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黑尔内心叫苦不迭，面对一个皇族藩王，他哪里敢叫板不给面子！
他隐隐能感觉到，朱瞻墉此次来寻他，肯定是有意图的。
他一开始出于谨慎，这才连连推脱！
眼下见朱瞻墉脸色不悦，他犹豫片刻，咬牙上前。
只见他拿起酒瓶，主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晋王别误会，我为刚才的无礼致歉！”
“晋王既然想喝酒，今日我愿陪晋王喝个高兴！”
他寻思自己的酒量也不算差，在亦力把里的酒场鲜有敌手！
反观朱瞻墉，看着就不胜酒力。
自己待会儿多敬几杯，待对方喝醉再撤也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既没有拂了皇族面子，又不会闹出乱子。
他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使臣可真不好当！
半个时辰后。
牧黑尔脸颊通红，将酒瓶直接对嘴，尝试向下倾倒。
瓶口一两滴酒落下，俨然已空！
桌子上除了一些下酒菜，摆满了玉琼酒的空酒瓶。
朱瞻墉竖起大拇指，夸道：“使臣好酒量！”
牧黑尔闻言，憨笑道：“晋王，不是我牧黑尔吹牛，在亦力把里，哪怕是武将都没有几个能喝得过我！”
朱瞻墉笑着点头道：“海量海量！来人，继续上酒！”
“今日我要与牧黑尔老弟不醉不归！”
牧黑尔脸上洋溢着呆呆的笑容，竟也没有开口拒绝。
随着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这大汉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开始倒苦水！
“晋王，那瓦剌就是一群疯子，他们不是人！”
“为什么他们非得来找我们麻烦，虽说两地接壤，但我们从未入侵过他们的地盘！”
朱瞻墉看似醉醺醺，实则眼中闪烁着精明。
他压根就没有喝几杯，因为牧黑尔低估了玉琼酒，一时没忍住嘴，多喝了一两瓶就开始上头！
他跟着附和道：“瓦剌的确都不是东西，牧黑尔老弟，你们亦力把里也不弱，帖木儿帝国都挡得住，还怕瓦剌？”
牧黑尔锤了一下桌子，不甘道：“晋王有所不知啊！”
“我们不是不敢和瓦剌翻脸，而是我们这边要是对瓦剌出手，帖木儿帝国势必会钻空子对我们下手！”
“大明肯定也不希望我们被帖木儿帝国攻破，我们也不希望让百姓陷入无休止的战争！”
“歪思汗体恤百姓，深知战争之苦，因此才再三对瓦剌退让！”
朱瞻墉不解道：“牧黑尔老弟，那你没有歪思汗授意，回去不怕被责罚吗。”
牧黑尔坦然道：“要是能帮到歪思汗，别说受到责罚，就是要了我这条命都没有问题！”
“歪思汗之所以不向大明求助，还不是因为怕……”
他说着语气一顿，接着摇了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朱瞻墉眼神微动，试探道：“牧黑尔老弟，你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马踏瓦剌草原？”
牧黑尔咬紧牙，愤愤道：“我当然想，我恨不得亲自上战场活剐了那群杂碎！”
朱瞻墉故作同情道：“我觉得牧黑尔老弟你有雄心，应该好好劝一下歪思汗。”
“如你们所说，对瓦剌出手可能会被帖木儿帝国偷袭，但大明又岂会坐视不理，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
牧黑尔欲言又止，憋屈道：“还是晋王有远见，说得太对了！”
“我不是没有劝过，但是歪思汗心意已决，我也无法扭转他的想法！”
朱瞻墉抿了抿嘴，低声道：“可是牧黑尔老弟，你此次回去，极有可能就是一死！”
“今日咱们在此处同饮，何等潇洒痛快，我实在不愿看见老弟你白白丢了性命。”
“你说横竖都是一死，何不让瓦剌为死去的亦力把里边地百姓付出代价？”
牧黑尔先是一愣，接着似乎被点通了一般，恍然道：“晋王说得极是，我既没有退路，不如一往直前！”
他的眼中灰暗的眸子被点燃，眼中流露出了战意的火焰！
朱瞻墉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
老爷子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昨日老爷子就说过，让他想方设法从牧黑尔这里套取亦力把里的情报。
只是光套取情报还不够，结合老爷子前面所说，他能感觉得出来，老爷子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在牧黑尔这里拱火！
这火只要拱起来，等到来年年初朝廷彻底在京师安定，到时候亦力把里和瓦剌势同水火，绝不会轻易被朝廷劝和！
如此一来，朝廷再三派人调和无果，就可以出兵了！
关键就在于瓦剌很容易会怂，因此必须得借个由头去刺激亦力把里。
只要亦力把里死咬住瓦剌不放，接下来的局势就会陷入僵持。
有的时候朱瞻墉都忍不住感慨老爷子心思之细，深谋远虑！
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在提前为今后的事态发展做准备。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的，就是他总觉得老爷子似乎有些心急了。
瓦剌要成气候，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长起来的。
只需要暗中动点小手段，阻碍瓦剌扩张即可！
他能感觉得出来，老爷子似乎在下一盘大棋，在为大明的未来做谋划！
只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老爷子肯定也不会告诉他。
傍晚时分，彻底醉糊涂的牧黑尔被架回了驿馆。
朱瞻墉顶着满身的酒气来到了奉天殿，正巧看见站在窗边仰视天空，若有所思的朱棣！
朱棣眸子一转，开口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小子倒是机灵，知道酒后吐真言。”
朱瞻墉坐下后，苦笑道：“话的确套出来了，他还是没有瞒住，歪思汗迟迟不向大明求助，其实就是在怕我们！”
“亦力把里是大明和帖木儿帝国的缓冲地带，位置特殊。”
“若非他们和帖木儿帝国关系势同水火，指不定早就投靠帖木儿帝国对大明下手了！”
“只是在孙子看来，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不过是当下利益相背罢了！”
“亦力把里始终是个隐患，而歪思汗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怕大明将亦力把里吞下，彻底将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控制住，所以宁可对瓦剌退让，也不愿派人求助！”
“只是他没有料到牧黑尔成了他计划中的变数，这个变数也将会搅乱接下来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