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其在房间里待了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多面神进来了。
“睡醒了？”多面神依旧顶着岁其的面容，笑嘻嘻地看着岁其：“你这酒量真不太行啊，喝了那么点就受不了了。”
此刻的多面神，穿着跟岁其一样的衣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洗整齐。
岁其尴尬一笑：“你不会是专程赶来调侃我的酒量吧？”
“那倒不是。”多面神蹲下身，拿出一个小碗，里面装满发黑的泥巴，闻着又骚又臭：“我得给你画画妆。”
岁其看着多面神手中捧着的小碗，看着碗里那又黑又臭的泥巴，不觉一阵反胃：“你这什么泥啊，这么臭？”
多面神看着岁其，挑着眉毛，咧嘴笑着：“是土厕的坑底泥。”
“什么，厕所里的泥？那不就是千年老屎嘛！”岁其抗拒地把头别向一边：“你别想把那玩意抹我身上。你也真够恶心的，跑去挖厕所挖老屎。”
多面神用两指挖了一点泥，看着躲闪着，死活不让抹的岁其：“放心，这是荷塘泥，不是厕底泥。”
岁其有些想不通，荷塘泥怎么会这么臭呢！不过，就算臭，也总好过厕底泥吧！
多面神在岁其的脸上几乎糊了一层泥，搞得岁其都不敢用鼻子呼吸了。头发上也抹了许多，还把头发拧成一股一股的。
光这些还不够，多面神掏出一身破旧的，满是黑垢的衣服。岁其认得这衣服，正是多面神先前穿的那一身。
多面神拿着衣服，在岁其面前晃了晃。接着，将衣服朝岁其扔去。下一秒钟，衣服便已经出现在岁其的身上了。
做完这一切后，多面神拍了拍岁其的肩膀：“我要走了。接下来，会有人带你出去。我会替代你，出现在选拔赛场的。”
多面神替代岁其出现在赛场，以掩人耳目。那岁其就真正成了那个要被砍头的囚犯了。
“或许是最后一面了，我等下就要被砍头了。”岁其看着走到门口的多面神，开玩笑道：“你难道没什么感伤的话要对我说？”
多面神转过身来，看着岁其，也玩笑着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没到那个份上。”
多面神说完，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我们或许不是最后一面。不过，下次见面时，你就是鬼王了。”
说完，多面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岁其看着多面神离开的背影，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确实，今日一过，岁其就成鬼王了。
也或许，正是因为岁其知道，自己即使被砍头，也会以鬼王的形式继续活下去。所以，就算要被砍头了，也还是显得这么淡定。
多面神离开后，不多会，四个兵卫便走了进来。割断悬在屋顶横梁上的绳子，将岁其押了出去。
“这玩意，真臭！”其中一个兵卫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我看这家伙，自打出生后，就没洗过澡。”另一个兵卫笑着回应道。
“我家猪圈里的猪，睡在自己的屎尿里，也没这么臭啊！”跟在岁其后面的一个兵卫随声附和道。
“我看啊，他被绑着的这些时间里，肯定屎尿都拉在裤子里了。”岁其身后的另一个兵卫笑得有些忘形了，对着旁边的兵卫笑着说道：“跟你家猪圈的里猪啊，差不了多少。”
岁其听着几人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肆无忌惮地羞辱自己，怎么能忍得下去。就算是死刑犯，最起码的尊重也得给吧！
一味地忍让，对岁其来说，是不存在的。即使两个胳膊被捆绑着，但双手是能动的。
岁其听着几人对自己继续言语侮辱，越说越来劲，偷偷将手伸进了腰带处。
“我猜，他的里裤现在都能立起来了。就像……”岁其身后的一个兵卫正说着，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另一个兵卫看着同伴张大嘴巴，不停用手捏着喉咙，想开口问怎么回事。没想到，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嗨，哥们。”岁其开口喊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兵卫。
“怎么了？”两个兵卫转过头，没好气地冲岁其吼道。
“没什么，没什么。”岁其贱兮兮地笑着：“继续走，继续走。”
结果没走几步，前面的两个兵卫也哑声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岁其得意地笑着，终于清净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四个兵卫也只是一整天不能说话而已。这对岁其来说，已经是对他们最轻的惩罚了。
当然，不是岁其心慈手软，只是他的腰带里，就只别着这么轻症的药丸。若是两个胳膊没被绑着，岁其至少能让他们闭嘴一个星期。
被四个兵卫押着出了命运神殿的门，岁其见到了进来时，守门的那四个守卫。
门口停放着一辆囚车，岁其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他见过这个囚车，象师进城时，多面神就是坐在这个囚车里。
