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在发热的街灯上，蒸发出一层水汽，水汽是白色的，乔娇送给我的玫瑰也是白色的，甚至连我和乔娇的衣服都是白色的，白色象征着纯洁和净化，我因此而感受到了一股想要将我往回扯的力量，这股力量仿佛就蕴藏在这束花里……
对比大部分男人，我竟然是幸福的，因为在我活着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送了我一束花，我应该爱不释手的，实际上，我也确实盯着这束白玫瑰看了很久，然后开口向乔娇问道：“白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浪漫、纯洁、天真。”
这些都是日常使用频率很高的词，可在雨中的我，听起来却有些陌生，以至于又将这三个词在口中重复了一遍。
“谢谢。”
“谢我送你这束花吗？”
“算是吧，有了这束花，我跟大部分男人就不一样了，我是一个为数不多能在生前收到鲜花的男人。”
“嗯，是，所以你又多了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去死的理由……但是，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死，因为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死了都想从骨灰盒里爬出来。”
“为什么？”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乔娇，如果我在你心中还有一点作为乔姐的分量，你就好好活着，不要问为什么，反正你得好好活着，命运不会一味的去压迫一个好人，只要你是一个好人，总有一天，它会给你回报的。”
我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好多心灵鸡汤都是这么说的……你真相信好人有好报吗？如果好人有好报，邹畅就不会死，如果坏人终将自食其果，关羽博就没有继续作恶的机会……你知道关羽博多恶吗？他敢杀人啊，我曾经去过296座城市，遇到了不计其数的人，他是唯一一个敢杀人的，而且不止一个。”
乔娇也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能猜到一些，但是仅凭猜，就想去靠近真相，也不太实际……你的意思是，邹畅不是单纯失踪那么简单，她是遇害了，凶手就是关羽博？”
我沉默，但眼睛里却有寒光在闪，对于乔娇来说，我的表情足够作为答案了；所以，她又拉着我的衣袖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
乔娇将我带到了她住的酒店，她的生活品质依然很高，所以酒店是那种园林式的，而且是个小独栋，这给了我们一个很私密的空间。
乔娇给了我一个干毛巾让我擦干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她自己的湿发则用吹风机吹了吹；尽管我们都还穿着潮湿的衣服，但多少还是显得干燥了一些，以至于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狼狈这个词，不仅狼狈，还很窝囊，我终究还是没有关羽博那么狠毒，如果当时在北京，我能狠下心去利用左小薇，引诱关羽博在不利的环境下回国，也许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邹畅本不该死的；所以，我对这个错误的决定，变得更加耿耿于怀……
这也是促使我动杀心的重要原因，我真的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尤其是在对付关羽博的时候。
……
就在分神想着这些的时候，乔娇又低声对我说道：“我还是愿意相信好人有好报，坏人终将自食其果……你不要忘了常天明，曾经他也是小城的一个恶霸，就算后来做了首富，洗白的那么彻底……最后，不还是得到报应了嘛……”
“那是因为对他，我做的够狠……如果不是利用了常余利，也不可能扳倒他。”稍稍停了停，我又咬牙说道：“但是对关羽博，我却有过一念之仁……准确说，是对左小薇……就是这一念之仁，给了关羽博喘息的机会，要不然，不会连累邹畅连命都丢了！”
说完，我重重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点上一支烟。反复想着那些前因后果。
“你终于承认当时是在利用余利了吗？”
“是……如果不是他的亲儿子去揭发他，放眼小城，谁还能扳倒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如果常天明没有进去，有他制约着关羽博，关羽博是不是也不敢这么快回国？”
我惊愕地看着乔娇……
“如果你这么相信因果的话，那这也是你的因果……所以，你应该换个角度去吸取教训，而不是在一条极端的路上，走的更极端……”
我彻底僵化了，我突然觉得这因果就像是一头面目狰狞的怪兽，而我就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无法逃脱。
“韩潮，你告诉我，你这次来成都，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绝对不相信你是来散心的，这个时候，你没有散心的心情。”
我按灭掉手上的香烟，又慌不迭地点上了一支，一连吸了好几口之后，才抬头看着乔娇，但也仅仅是抬起了头……
我不可能告诉乔娇，我来这里是为了雇凶杀人，这个罪名太重，重到我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
“你说话啊，别一直沉默着，你沉默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慌……”
这一次，即便聪明如乔娇，也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敢去杀人的真的没有几个，殊不知，我已经走在了这条极端的路上，蠢蠢欲动……
是的，如果不是乔娇，这个时候，我和老歪恐怕已经在谋划着了。
我又重重吸了一口烟，这才回道：“我确实不是来散心的，我是来见一个朋友……他的情况不太好，得了淋巴癌。”
“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
“老歪，我叫他歪哥。”
乔娇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这一套说辞，她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也是在路上认识的，大概是在四年前吧……他在修理厂修轮胎，我轮胎被钉子扎了，他没收我的钱，我请他吃了饭，然后就认识了。”
“他为什么不收你的钱？”
我又深吸了一口烟，回道：“他这辈子没带他老婆出过成都，他羡慕我能带着栾雨全国各地跑。”
“因为羡慕就不收你的钱，你的朋友缘是不是也太好了？！”
乔娇还在企图寻找破绽，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哪里来的破绽可寻，于是，我依旧以平静的语调，回道：“不一样，他对不起他老婆，他太喜欢赌博了，赌到身上全是高利贷，他老婆不堪忍受，在桥上喝药自杀了……他心里愧疚……说起来，这好像也是一种因果，他造孽太深，自己也得了这么一个绝症。”
乔娇看着我，陷入到了沉默中，片刻之后，才又开口对我说道：“现在还不算太晚，你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吃宵夜，我和你一起去。”
我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巧合，老歪竟然在十分钟之前，已经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要请我去吃烧烤，然后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