婆把两只空碗垛在一起，边说，“七八九岁，我们就在王家帮忙。洗洗涮涮的都是我俩个。她那家伙就嘴甜，身子不晓得有多重，好吃懒做。你妈外婆我呢，”说急了，外婆也爆起粗口来，“嘴笨，不晓得讲好听。就晓得闷着头做事。事情其实差不多是我一个人干的，她嘴过劲。结果，功劳都她得了。人人都讲她好，喜欢她，没一个人讲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