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福堂：“还有......你们刚才说要把儿子转学到黄原县小学的事情......也不要急吼吼的立刻就转......好歹要把这学期读完再转......这样显得稍微自然一点......不然的话就有......逃避之嫌......老马这人心眼窄......总之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做的顺其自然一些......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白福堂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从来不说撒谎的事情......特别是对村民......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但是今天你们两个诚心诚意的来求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这个人也心软......也见不得你们家和老马家从此成为世仇......这个忙我帮了......”
“但是这个事情......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一旦让别人知道......那这个事情可就麻烦了......特别是老马......如果这个事情传到老马的耳朵里面......不仅你们遭殃......我也要跟着遭殃......我等于成了你们的帮凶了......明白吗？”
“到时候......老马对我倒是他也不敢怎么着......最多对我不满意......但是他对你们......那肯定是要仇恨加仇恨......双倍仇恨......到时候......肯定要斩尽杀绝......就像你们说的......肯定抄的大砍刀就朝你们家砍过去了......”
“所以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晚上做梦......也不可以随便说梦话......把这个事情说出来......”
杜大洪：“好好好......福堂支书......我们知道你放心你放心......就算做梦......我也捂着嘴巴......绝对不会说漏嘴的......这件事情绝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绝对不可能让老马知道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知道......”
“转学的事情我们也都听你的......读完这学期再转......而且到时候我让他表叔到我家里来说个几次......这样显得程序上更正常一点......是他表叔求着我儿子去县城读的......这样就更加说得通了......福堂支书......你看这样做对不对？”
白福堂点点头道：
“可以......这个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咱们就要做全套......做圆滑......做的天衣无缝......”
秦金莲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
手帕里包着75块钱。
这75块钱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
真的是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搜刮干净了。
搜刮得出来这75块钱。
在当时大家都是吃大锅饭的，一家人家能够攒到75块钱，也不容易：
“福堂支书......那......那咱们就就这么说定了......这个事情......对外咱们口径一致就这么说......另外......这里这里有75块钱......是我们家全部的家当......福堂支书......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您这次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当然了......这点钱根本就不足以报答......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但是我们家目前只能只能拿出这么点钱了......请您......请您一定要收下......”
杜大洪：“对对对......福堂支书......这些钱你一定要收下......”
白福堂怎么可能看得上这区区75块钱呢？
费这么大的折腾，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欠我一个今生今世都还不完的人情，
怎么可能让你们拿着区区75块钱，就抵消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呢。
这75块钱我要弄，哪里弄不到？
白福堂顿时把面孔一板道：
“哎呀......大洪......金莲......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把我白福堂当什么人了......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难道我帮你们家这个忙......是为了要你们家的75块钱吗？收回去收回去......赶快收回去......”
杜大洪连忙说道：
“福堂支书......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当然不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你德高望重......心怀慈悲......这区区75块钱......是我和金莲两个人的一点心意......我们家里面角角落落......一共就找到这些钱......福堂支书......就算你收下这些钱......咱们家还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这钱就请你收下吧......”
秦金莲：“是呀是呀......福堂支书......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们真的是无以为报......这些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只是我和大洪两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白福堂再次面孔一板道：
“大洪......金莲......你们要是再不把这个钱收回去......你们这个忙我也就不帮了......我白福堂做人......堂堂正正......从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是村干部......国家每年会给我工资......”
“我拿你们这75块钱算什么名堂......这不成了贿赂了吗？你们是在受贿......我是在贿赂......这都是犯法的......绝对不可以这样......”
“你们要感谢我......将来有的是机会......总之......这个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你们要是再拿这个钱说事......你们这个忙我也不帮了......我说到做到......”
杜大洪和秦金莲一天吓得浑身一个机灵。
好不容易求了半天，白福堂才答应帮他们渡过难关。
自己笨嘴笨舌的。
没想到惹怒了白福堂。
吓得秦金莲赶紧把钱，放回口袋。
秦金莲：“福堂支书......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你是村干部......你思想觉悟高......你比我们觉悟高很多......福堂支书......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们......我们人笨......不会办事儿......”
