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楼台亭阁在雨幕中倾倒，恍不知岁月。
不知过了多久，林暄妍才听见有人对她道：“玉妃娘娘，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林暄妍抬头，就见安山躬身朝她伸手欲扶，神色与以往差别不大，满脸的恭敬，再瞧不出别的来了。
“多谢公公。”林暄妍也不矫情，伸手搭在安山的手上，借力起身。
也幸好有安山扶着，否则刚起身的这个趔趄还真怕又重新栽倒在地。
安山这时才流露出不忍来，“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本宫已经没了父家，难道还要对母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林暄妍尽可能的站直，形态端庄，让人瞧不出一丝狼狈。
安山闻言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扶着林暄妍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御书房。
“娘娘。”
直到快到御书房门口，安山才重新开口：“娘娘，邓夫子一走，陛下就让奴才来请您了。”
林暄妍一愣，随即明白了安山的意思，“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
安山看着林暄妍脸上露出的笑容，总算略略松了口气。
对于于景明一事，安山知道的不多，但他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个大致的推论——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可陛下连他都瞒，可见事情之重要，他心底的这点推论万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安山推开御书房的门，躬身做出了“请”的姿势，看着林暄妍独自一人走进去的背影，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希望玉妃娘娘能够多多体谅陛下，不叫陛下为难才好。
室外因下雨显得有些昏沉，但御书房中燃着烛火基本与晴日无异。
林暄妍一进门就瞧到了坐在桌案后的齐朝策，但只一眼她便低头下跪。
“暄儿——”\/“嫔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只是林暄妍的话音刚落，她就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消片刻，她就被男人打横抱起。
齐朝策拧眉，可终究还是拿怀中人没办法，只得无奈道：“还跪，这个时候你就不担心初儿会心疼了？”
听到这句话，林暄妍心里有了底，试探的故作骄纵道：“初儿心疼有何用，陛下又不心疼。”
不过说归说，手还是提前勾住了齐朝策的脖颈，万一试探错了，还能将人留下再换个策略。
“谁说朕不心疼？”齐朝策抱着人走进隔间，将林暄妍放到窗边的小榻上。
说着，齐朝策便撩起林暄妍的裙摆，又将裤腿挽上去，看着通红的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朕不心疼你，又怎会让宫人提前备好伤药？”
齐朝策拿起小几上的伤药，从中挖了一坨就往林暄妍的膝盖上抹去。
在跳跃的烛火下，男人的眉眼低垂，平日稍显凌厉的眉眼在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推开药膏的手也极尽细心温柔。
不知怎的，原本还想利用男人心中的怜惜达成目的的林暄妍，突然间就失了言语。
半晌，林暄妍才扯了扯齐朝策的衣袖，讷讷道：“……好了。”
齐朝策闻言一笑，柔声道：“不是还得吹吹才能好吗？”
这是用来哄小孩的话，这段时间，林暄妍常用来哄齐昀初，母妃不疼，初儿吹吹就好了。
而此刻的齐朝策就凑近了林暄妍的膝盖，低头耐心的吹了起来。
吹了好一会儿，齐朝策才抬头笑道：“暄儿觉得好点了吗？”
可林暄妍看着齐朝策的模样，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正当齐朝策下意识的想要皱眉时，就见林暄妍屈膝靠近过来，捧着他的脸道：“齐郎若是不开心，在嫔妾面前不必强颜欢笑。”
齐朝策一怔，这时他才看清林暄妍眼中满含的情绪，是心疼。
明明她上一刻还在因为兄长之事对他恼怒，可下一刻只是发现了他的情绪稍有不对，便满心满眼的只剩下了他。
齐朝策想明白这点，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沉默着将人揽进了怀中。
林暄妍感受着男人坚硬的下巴放在她的头上，还有空腹诽：幸好今日没多做打扮，否则这一压，鬓间的金簪能给她的头扎个对穿。
“暄儿，让朕抱抱你。”头顶上，传来齐朝策似叹息般的语气。
林暄妍没有言语，只默默地将手环住男人的腰身，让自己与他更贴近一点，表明自己微不足道的态度。
从皇帝宁愿对她卑躬屈膝，也决口不提于景明的事来看，林暄妍就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了。
与其继续纠缠他心意已决的事，平白消磨情谊，倒不如换个思路。
毕竟在官场上擢升或是贬谪都是常事，今日贬谪明日亦可擢升，倒不如让皇帝留个好印象，等这个风头过去，再升官也不是难事。
林暄妍任由齐朝策抱着，一时间，狭小的里间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与烛火燃烧时的毕剥声。
直到林暄妍因为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而发酸时，才试探的轻声地唤道：“齐郎？”
齐朝策没有回话，正当林暄妍犹豫要不要再喊一句时，就听他幽幽道：“朕已决定将于景明贬至锦越府。”
锦越府……林暄妍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三个字时，心还不由沉了一下。
锦越府正处岭南，要是“运气”好，于景明还能与林家的流放之地相邻。
“今日之事，于景明实在做的荒唐，”齐朝策顿了顿，“朕不得不将其贬至偏远之地，才可堵悠悠众口。”
“嫔妾知道了。”林暄妍的头埋在男人的怀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林暄妍没有再闹，反倒让齐朝策心中的情丝愈发与愧疚纠缠，两者逐渐合二为一变得更大，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
齐朝策抱着林暄妍的手又紧了紧，闷声道：“不过朕答应你，日后定让他重回都城。”
还没开口，就得了皇帝的承诺，这让林暄妍着实狠狠的松了口气。
齐朝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暄妍自然是——
“嫔妾相信齐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