就连拉囚车的马，以及牵马的男子，都没有变。
也不用他人提醒，岁其很自觉地自己上了囚车，还贴心地顺手关上了囚车的门。上身被捆绑着，也没法有太大动作。怕马车下山时，车晃坐不稳，岁其上了囚车后，背靠着囚车的围栏。
“兄弟，我坐好了，走吧！”岁其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像是自己掏钱坐马车一样理直气壮。
牵马的男子没有理会岁其，摸了摸马头后，牵着马往前走了。
岁其回头看去，四个兵卫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
“大哥，你也是白虎堡的吗？”路上，岁其跟牵马的男子闲聊了起来。
“你在白虎堡是做什么的？”岁其见男子不回答，继续追问道。
男子转头看了岁其一眼，终于开口说道：“你也看到了，我是马夫。喂马，牵马的。”
“白虎堡给你的月俸高吗？”见男子搭话了，岁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我要是去白虎堡喂马，他们会要吗？”
马夫也不回头，牵着马继续往前走：“没有月俸，我是卖身到白虎堡的。”
岁其没想到，白虎堡竟然还有卖身去的人。不过，就算是卖身到白虎堡，一点月俸都不给，也是真的过分。
“四象堡居然还干买卖人的勾当。”岁其对四象堡的印象，又差了许多。
走在马前的马夫，没再说话。
岁其看了看天色，再看看马车走路的速度。如此走下去，没有四五个小时，根本到不了赛场。
“大哥，我记得象师说过，是四点吧！”岁其都忍不住催促道：“我们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估计天黑都到不了。我们邻居刘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路，都比这快。”
马夫转头看了看岁其，脸上满是轻笑。似乎在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着急赶着去死的人。
“放心，能赶到的。”马夫轻描淡写一句话，似乎丝毫不着急。
岁其倒成了瞎操心了，他不是怕错过时间，自己白死了嘛。岁其也不管了，索性躺着看道路两边的风景。
囚车绕过一个弯，命运神殿便看不见了。
岁其正靠在围栏上，悠闲地看着风景。突然，视线所及之处的风景，变得模糊不清了。
下一秒钟，囚车连带着马，以及马夫，已经到了望日塔下了。
岁其猛地坐起身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难道刚才一秒钟，走了一公里？
周围的风景又恢复了清晰，囚车又开始缓慢往前走。
岁其再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马夫时，才知道，这人也不简单。白虎堡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就连一个喂马的马夫，都如此厉害，真的有点惊到岁其了。
没走上多远，周围的行人，道路，树木，屋舍，雕像，全都变得模糊了。
下一秒钟，囚车已经出现在了三神广场。往日熙熙攘攘，人群热闹的三神广场，今日却是冷冷清清的，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岁其都不用猜想，就能知道，今天所有的人，都跑到了象师选拔的赛场里了。
圣门城的人，最是爱看热闹。象师选拔这么盛大的事，他们当然不会错过了。
跟刚才一样，也是缓慢地行走了没多远，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模糊了。
下一秒钟，囚车就已经出现在了选拔赛场外的侧门处。
“你真的只是白虎堡的马夫吗？”岁其看着牵马等候的马夫大哥，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在岁其看来，白虎堡的一个马夫能这么厉害，实在是有些吓人。
“我只是一个马夫。”马夫大哥很郑重其事地说道：“白虎堡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马夫。”
岁其也不再言说了。世人都说四象堡厉害，都挤破脑袋想让自己的孩子能进四象堡。这四象堡，果然是有些厉害的。
马夫大哥打开囚车，让岁其下来。
岁其弯着腰，走到囚车门口，跳了下来。
马夫敲了敲门，赛场的门便打开了。四个身穿铠甲的兵卫，手持长刀从门里走出来。
随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音浪扑面而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看台上的圣门城民众，在齐声高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声音一波赶着一波，一浪强过一浪。
岁其不知道象师阿格亚到底说了什么，但他能想到，圣门城民众高喊中，愤怒地想要杀了的那个人，就是岁其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