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刘琮他打我。”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刘琮沾满灰尘的脸上，他被一个太监牢牢抓住双臂，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挨了这一下。
“下贱坯子，四皇子要骑大马，你就给我好好趴地上。”
玉嬷嬷抱起刘纪，心疼地安慰了几句，看到他发青的额角和被扯破的衣袖，又狠狠一脚将刘琮踢翻在地。
那个瘦弱的孩子趴在地上，撑着身子抬起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玉嬷嬷惊讶于一个小孩儿竟然会有这样凶狠的眼神，抱着刘纪后退了一步，对两边的太监说：
“把他关到宫人房里，一天不给饭吃。我看他还怎么横。”
后来，十一岁的刘琮被扔去湘州，玉嬷嬷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出身低微的却争强斗狠的三皇子。
“六年不见，嬷嬷的嘴是越来越招人嫌了。”
王昭萱正后悔没有找徐夫人借两个婆子一起来，敌众我寡，她想掌这个老太婆的嘴都得考虑怎么出其不意的动手。转头就看见了一身枣红色销金云玟直裰的刘琮。
她的夫君身姿挺拔逆光而来，本来么，这样英雄救美的情节很容易让女人心动。可惜，这麻烦事儿是他惹下的，还失约迟到，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默默端起茶盏，王昭萱准备吃瓜看戏。谁料刘琮直直朝她走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手夺过她的茶杯，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痛苦的闷哼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玉嬷嬷捂着下半张脸，鲜血缓慢地从指缝流出，滴落在地上。
文意尖叫一声，眼看着那茶杯直直地飞向玉嬷嬷，碎成几片再沾着血落在她的脚边。她抚上因惊吓而略微发紧的肚子，惊恐地看向王昭萱身边的男人。
好直接粗暴的反击，她喜欢。王昭萱发觉性格暴虐一点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她看见被砸烂了嘴的玉嬷嬷就好像自己被塞住的鼻子突然通了气。
舒服了。
虽然场面稍微有些血腥，不过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她还有兴致假惺惺地问了一句：
“哎呀，玉嬷嬷你没事吧？”
玉嬷嬷疼得不住地发抖，口中和鼻子里全是浓郁的血腥味，她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刘琮。
那个孩子的眼睛里没有了当初的倔强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目空一世的轻蔑。好像她只是一只蝼蚁，只要他愿意抬脚，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地死在鞋底。
恐惧促使她慌张地低下头去，捂着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快，快扶着玉姨去屋里，再找个大夫来。”
文意吩咐两边呆住的侍女，再抖着嗓子招呼刘琮，
“三皇兄，请坐。”
“不必了，四弟在哪个屋，本王和王妃去看看他。”
不等文意拒绝，刘琮直接拉着王昭萱起身，指了指门口一个小丫头，“你，带路。”
那丫头双腿微微打着摆子，顾不上看文意的眼色，胡乱点了个头，便领着他们往后院走。
王昭萱动了动手腕没能挣脱，也就作罢，被拉着一起进了刘纪的卧房。
他伤得比王昭萱想象的轻一点，面色红润应当没有内伤。看来刘琮还是有点分寸，只是打断了他的腿让人不能自由行动。
刘纪看到他们两人的瞬间便变了脸色，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语气恶劣地问刘琮：
“谁让你进来的？”
“怎么？本王想关心关心自己的弟弟都不行？”
刘琮自顾自地坐在床沿上，曲起手指敲打着刘纪被子下的腿。
“啧啧。”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不长记性，打不过本王又何苦招惹呢。”
刘纪就是厌恶他，卑贱得不如他母妃养的一条狗，就因为比自己早出生几个月，无论宫宴还是祭祀都排在前头。不仅夫子夸赞他，连父皇也会在检查功课时露出欣赏的表情，让自己多跟着刘琮读书。
凭什么？刘琮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从懂事起就恨刘琮。恨刘琮处处抢他的风头，也恨刘琮总是反抗他的命令，不对自己俯首帖耳，恨他不服输的脾气。
看着刘纪涨红的脸色，刘琮站起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嗤笑一声说：
“你又要告诉父皇和你母妃，让他们来收拾本王？”
刘纪被褥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错眼看见了刘琮身旁的王昭萱，他诡异地露出一丝微笑，问道：
“这位就是武陵王妃吧，果然身姿曼妙容色倾城，怪不得本王上次说要把爱妾忍痛割爱给刘琮，他都不乐意呢。”
他轻佻的目光让王昭萱和刘琮同时皱眉。
“刘纪，信不信本王挖了你的眼睛？”
“哈哈。”看着他骤然冷下来的神色，刘纪仰头大笑，“本王的好三哥，你不知道吧。当初父皇本意是让她做太子妃，大哥拒绝了才推给你的。不然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娶她。”
呼吸一窒，刘琮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刚动了动步子，右手便被一只温软的柔荑握住。
王昭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没根据的造谣，也就欺负刘琮当时不在京城了。
“王爷，他骗你的。皇舅舅从来就没有想过让我嫁给太子。”
“哈哈哈咳，咳咳。”刘纪笑得岔了气，一边咳嗽一边说，“刘琮啊刘琮，原来你心底也知道自己不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呀刘纪，你不想死就闭嘴吧。王昭萱生怕刘琮一个冲动就提前手刃了他，赶紧两只手一起拉住刘琮的手臂，说道：
“王爷，咱们回去吧，四弟看着不太好，赶紧让大夫替他诊治诊治，我们改天再来。”
她用尽力气，男人却连身形都没晃一下。王昭萱心急之下，只好现学现用搬出文意的招数——装柔弱。
她夹着嗓子可怜巴巴地说：“四弟满嘴胡言乱语又狂笑不止，看着像是癫狂之症。王爷，咱们快走吧，我好害怕。”
刘琮叹了一口气，下次得给她提前说好，不要在有外人的时候用这种声音说话。
“走吧。”
王昭萱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拉着刘琮往外走。即将踏出房门时，刘纪对着两人的背影说了一句话。王昭萱脚步未停，刘琮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有一瞬的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