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真这么说？”太后倚靠在榻上，眉宇间尽显疲惫。
长信苑燃着熏香，白烟绕柱袅袅升起，散在偌大的宫殿中，余下一室馨香。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静心凝神的熏香一点都没起到作用，反倒那点若有若无的白烟随意的让人生厌。
“是，林贵嫔只说是找邓妃学习，”燕嬷嬷顿了顿，“不仅如此，让邓妃留在明光园，也是林贵嫔劝的皇上。”
太后却仍旧皱紧了眉头，“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哀家本还觉得她是个好的，如今看来……”
这几分好，有多少是看在齐昀初的面上，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不知见识了多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子。
燕嬷嬷听到这话，一时顾不上许多，忙道：“太后！这段时间林贵嫔常带公主过来，她是个什么人，您不都看在眼里吗？”
“奴婢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林贵嫔当真是个心眼小的，这些时日下来，大皇子、大皇子可还能留得……”
大皇子可还能留得命在？这句话燕嬷嬷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已听懂。
要不是燕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哪怕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说完，也该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但即便如此，太后的脸色也顷刻间就沉了下去，如嬷嬷赶忙道：“这段时间林贵嫔做了不少衣裳送给大皇子，您都让人检查过，大皇子也穿了一段时间，可见林贵嫔不是个作伪的性子。”
太后冷哼，“你二人不过在天照榭住了几个月，竟都帮着她说话了！”
这话一出，燕嬷嬷二人吓得立马跪地，口中直呼：“太后明鉴，奴婢们只是如实禀告，私底下并未与林贵嫔有往来！”
“起来起来，”太后起身将二人扶起，“哀家不过开句玩笑话，你二人跟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如何能不信你们？”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只是想不明白，若林贵嫔是个好的，那岚儿呢？”
燕嬷嬷二人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昨日邓妃一醒来，就扯着太后直呼要将林贵嫔给打杀了，眼底的恨意看得人心惊。
但问起事情的原委来，却又跟她那两个小宫女一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嘴里只道：“母后，她要杀我，她在水里摁着我的头，她要杀我！”
可事实却是邓妃喝了汤药泡了热水澡一点事都没有，林贵嫔却在晚上突发高热，弄得本该去皇后住处的皇帝下了宴席就直奔汀兰水榭，守了一夜。
到底是谁弄谁，她们可不敢多嘴。
“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楠嬷嬷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道。
太后摆摆手，“别给哀家卖关子，快说。”
“奴婢知道您心底是记着邓妃娘娘幼时在您膝下承欢的时光，总觉得她千好万好，可您忘了，邓妃只在您宫中待到八岁就回仪苏了。”
“从八岁到去年的入宫选秀，中间又过了八年，邓妃娘娘真的还如幼时一般吗？”
楠嬷嬷的话勾起了太后的回忆，略显浑浊的眼前浮起了头上扎着两颗小丸子的岚儿，总是蹦蹦跳跳的朝着她跑过来，偷偷地唤她“母后”。
五岁的邓岚说，姑母就是我的母亲，岚儿也要和麟哥哥一样唤母后。
彼时元菱早已出嫁，在她心中，三岁就来宫中的邓岚，与女儿又有何异？
只是现在岚儿，的确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不一样了。
来她宫中，多半是为了与麟儿见面，或是在她跟前念叨，麟儿有几日未去韶婉殿，却在旁人的宫中去了几日。
若是细数起来，倒还真不如林贵嫔，不仅会给她亲手做些护额、荷包，就连她哪日精神稍有不济，都能关切的问候几句。
太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岚儿本性不差。”太后道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听。
就算没有那几年的光阴，邓岚也是太后的外甥女，总归是比旁人要来得亲厚的。
楠嬷嬷见状，朝着一旁的宫女以珊使眼色。
以珊明白，连忙上前宽慰道：“太后，奴婢倒是觉得，邓妃娘娘毕竟年轻，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年少气盛，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且咱们都能看出，邓妃娘娘的确是爱极了皇上，一时偏激之下做了些错事，也在所难免。”
“只要皇上多去看看邓妃娘娘，此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以珊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太后就头疼，皇帝想不想去见邓妃，她还能不清楚吗？许是她总让皇帝去见岚儿，久而久之反倒厌烦，只要她不提，皇帝绝不去。
说来也是她的错，以前总以为岚儿会做麟儿的皇后，朝中命妇进宫总免不了拿这二人打趣，她也没加制止，反倒在旁推波助澜。
麟儿不堪其扰，便顺着她的心意对岚儿说了些“白首不分离”的话来，结果麟儿只当是彩衣娱亲的戏言，岚儿却当了真。
若岚儿真做了皇后，麟儿哪怕只是为了皇家脸面，也会给岚儿几分尊重，偏偏天意弄人。
偏偏岚儿只是妃嫔，偏偏她只记着幼时的“承诺”，忘了今时不同往昔，反倒将麟儿心中那点仅存的情意消磨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太后又是一声长叹，“要皇帝去看岚儿，只怕哀家这话一说出口，皇帝连哀家这儿也不愿来了。”
楠嬷嬷却是一笑，“奴婢记得皇上与邓妃娘娘以前在明光园上上下下都玩了一遍，什么捉迷藏、放风筝等等不胜枚举。”
“不若让邓妃娘娘如幼时那般，您再让安山在旁说些话让皇上过去，说不定能勾起皇上心中对邓妃的情谊呢？”
太后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连忙派人去将这事告知邓妃，要她赶快养好身体，趁着在明光园这段时间赶紧抓住皇帝的心。
当然，还不忘叮嘱邓妃，别再做出一副妒妇的模样了。
太后可谓是对邓妃推心置腹了，只是却不知这一举正好落了林暄妍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