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澜是在两日之后醒来的，彼时他已在回尚阳城的马车之上。
卫云洲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不忍。他不是喜欢肉麻的人，但是看着雪凰与顾清澜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痛苦，也不免感叹宿命无常。
“你没事吧？”
“卫兄？”顾清澜诧异，“你怎会在这里？”
“我来接应你。”
“我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卫云洲淡淡道。
顾清澜显然不信，他对于这点完全没有记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卫云洲也不想多言，转身出去骑马赶路，很怕他继续追问下去。
顾清澜沉默了片刻，掀开帘子，望着窗外的雪，不知不觉掉了一滴泪。
因为他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可是梦醒时分，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一滴泪的时间里流走了。
他的心空了一角，茫然而又麻木，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在他过往的生命之中，出现了很多的空白。他脑中有个影子，摸不到看不清，却叫人如此心碎。
是什么呢？
他失去了什么呢？
……
雪凰自从沉睡之后，却是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她梦见了过往，前世今生里，与顾清澜那些美好的岁月。
年幼的顾清璃总喜欢牵着他的手，喜欢跟在他的身后。
年少的顾清璃喜欢陪着他下棋，喜欢弹琴给他听。
她从未发现，那个温润似水的少年眼中藏着那般温暖而不可言说的情义。
可惜她笨笨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年少的卫雪凰却是那般热烈直接，她看懂了他的温柔，读懂了他眼中的情义。
沧海桑田，从来没有改变的，一直都是顾清澜对她的情义。
可是这场的梦结局，却叫人如此的心碎。
连睡梦之中，都让她泪流满面。
沐洸将她的意识从梦境里带出，“该醒了。”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活在美好的梦中。”
“然后无知无觉的死去吗？”
雪凰没有说话。
“你的内力已经散尽，情毒加上冰雪蟾蜍的毒性让你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我的力量也仅仅能为你减轻一些痛苦。在此之前，如果不能找到救你的方法，你真的会死。”
雪凰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话，只是看着眼前这美丽的犹如大海的世界。
许久，她淡淡道：“在我死之前，我会好好安置你。”
“卫雪凰！”沐洸吼道。“你要放弃了吗？”
“我想回家了。我答应了爷爷和大叔，要回去的。我们回家吧。”
沐洸叹了口气，“只怕没那么容易。”
雪凰的意识回到身体，她慢慢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了霜霖城的王府。
又是这个地方，她真的好讨厌这个地方。
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雪凰起身，打算推门出去，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脚沉重无比。
她掀开被子，发现脚腕上锁着沉重的铁链。
所有的窗户都被铁条封住，犹如一个巨大的鸟笼。
雪凰忍着浑身钢针刺骨的疼痛走下床，还没走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她如今的身体虚弱异常，再拖着这样沉重的铁链根本走不了多远。
墨云沉推门进来，“哐当”的声音明显代表了他有多急切。
看见雪凰的样子，直接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到了床上。
“你放开我！你别碰我！”雪凰咬牙切齿的挣扎，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墨云沉抓住她的手，眼神冰冷的可怕，“你应该在逃走的时候就杀了我，可你没有，那你就再也没有从我身边逃走的机会了。”
“我说过，你如果骗了我，我们的交易即刻作废，是你先食言的！”
“那我也告诉过你，哪怕是地狱，你也只能和我一起，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雪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死心吧。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留在你身边了。”
墨云沉目光阴鸷，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眼中带着一抹疯狂。“为了救他，你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你就那么爱他吗？”
“对！”雪凰冷冷的看着他，“我爱的人是他，我想要的人也是他，自始至终，从来都不是你！”
墨云沉心中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吻上她的唇。不管她的不愿，也不管她的挣扎，他只知道，她是他的，永远都只能属于他。
他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粗暴的扯开了她的衣服，毫无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唇瓣。
雪凰奋力反抗，本就虚弱无比的她在他身下根本动弹不得，她用尽全力却也推不开他。脖子上的手，和唇齿间他发疯一样的吻都让她有种窒息的绝望。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放弃挣扎，咬在了自己的舌尖上。
原本还近乎发狂的墨云沉动作一顿，唇齿间的血腥味一下子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看着她眼角的泪，觉得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再看她嘴角溢出的血迹，顿时慌了神。
“你……”他赶紧松开手，抱着她起来，伸手撬开了她的嘴，“张嘴！张嘴！”
墨云沉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撬开了她的牙关，发现她的口中鲜血淋漓，她竟然想要咬舌自尽。
他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她口中，制止她再咬自己的舌头。
雪凰却直接狠狠的咬住他的手指，几乎直接咬到了他的骨头。
墨云沉并不在意，他将她抱在怀里，将衣服给她拉上，“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逼你了。对不起，我错了……”
雪凰发恨的咬着他的手指，口中她自己的血和他的血交汇在一起，腥甜却又恶心。
她厌恶的甩开，一阵干呕。
墨云沉紧紧抱着她，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变成从前的样子？”
雪凰此时就如同一片脆弱的雪花，稍不留神就要随风消散，她麻木的看向窗外的阳光，却觉得如此的遥不可及。
“墨云沉，你知道吗？我讨厌红色，特别讨厌。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云沉脸色微僵，没有说话。
“因为你。”雪凰冷冷道。“你的一身红衣，曾经对我来说也是一道光，可却也是我坠入地狱前看到的唯一的色彩。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如此恨你吗？你有答案了吗？”
“阿璃，对吗？”墨云沉心痛无比，“那些不是梦，是我们的前生吗？”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是过往之间，他们的记忆。
在她沉睡的时日里，他也陷入了一个梦之中，所有一切他全部记了起来。
她是卫雪凰，也是阿璃，那个在柳树下濒死的女孩，被他带回了霜霖城囚禁了三年，然后被他亲手杀死，坠入了那万丈悬崖之下。
墨云沉的悔恨在此时无可抑制的爆发出来，难怪她一直如此的恨他。
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他却怪她对自己如此的冷心冷情。
可现在，他恨自己，恨那时的自己为何要如此狠心。
是他亲手杀了那个眼眸似星空的女孩，葬送她所在意的一切。
“我明明都忘了，为何又让我想起？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就可以自私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墨云沉，你还是亲手毁去我对这人世间最后的天真。两次！”雪凰绝望的笑了，“是你亲手毁去了我的人生，将我从这温暖梦境里拽出，被迫去面对曾经血淋淋的事实。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的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