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铁牛嗯了一声，开始迈着大脚往山的深处走去。
沈慕云低低地跟崔铁牛说着话，随着崔铁牛的步伐起伏而晃晃悠悠，不一会儿，沈慕云昏昏然睡着了。
崔铁牛说话，半晌没人理他，他微微回头，看见背上的小娇娘粉扑扑的巴掌小脸，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崔铁牛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得更稳了一些。
很快，崔铁牛到了一处山洞，山洞口有很深的荒草。
崔铁牛背着沈慕云走了进去，沈慕云此时醒了过来，从崔铁牛背上下来，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只见山洞还挺宽敞，最外面用石板搭了个台子，上头放着锅碗瓢盆，有半扇野猪，一只山羊还有几只野鸡。
旁边地上有个水缸，水缸里头装满了水，旁边有一个扁担、两个水桶。
再旁边，有一个砖砌的简陋灶台。
接着往里头走，有一张床，是用树墩子撑起来的，上头搭了一块旧门板。床上放了一个包袱，包袱里头是被褥，被褥虽然破旧，但能闻到皂角味儿，应该是洗干净了的。
另一个包袱里头，则都是粗布的衣裳，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沈慕云在床边坐下，问崔铁牛：“这个山洞，原本就住着人，是吗？”
崔铁牛点头道：“是，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叫春芽的姑娘。”
沈慕云皱眉，问：“一个姑娘？她独自住在这里吗？”
崔铁牛点了点头，捞过来一个树墩子板凳坐下，说：“春芽十一岁的时候，她娘死了，她爹又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后娘心狠，要把春芽卖掉，春芽性子烈，咬掉了后娘的耳朵，后娘就污蔑春芽，说她得了会传人的疯病。”
“春芽被亲爹后娘赶了出来，只好找了这个山洞安身。好在人们都怕被她的疯病传上，全跟躲瘟神一样远远躲着她，倒也没有人来为难她。”
沈慕云很是同情春芽的遭遇，问：“春芽这会儿在哪儿呢？”
崔铁牛低头说：“她过两天就会来这里，这两天，我陪着你。”
沈慕云估计春芽这两天有事要忙，便没有多想，只暗暗想着事情了结以后，要将春芽带走，让她跟着自己过好日子。
崔铁牛起身，道：“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要不，我烤些肉给你吃？”
沈慕云忙说：“别，我还不饿，你熬了一夜，还是先睡会儿吧。”
崔铁牛的确有些困，他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沈慕云。
沈慕云望着崔铁牛的眼睛，发现崔铁牛似乎红了脸，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站起身说：“你睡吧。”
崔铁牛挠了挠头，说：“天还没亮，你也睡会儿吧。要不你睡床，我在地上将就将就好了。”
沈慕云咬了咬红唇，道：“入秋了，地上太凉。要不……要不，你也在床上，和衣将就将就得了。”
崔铁牛点头：“好。你先躺，我傍个边儿就行。”
沈慕云躺下，侧身朝里，看着山洞凹凸不平的石壁。然后，崔铁牛也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崔铁牛的体重，使得床板晃晃悠悠。
崔铁牛想，等他成亲的时候，一定得让木匠做个结实的床，越结实越好。
沈慕云第一次跟男人同床，有点不安，身子紧绷着，手指在石壁上划来划去。
过了一会儿，沈慕云听到了崔铁牛轻轻的鼾声，沈慕云不由得失笑，起身从包袱里拿出被子，给崔铁牛盖上。
沈慕云给崔铁牛掖了掖被角，刚要躺下睡会儿，崔铁牛睡梦中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沈慕云试着挣脱，崔铁牛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沈慕云唯恐把崔铁牛弄醒，只得任由崔铁牛握着她的手， 她用另一只手摊开一床被子，躺了下来。
崔铁牛的手很大，手指头又粗又长，指腹和手掌上都有粗粝的茧子。
温热的大手包裹着沈慕云的小手，沈慕云放松下来，困意来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崔铁牛很珍惜在山洞里和沈慕云独处的时光，他变着花样给沈慕云做好吃的，立志要把沈慕云养胖一点。
沈慕云有时会恍惚忘了外界的那些纷纷扰扰。
一天夜里，崔铁牛趁沈慕云睡着的时候，悄悄来到山洞外，下到怀凤河边，解开了水边大青石上系着的布条，一具浸在水里的女尸随着水流漂走了。
这天一大早，沈辰熙早早起身，正准备去怀凤河搜寻沈慕云，明泉拦住沈辰熙，红着眼睛说：“主子，昨天夜里，官差过来知会我们，在怀凤河发现了一具女尸。官府让你今天去义庄认尸。”
沈辰熙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明泉扶着沈辰熙，道：“主子，你别骑马了，乘马车去吧。”
沈辰熙失神地由着明泉引着他走，脑子一片空白。
到了义庄门口，官差向沈辰熙抱拳道：“沈把总，您得有心理准备，尸首在水里浸泡时间长了，身体浮肿，并且尸首的脸似乎被大鱼啃咬过，已经残缺不全了。”
沈辰熙心如刀绞，跟着官差进去认尸，可是尸首经过长时间浸泡，哪里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沈辰熙也认不出来这是不是姐姐，他难过得几乎呼吸不上来。
官差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对了，在尸首身上，我们发现了一个青铜面具，面具从尸首脸上掉下来，系带挂在尸首的脖子上。你看看这是令姐的东西吗？”
沈辰熙看见青铜面具，沙哑着声音说：“这是我姐丫鬟花楹的东西。这……应该是花楹。”
官差问道：“花楹有没有亲眷可以认尸？”
沈辰熙摇了摇头：“她不是家生子，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家眷。”
官差点头道：“好的，我记下来了。”
沈辰熙问清楚发现女尸的地方，他要亲自在那附近仔细查找。
沈辰熙带着明泉，划着船在发现女尸的河面上。
河面水雾茫茫，昔日最疼自己的姐姐不知在哪里，沈辰熙悲从中来，哭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悲戚的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传出很远很远。
明泉在一旁抹着眼泪，无意间抬头，看到江边山坡上，似乎有个人影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