杜大洪：“对对对......福堂支书......我们真是笨头笨脑的......不会办事......那个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咱们以后再也不说这个钱不钱的事了......”
“您帮我们家的这个大忙......反正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会记在心里的......我......金莲......我儿子......都会记得你福堂支书大恩大德......”
白福堂：“好了好了......大洪......金莲......那今天这个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还是那句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这个事情......我就帮你们瞒下了......”
杜大洪和秦金莲再次千恩万谢。
说了无数个感谢，无数个大恩大德，无数个做牛做马。
就这样。
马多宝淹死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老马心里再难受也就只能这样了。
自己儿子贪玩，去水库摸鱼，抽筋淹死了，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自己倒霉。
祖宗没有保佑。
其他的也怨不得什么了。
杜大洪和秦金莲在白福堂的庇佑之下。
也算逃过了一劫。
在三河村太太平平的就这么过着。
半年之后，就安排儿子杜小军去了县城读小学。
读完小学读初中。
读完初中读高中。
后来又在县城干上了开车子的工作。
基本上极少回三河村。
这件事情在他的记忆里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要不是白福堂此时此刻说起。
杜大洪和秦金莲早就已经把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白福堂看着杜大洪和秦金莲缓缓说道：
“大洪，金莲，你们那个儿子杜小军，20出头了吧？听说在县城开大卡车呢，这倒是个很好的工作，也算是祖宗保佑,出人头地了，可惜啊，老马的儿子，才活到8岁就死了，是怎么死的，你我心里都很清楚。”
“我在想，要是让老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老马年轻的时候脾气倔，现在年纪大了，脾气更倔了，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为了救你儿子而淹死的。”
“我估计，你那个儿子这个大卡车，多数是要开不成了，因为老马会操持他的大砍刀，砍了你儿子的两条腿。”
震惊！！！！！
石化！！！！！
傻眼！！！！！
杜大洪和秦金莲犹如五雷轰顶。
这件陈年往事，重新浮在眼前。
这件事是他们家里的大秘密。
两个人就算晚上睡觉说梦话，也不敢说这个事。
有的时候，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有那么好几年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这件事情的存在。
特别是最近这几年。
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成了三河村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两个人早就已经不记得什么老马小马的。
只知道一门心思的挣钱挣钱挣钱。
把工厂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至于儿子去了县城读书以后，也很争气。
一路念到了高中。
念完高中之后，又在表叔的介绍之下。
就做上了卡车司机这么光宗耀祖的工作。
这辈子他杜大洪家注定是要做人上人的。
注定是要成为别人家羡慕的对象的。
万万没有想到。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白福堂记性居然这么好。
翻出了当年这件事情。
两个人顿时心神俱乱，慌了阵脚。
二人十分有默契，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门窗，幸好都关的挺严实。
杜大洪结结巴巴道：
“不是啊......福堂哥, 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咱们咱们......咱们当初......当初......当初不是说好......说好的吗？天......天......天知地知......你......你......你知我知......绝......绝......绝对不能......不能......不能让别人......别人知道......特别......特别特别是老马......福堂哥......你可是响当当的大大大人物......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秦金莲更加结结巴巴道：
“是啊是啊......福堂哥......这都这都过去十几年的事情了......何必......何必把十几年的事情翻出来说呢......大家......大家......大家安生日子......安生日子过......过得好好的......何必......何必把这个事情翻出来呢？”
“福堂哥......求求你不要吓我们......真的不要吓我们......我们家现在日子日子过得很顺心......可......可......可不想......可不想出......出事情啊......福堂哥......你现在虽然虽然不是支书了......”
“你可是......可是我们三河村的......大人物......这种......这种事情......您......您答应......答应过我们的......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要是......要是让老马知道这个事情......那......那......那咱们家的好日子......肯定......肯定是过到头了呀......”
