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河如重复着同样的事。
白天他去医院帮忙照看姐姐，晚上就回去休息。
家里有个秦京茹帮忙倒是很不错，至少秦父秦母不用跑来跑去的。
只是这种时光终究是短暂的，随着秦河如去上班了，就得有人来回奔跑。
当他回到三组时，迎来的便是三组人的亲切问候。大家都知道他姐姐生病住院了，就算送不了礼，嘴上表达一下问候也是可以的。
这不有句话说的很不错嘛。
你送礼了别人不一定记得，你要是不送，别人铁定记得。
没人想在秦河如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以前的陈建强就是一个很好例子，被朱老二针对好些年，要不是投资对了秦河如，只怕现在依旧在当着苦哈哈的办事员。
第一轮考核结束之后，几个组的生活状态回到了年前的模样，自行车依旧是供不应求，却不像头两个月一样，没到上班时间就没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是卯足了劲摸鱼。
对此，秦河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按时完成采购指标，他就懒得去管那么多。
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多赚钱？
想多拿工资，就自己去努力。他再怎么鞭策，那也得人家肯，否则就成了他一厢情愿。
坐在椅子上，秦河如百无聊赖的扫视三组的人。
大概十多个人没有下村采购。
这其中包括了章梧桐。
并不是章梧桐和他关系好他才关注，而是这家伙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
这种状态在章梧桐身上可不多见。
没记错的话，好像只有在和周小草分手的那段时间里他才这样。
除了那段时间，其他时候他要么一副咸鱼模样，要么干劲十足。
想不通。
秦河如摇摇头，打算中午去问一下。
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多半是是周小草有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讲真的，他不明白恋爱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这个样子，不思进取，没有生气。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变成这样，他就打了个激灵。
算了算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秦河如想起来一句话很经典的话。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最后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走。来时一个人，走时同样是一个人，结婚不一定幸福，不结婚不一定不幸福。
讲真的，倘若恋爱会变成章梧桐那样，他宁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找对象。
反正以他的条件，完全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不需要找人搭伙过日子。
等他老了，就弄一个养老院，请人来照顾自己。
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强大的经济基础之上。
所以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自己，春风过境之后，他就得去经商了。
从政这条路是不错，却不适合他。
普通人能做到科长位置，基本上就已经到头了。
即使说他身后有人，可他也只能保证自己走到处级，至于厅级，那就要看运气。
厅级听起来很不错，但是轧钢厂厂长就是一位厅级人物。
不是他小觑天下人，也不是他坐井观天，好高骛远。而是他既然有金手指，就应该发展一条和金手指一样的道路才对。
走政，他最多能保证自己成为副厅级干部。从商，那就不一样了，上限很高。
他最厉害的，除了农场之外，就是脑子里先知先觉的知识。
实在精力有限做不到把分店开往全国也没事，找马哥投资，以后回报率高得不要不要的，属于躺着就把钱赚了。
2003年的时候，他60岁，来得及。
想着想着，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流逝。
中午。
“梧桐，等我一下。”
秦河如叫住准备出去的章梧桐。
他拎着饭盒跑过去：“一起。”
刚说完，他就发现这小子吃饭不带家伙事。
“你饭盒呢？”
“我不吃饭。”
“你不吃饭你出去干啥？”
“抽这个。”
章梧桐一脸忧郁的将手中的牡丹扬起来。
“额……你生病了？”秦河如古怪的看着他。
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吧。
大中午的不吃饭去抽牡丹？
“没有，没胃口吃。”章梧桐叹了口气。
“咋了，又闹分手了？”
“没，都不知道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章梧桐感觉心累。
没有名声，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在吊着你嘛，听我的，别想那么多，想吃饭，咱们边吃边说。”秦河如催促他赶紧拿饭盒。
在晚一会儿车间工人就要出来了。
一想到那恐怖的排队场面，秦河如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章梧桐无法，只得听他的话。
