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响和莫思思各执一词，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的盘逻辑。
法官们不时做着小结，对双方已无争议的情况进行明确，指出接下来该讨论的重点。
罗响提供的证据，能证明赔款金最后落到了牛保国手里，也能证明牛保国、岳霸、胡禄娃等人之间的社会经济关系。
但是，当他无法推翻去疾堂治疗的合理性时，便无法证明牛保国赚的钱不合理了。
莫思思矢口否认牛保国会致癌，说他只会治癌，在此案中除了开诊所收费以外，对其他事都不知情。
而牛保国是岳霸和胡禄娃的老板，不代表就指示他们骗保了，证据不足以证明这一点。
见莫思思思维缜密，罗响知道对付牛保国怕是没戏了，于是不再针对牛保国，转而对今天出庭的其他被告人进行盘问。
尤其针对近期确诊肺癌但还未拿到赔款的人。
这些人文化水平都很低，大部分看起来智商也不足。
而且，既然牛保国装不认识他们，那莫思思无权替他们辩护。
罗响想从这些人的言语里找出破绽。
开玩笑，这么多人一起先投保再患癌，如果一个个都装傻，只说是巧合，那就是侮辱法官的智商了！
罗响的盘问技术相当出色，那是言辞锋利，咄咄逼人，而且脸上总带有似笑非笑的神色，压迫感极强。
那些被盘问的年轻人，总感觉自己好像中了什么陷阱似的，说话都没底气了。
莫思思早已设想到今天的庭审状况了，心知人多嘴杂，思维很难统一，想在盘问时不出现破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尽量能说真话。
一个穿豆豆鞋的潮男在罗响的逼问下，终于吐露了实情：
“……去年11月份，我在戒瑟吧上看到了一个帖子，说是买长明人寿的重疾险可以薅羊毛。
“得200万，再花一百多万到去疾堂治病，还能赚不少钱。
“这个不犯法吧！合同里说的就是一次性赔付啊，我花多少钱治病是我自己的事啊。”
“你说是什么贴吧？”罗响问。
“戒~瑟~吧。”
“你在说谎！这个戒色吧上面好像没有你说的帖子。”罗响让助理马上查了。
“是戒‘瑟’，西呃~瑟。后羿瑟日的瑟。”潮男极力发音，但还是对翘舌无能为力。
牛保国和岳霸都笑了，心说这家伙的华夏语也太差劲了吧。
罗响示意助手立刻再查。
果然，在一个用户数量不大的“戒射吧”内，发现了很多“羊毛帖”，都是不同用户发的。
“我也是在戒射吧看见的帖子……”
“我是在‘戒华子吧’……”
“我工友劝我戒烟，所以告诉了我这个‘戒华子吧’……”
“我应该是第一个在戒射吧发这种帖的人。保险是我妈妈叫我买的，我哥哥弟弟也都买了。我发现治完病还有钱剩，所以就在贴吧分享了一下，这不犯法吧？”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五娃说道。
莫思思也早考虑到，这么多人一起投保患癌，在概率学上几乎不可螚发生。
所以，她安排了合理的解释，以个人行为的“自发性”，代替阴谋论的“组织性”。
而贴吧的想法是岳霸提出的。
这家伙是个玩贴吧的高手，先后创立有“宇宙能量吧”“成功之道吧”……“混沌太极吧”“闪电九连吧”等十几个贴吧。
戒射吧本就是他以前创建的，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只是一直干不过戒色吧，所以没人气。
戒华子吧则是从别人哪里弄来的，也有小几年历史了。
罗响在贴吧里逛来逛去，试图找出破绽。
可他们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合理——贴吧的活跃人数，评论数量，以及羊毛贴的发布日期，都是对得上号的。甚至还能找到五娃在去年发的第一贴。
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像羊毛贴这么吸引人的话题，居然没有火到吧外去。这明显是刻意操纵的结果。
不过，一个话题应不应该火，不能作为法律依据。
法官们明显不支持罗响的这个质疑。
罗响无语了，暗骂牛保国真是个老阴币，居然还有这种先见之明！
“我想问被告人胡禄娃，穿蓝衣服的那位。你在贴吧中说，你们兄弟七人是长期烧中州西郊“永恒河”下游的水饮用，导致患癌的，所以建议其他患者也去饮用对吗？”
“反对！这是诱导性询问，我的当事人在贴吧仅仅分享了个人经历，并没有进行任何建议！”五娃的辩护律师大声道。
审判长让罗响注意询问方式。
罗响悻悻道：“好，那我想问被告人，你是如何推断永恒河水导致自己患癌的呢？”心中暗想，我看你怎么编，明明是吃了牛保国的药，还说自己喝河水，你怎么不说你每天熬夜用河水煮泡面吃？
五娃回答道：“我以前在水务局打工，跟着水质检测员干活，学了点技术。发现自己和哥哥弟弟都得病之后，我特意去永恒河上游看过，发现长明矿业公司的几家工厂在那里排污。我感觉他们的污水不合格，还举报了，但没人管。”
朱家父子如遭雷击，心想怎么扯到自家的矿业了？
随即，他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案子的影响力就不用说了，其中有上万名年轻人在短期内爆发癌症，可谓骇人听闻。
现在，你说这些人患癌的原因，是我家矿业公司排污不合格造成的……这tm夺笋！？
虽然长明矿业公司的排污应该没什么重大问题，但严查起来，肯定也不能完全达标。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达标不达标的事了。
污水排到河里，致上万人患癌，这消息一出，必将引发恐慌。
到时候。有关部门就算把自家矿业公司严格整治一顿，也不一定能彻底消除中州居民的心里阴影。
可以预见，长明矿业要倒霉了。
罗响也很懵逼，暗骂牛保国真是诡计多端，厉声说道：“你这么说，有检测依据吗？造谣诽谤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五娃无辜道：“不是你刚才叫我说的吗？问我是怎么推断自己患癌的。我说的只是推断，不信可以叫水务局去检测啊。”
罗响无语了，忍不住用余光瞟了眼面色铁青的朱廷永，立刻转移了关于长明矿业的话题。
“我认为，刚才的几个被告人在说谎。
“首先，在没有检测依据的情况下，喝水致癌不足以采信。
“其次，他们自称喝了河水，那为什么有人患肝癌，有人又患了肺癌？喝水不像抽烟，和肺部有什么关系，这明显是在说谎，企图隐瞒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