白福堂不急不慢抽了一口烟。
看着两个人这个反应。
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他们的杀伤力还是相当大的。
有的时候，一个人一穷二白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怕。
但是当一个人拥有很多很多好东西的时候。
自己的命就变得值钱了。
就会更加前怕狼后怕虎的。
因为一旦出事。
自己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杜大洪和秦金莲好不容易办下一个小小服装厂。
眼瞅着服装厂上了轨道，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好日子就在前头。
这个时候自己的性命尤为珍贵。
反观老马家，老两口傻不愣登的。
就一直种着村里面分给他们的那七八亩地。
整天起早贪黑的，脸朝黄土背朝天。
一粒汗珠掉地上摔八半。
傻不愣登的在那里干。
家里的大儿子也没啥大出息。
家里的生活条件，在三河村算是中下档次。
怎么能和他们家相提并论呢？
两家人家的性命。
一个珍贵，一个贫贱。
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老话说的好。
有钱的怕没钱的。
没钱的怕愣的。
愣的怕不要命的。
像老马这种属于又愣又没钱又不要命。
是杜大洪和秦金莲最害怕的那种类型。
白福堂缓缓说道：
“说到这个老马呀......我回来之后......他是第1个来看我的人......老马这个人......性子虽然倔......但也确实是有情有义......来看我的时候......又是鸡又是鸭......还包了红包......”
“说的那些话......真是把我给感动了......说真的......这十五年来有好多次我看到老马......我这心里呀不是个滋味儿......总觉得对不住老马......亏欠了老马......”
“做人还得要堂堂正正......我白福堂一辈子......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堂堂正正的......就那一次......我骗了老马......我的心里真是不落忍......”
白福堂话还没说完，杜大洪激动的抢着说道：
“福堂哥......但是......但是......但是当初......当初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咱们......咱们真的是说......说好......说好的呀......而且这个事情......已经过去15年了......咱们......再把这个事情翻出来......”
“真的......真的没......没有......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了......15年过去了......老马......也早就已经忘了他小儿子......这个事情了......咱们现在重......重新把这个事情翻起来的话......真的对......对老马来说......对我们家来......说都是都是不好的事情......福堂哥......”
白福堂摆了摆手示意杜大洪闭嘴，自己话还没说完。
“大洪......金莲......你们说的没错......当初我的确是答应了你们......绝对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老马和其他人......我也说到做到了......这15年来......我尽管于心不忍......好几次心里都觉得对不起老马......更加对不起老马的儿子马多宝......”
“但是......我既然承诺了你们......答应了你们......我也必然会遵守诺言......这个事情......就一直埋在我心里......从来没有说出去过......就连我自己的家里人......我也从来没有说过......真正做到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金莲：“是是是......福堂哥......我们就知道......就知道......你是信守诺言的正人君子......你绝对是正人君子......你说出来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绝对是三河村的大能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这个我们相信......绝对相信......也感谢......感谢你福堂哥......真的感谢你......我们全家人......一直都是感谢你的呢......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直......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从来......从来没有忘记......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我和大洪一直都是要报答你的......真的......我们......我们其实也是想要第一时间......赶到你家里......来看你的福堂哥......但是......确实......就是......怎么说呢......”
白福堂再次摆了摆手示意秦金莲闭嘴，自己的话还没说完。
金莲......这些场面话......客套话......咱们就免了吧......看不看的......我也不怎么在意......我呢信守诺言......帮你们把这个事情一直瞒了15年......你呢？刚才也说了......要把我的大恩大德......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当年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还记得......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之类的......做人呢......不能光是动嘴皮子......动动嘴皮子是很容易的......你既然说了......要报答我......那么就要有所行动......”
“我今天特地过来......就问你们一个事儿......这个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也只需要像我当初那样......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告诉我了......但是......你们两个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就是不说......把我白福堂当傻子啊......”
“我白福堂今天既然来了......就说明我已经把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你们如果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那我白福堂心里还对你们有一份感谢......但是如果你们不说......事后我自己又查清楚了......”
“那么......大洪......金莲......恐怕你们当初说的那些上刀山下火海......做牛做马的那些话......就是在诓骗我白福堂......就是为了让我白福堂帮你们瞒着事儿......张着嘴巴......在那儿放大话呢......”
