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也不想装了，她瞪了幽冥千夜一眼说；你以为你供奉我们全族，我就会感恩你吗？
“你对着你父母的牌位说，这件事没有你的手笔，你没有辜负他们从小对你的教习，你从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莲华只觉得好笑，她跌落在地上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那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心酸的笑。
像极了前世自己降魔的时候，自己大义凛然告诉那群魔族的魔神的时候，他们临殒身之前的笑。
那时他们总会高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让我对着我父母的牌位起誓的意义何在？白骨若真可应誓，你们欲界天早就灭了九族，入了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了！”
幽冥千夜有一刹那的愣神，他仿佛觉得眼前的莲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漂亮的皮囊下，是一个怨气极深的元神。
仿佛六道的轮回都无法超脱她心内的愤恨。
幽冥千夜看得出来她不想装了，至少她这一刻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锋利的指甲如同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正一点一点的啃噬着自己。
他想甩开那双手，却觉得自己毫无力气。
“我只是卑贱的一个花妖，所以我应该满门惨死，所以我每一步的复仇都是徒劳的，寒韶音灭我全族，你可以为了你的复国大计助她一次又一次脱身，你甚至残忍的逼着我对着我的父母的牌位起誓，幽冥千夜，这就是你的爱，真伟大，你的爱，真伟大。”
莲华疯魔的笑了笑，却再也没有一滴眼泪。
“苏木易，我知道你的名字。”
“什么？”
“我听他们说过，你叫苏木易，你也和我现在一样经历过灭国之恨，你教教我，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和那群刽子手一起为伍，一起成为下一个刽子手，心安理得的活到了今日？”
莲华失魂落魄的面对着自己父母的牌位，忽然低下头止不住的啜泣。
“我知道你想复国，你从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魔君。你有你的理想，有你的抱负。可你什么都想要，你想要权势富贵你想要有个人不离不弃的爱着你，可是这四海八荒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我阿爹...我阿爹从小就告诉我，华儿，这六道终难圆满，咱们总要舍弃一个东西去守着自己最想守着的东西，他和阿娘把我教习的很好，至少..我从小到大的那些年从未想过离开花妖族，我只想赖在他们的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妖。是你..是你招惹了我，也是我招惹了你，若我知道是这样的下场，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遇到你。我们不该为了自己一腔热血的爱，葬送那么多人的命。”
“抱歉...”
“你不必对我抱歉，你也不必对我共情，至少你春风得意，有虞笙和寒韶音这两个为你出谋划策的姑娘，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永远都不必理解我今日的心情。”
他忽然也有些难受，他看多了虚伪的东西，偶尔看到一些最真实的情感，他就会有些心软。
他轻轻走到莲华的面前擦了擦他的眼泪说；那你告诉我，你把我推给云柔的时候，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他的语气早就没有了责备，如果他真的想责备他，就会刚才任由寒韶音去彻查了。
“你在乎过我吗？”
“什么？”
“她杀了我全族，你在做什么？你在忙着自己复国的事儿，继续和她虚情假意，所以幽冥千夜，你觉得你把路走到了这，我还会在乎你什么呢？”
莲华决绝的甩开了他得手，如今她连骗都不想骗一骗自己了。
“你只求我继续想开，像一条无家可归的落水狗一般，重新抱住你的大腿寻求庇佑，你从来不懂感情是什么，却要求其他人真的喜欢你，你真可笑！”
是啊， 她怎么会想开呢？
“阿夜，是我高估了这段感情。”
耳畔是莲华凄楚的苦笑。
“莲华...”
他忽然词穷了，也许如今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让一切回到如初了。
莲华轻轻燃起一炷香对着妖王和妖后的神牌行了个礼。
也许阿爹和阿娘从不希望自己这样。
或许幽冥千夜说的对，
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他们不舍得的。
“我记得以前一个术士告诉过我...所谓超度根本是不复存在的，无非活着的人，让死后无力现行的亲眷安心。”
幽冥千夜不知道为何想起了以前见过的一个术士，他想宽慰莲华，让她的内心好受一点，哪怕就那么一点。
“我们算了..幽冥千夜，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吧，今夜我就离开神族，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幽冥千夜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仿佛有些难过。
莲华的神情不像是假的，第一次，他看到一个人的神情是真的心如死灰。
“莲华你听我说我会给你交代的，只是你也知道，寒韶音在欲界天位高权重，我想替你们平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
他急了。照比早先惜字如金简直判若两人了。
“不必了。”
‘我一定会给你一份交代，只要你不要在把我推出去。’
“推出去？呵呵。”
她苦笑着摇摇头。
“我就是要你一点在乎，就要那么一点在乎啊莲华。”
“在乎？哈哈哈哈可笑。”
“莲华，你不要这样。”
“我因为和你在一起，满门惨死，你和杀光我全族的寒韶音还在日日厮混，到头来你告诉我，你只要我那么一点在乎，一点在乎，我全族满门惨死啊幽冥千夜，这还不够在乎吗？我心痛到失语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和寒韶音商讨复国大计，我阿爹阿娘惨死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告诉我，你要为了复国迎娶寒韶音，对，红狐族还派人来暗杀我，你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这段感情从头到尾付出的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我累了，原来我累了，也是我的罪，也是我的孽。”
“我...我生来就凄苦，年少的时候..最在乎我的师傅和同修纷纷离我而去，我太多疑，也太怕输，可是我真的没有算计过花妖族。”
“不重要了呢。”
莲华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放我离开吧，我留在这里也是..我们也不会善终的，反正，我离开这里对于你而言是有好处的，这样就没人日日提点你让你分神了，或许我不和你在一起，那群人也会彻底的放过我了呢？
他难过的摇摇头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云柔是我的姐姐...虽然她有她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不会带她离开的，求你看在我们这段日子的相处的恩情上，好好善待她，替她指个好的出路吧。”
“柔柔...”
他的心里彻底的破防了，他想抱住莲华，却被莲华下意识的躲开了。
莲华的目光冰冷的似一把刀。
她对着幽冥千夜行了一个神族贵族才会辞别的礼仪。
她微微俯下身说；山高水远，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