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璇还未开口，侯夫人又道：“为娘知道，你不是那种心狠之人，之前问你为什么要去西境，你也没给个具体 的缘由。”
她看着自己这个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又道：“我也不想逼你，之前你说的那些，也确实把我吓了一跳，但……你若是执意要去，我自然也不好强行阻拦，左右你既然决定了，便是这几日面上不说，想来也已经与京城那边通过气。”
“只要陛下同意了，为娘想拦也拦不住。但你若是不能说服我，那……我便与你一块儿去，带着孩子。”
林锦璇眉心一跳，手指微微蜷缩，抿唇。
侯夫人看着她：“娇娇？”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林锦璇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开了口：“母亲，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林锦璇将上辈子兄长死在战场上的事整理了一下，以梦境的形式告知了侯夫人，并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之前哥哥去北境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担心，后来哥哥他……我曾经偷偷联系过明真道人，想请他给哥哥算一卦，明真道人……”
三言两语将明真道人对林霄的批语说了之后，林锦璇又道：“我知道母亲觉得我因为这些就急着过去有些荒唐，也有些杞人忧天，毕竟哥哥他如今武艺高强，不说是以一敌百，但要对付大多数人还是安全无虞的。”
林锦璇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道：“之前我也相信了明真道人的话，觉得哥哥已经度过了磨难，以后就是平安顺遂了。但是，之前明真道人也说了惠敏……惠敏……”
侯夫人随着她说的话，眉眼之间的神色几番变化，此刻拧着眉，问道：“你就因为惠敏公主的事，觉得你兄长在西境也会出事？”
林锦璇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眼眶却是已经红了，她语气平静道：“母亲误会了，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觉得哥哥也会出事。只是，只是……我之前也与母亲说过，我……有些奇遇。”
“我这时候提出去西境，一是因为我确实担忧惠敏的情况，如果我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我有能力，要让我继续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在苏州等着后续的消息，我心难安。”
“二来，我也想确认兄嫂的安全。母亲，那个噩梦对我而言，就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事，醒来之后，就好像我真的经历过一样，我实在是害怕，害怕梦境照入现实。”
“战事上我也帮不上忙，行军打仗我虽然翻阅过一些兵书，但确实没什么天赋，让我去指挥军队我不行，但总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再者，我……我也想给惠敏送去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有些神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不让外人知道我手里有这些。”
“三来……我也想看看，真正的战场，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着，林锦璇抬眼与侯夫人对视，微微发红的眼眶让侯夫人看着心里一揪，上前抱住她，“傻孩子，你既然做了噩梦，怎么当时不说？你哥哥一向疼你，若是知道因为去北境的事，叫你跟着担惊受怕……”
说到这，侯夫人顿住了。
林锦璇垂下眼睫，轻声道：“母亲应当也知道，上战场是哥哥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哥哥的抱负，建功立业，哥哥并不想一直生活在燕京，做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我知道，若当时我哭闹，哥哥那么疼我，虽然有些纠结，但最后许是真的会因为我而留下来，留在燕京，甚至以后干脆就走文臣的路子。”
“可是母亲想也知道，真这样做的话，哥哥不会开心的。”
“这样做，等于是折断了哥哥的羽翼，将他困在燕京这个笼子里，或许安全，或许一辈子都会平安顺遂，但他……”
侯夫人也无言。
做母亲的，哪里会不担心自个儿的骨肉？
林霄上战场的时候，侯夫人心里也是担心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林霄作为侯府世子，又是跟在瑾王身侧，身边肯定有人会保护他，但最终不还是出了意外？
可侯夫人作为母亲，也不是不知道长子的想法，她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阻拦？
侯夫人叹口气，抱着女儿，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一如她幼时那般，“娇娇啊，你既然明白，那为何不看开一些？便是你兄长真因此而死在战场上，以你兄长的心性，只要死得其所，他也不会觉得遗憾的。”
说这话的时候，侯夫人心中也十分难受。
在武将之家便是如此，丈夫、儿子多多少少都会想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而战场之上，即便是胜利了，也是血肉堆积出来的，想要毫无伤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即便是瑾王，也做不到。
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便是这个。
侯夫人自然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丈夫、儿子，上了战场之后，就一定能安全回来。
可……作为妻子，作为母亲，作为家人，她只能支持他们，帮他们稳定后方。
若不然，岂不是叫他们上了战场，还要担忧家中老幼？
那更加危险。
不要相信什么百战百胜，便是胜利了无数次，只要有一次万一，可能就会出现让人心痛的结果。
在家人上战场的时候，侯夫人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听到她的话，林锦璇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知道，可是母亲，不论哥哥是怎么想的，我都不能什么都不做。”
上辈子是她脑子糊涂，也是她无能为力，她太弱了，在家人的庇护下，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可这辈子不是，她……有很多事可以做。
母女俩相拥良久，一室寂静。
后来，还是侯夫人先开了口：“你一定要去？”
林锦璇闭着眼，“是。”
侯夫人：“……那你去吧。”
林锦璇眼睫颤动，缓缓睁眼，与侯夫人对视。
侯夫人道：“韶韶与昭昭我会帮着带几个月，趁着天气还暖和，我带着他们先回京。但最多也只能是几个月，孩子不能离了娘，不然以后……”
林锦璇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轻声道：“母亲，我保证，在年关之前，一定会回来。”
侯夫人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道：“好。”
林锦璇没说的是，她一定要去西境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只有靠近西境，她才能消耗气运，达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