“其实你们压根心里面......根本就没想过要报答我白福堂......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你们两个......合计合计吧......我再重申一遍......我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你们是通过什么办法......找了谁一起合计......整倒了李玉慧那个辣条厂......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件事......”
白福堂不愧是有着几十年村干部的工作经验。
说起话来稳稳当当。
一句又接一句的就像刀子一样，直接戳进杜大洪和秦金莲的心窝子里。
把两个人听的心里一惊一乍，一惊一恐。
慌乱的不得了。
杜大洪：“不是......这......哎呀......福堂哥......这......这是......”
秦金莲：“福堂哥......这个事情......这个事情他......他......你......你......我......我们......我们......这......”
白福堂又摆了摆手道：
“没关系......大洪......金莲......我今天来......就是来了一个人......我又没带刀......没带枪的......你们不用慌张......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呢......知道你们两个肯定知道......就看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说......”
“没事......你们两个愿意说那最好......如果实在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强迫你们......我又不是老马......只有老马才会拿着菜刀去砍人......我是绝对不会拿着菜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逼你们说的......你们愿意说......或者不愿意说......那都取决于你们的个人意志......”
“你们两个合计合计......要是合计下来......还是决定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心......我白福堂抬屁股走人......绝无二话......就是今后你们家或者你们的工厂......或者你们的儿子......或者你们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那我可不太敢保证了......”
白福堂这一番话又把杜大洪和秦金莲吓得不轻。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心里慌的就像有15只水桶一样。
七上八下的。
白福堂可是个老狐狸。
他们两个虽然现在是挣了一点小钱。
可是在白福堂面前，两个人感觉加一块都斗不过白福堂。
特别是现在，白福堂手里面正拿捏着他们的命脉呢。
并且拿捏的死死的。
把他们两个人弄得真的是哭笑不得。
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大洪：“这样吧，福堂哥，你让我和金莲去里屋，合计合计。”
秦金莲：“对对对，福堂哥，您抽烟，您喝茶，我们，我们，我们去里屋，我们合计好了，再，再出来跟您说。”
白福堂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缓缓点燃。
杜大洪和秦金莲联盟，跑进礼物，把里屋的门一关，还保险。
两个人压低声音，疯狂讨论道：
秦金莲：“哎呀哎呀......怎么办怎么办呀？怎么好好的......出这样的事情啊......怎么窜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办怎么办......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15年......15年了......怎么15年前的事情又翻出来了呀？”
杜大洪：“老天爷......怎么给我出了这么大的难题呀？这不是要人命吗？咱们家这几年......发展的顺风顺水的......是看咱们家太顺了......所以非得要给咱们家搞点事情出来是不是？唉呦这个怎么办呢？”
秦金莲：“你是男人......男人脑瓜子好......你快点想办法想辙呀......你不要像我一样的......说这些没有用的话......”
杜大洪：“想辙想辙......你让我想什么辙......一共就两条路......要么说要么不说......”
秦金莲：“那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呀？”
杜大洪：“你说呢？”
秦金莲：“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问你吗？我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想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呀......”
杜大洪：“我告诉你说不好......不说也不好......说了......咱们就等于告诉全村的人......当初李玉慧的辣条厂倒闭......始作俑者是我们......这一会能饶得了咱们呀......肯定要来报复咱们呀......说不定一把火把我们的服装厂烧了都有可能。”
“要是不说......那......那......那个老马又要来找咱们麻烦......他小儿子虽然已经死了15年了......这个事情他也已经淡忘了......可是一提起这个事情......他要是知道了......当初是因为就咱们儿子......那个他儿子才死的......他搞不好直接杀到咱们儿子的工作单位......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敢想......”
秦金莲：“哎哟哟......这不是愁死了......这不是愁死了吗？到底该怎么办呀？我的老天爷呀......我这个心啊我......这好好的安生日子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进退两难了呀......”
“到底该咋办咋办哟......大洪......你分析的很对啊......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哎哟......真的是要人命......我这个头啊......头都要痛死了......”
两个人，在卧室里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来来回回走了几十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