两人火急火燎的往食堂跑去，嗯，准确来说，章梧桐是被推着过去的。
打了饭，秦河如才松了口气。
他一脸惬意的问道：“说说，咋回事？”
章梧桐没说话，往食堂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某个人。
他这副舔苟的模样让秦河如气得牙痒痒。
好好的人不做，干嘛想不开非要去做舔苟呢？以前多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
“唉，没什么，吃饭吧。”章梧桐俨然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见状，秦河如便不准备继续追问，而是说起其他事。
“梧桐，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伱开金口，我马上给你带来。”
“那你带来嘛。”章梧桐以为他开玩笑，随口敷衍。
“我说真的。”
嗯？
章梧桐略微诧异的看着秦河如。
直觉告诉自己，他的确是说真的。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说这个事了？”
“那不是看你整天被别人吊着，你兄弟我看不过去嘛。”
秦河如贼兮兮的凑过来，小声说道：“我认识一个女同志，人家老早就对你倾心了，只要你这边没问题，我包你们成事。”
“我介绍的人你尽管放心，人品没啥问题，家庭成份也好，关键的是她也是一位知识分子，我相信你们肯定有许多话题的。”
章梧桐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思考他是不是在捉弄自己。
对有人爱慕自己这件事，老实说，他自己是不太相信的。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秦河如，他肯定对此嗤笑不已。
“行不行你给个回话啊。”
“我怎么知道你说真的假的，从来都没有女人喜欢过我，你突然这么一说，我心里没准备啊。”
“没人喜欢过你？”
这下轮到秦河如震惊了。
不说别的，就单说章梧桐的相貌，整个轧钢厂就没几个人比得过的，美而不妖娆，平静中带着忧郁。
其本身还是一位办事员，这样的人无论去到哪里都很吃香的好叭。
随后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现在是六十年代，不是后来那个走韩风的时代。
以现在人的目光去看，章梧桐除了工作不错之外，其他方方面面似乎都不怎么行。
父母不在，就意味着没人帮衬。本身话不多，给人孤僻的感觉。
而且相貌也是一大问题。
太好看了，一般女子见到，哪里会升起爱慕的心思，只会觉得自相惭愧。
难怪会有生不逢时的成语出现，现在秦河如是真实体会到了。假如章梧桐这家伙生在后世，妥妥的小鲜肉，流量之王啊。
“我可没骗你，我是说真的。”
章梧桐笑笑，没说话。
即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周小草不适合你，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信我的。”
“再说吧。”章梧桐开始敷衍。
“那你说这个事咋办，我都已经答应好别人了，要撮合你们两个的。”
“谁让你答应得这么快呢？”
章梧桐哭笑不得。
有人喜欢他，这是一件好事，要是在遇见周小草之前听到这个话，他十有八九会听从秦河如的。
以前不谈对象，不是说不想，而是他觉得追女孩子太累了，有可能不会成功。但是如果有人喜欢他并且主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我……”秦河如还想说些什么的。
“吃饭。”章梧桐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打断他要说的话。
秦河如没有气馁，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思考其他方法。
吃完饭，两人照例在外边玩了一下才回去办公室。
三组的许多人都是如此。吃过饭就回来睡觉，吹牛，上班就摸鱼。
不得不说，采购科的福利是真的好。
不仅油水比其他部门多，就是休闲时间也多出不少。只要能完成采购指标，摸鱼不那么嚣张，就不会有人管。
一直到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大家才慵懒的起身，装作认真工作的模样，实际上都是在摸鱼。
秦河如悠闲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读孙子兵法，品百味人生。
他这边难得惬意，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破坏。
“不好了，梧桐，出事了。”
来人慌慌张张。
秦河如不满的看向他。
那人自知理亏，抱以歉意的笑容。
“出什么事了？”秦河如好奇问道。
“没……没啥事。”那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肯说。
切。
秦河如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对方不说，他便没在继续追问。
既然这事和章梧桐有关，那他等下去问就是。
那人见秦河如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松了口气，然后快速跑向章梧桐那边。
三组的许多人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本来上班摸鱼就无聊，好不容易有了点事，怎么能放过呢？
有几人不着痕迹的往章梧桐那边靠去，想偷偷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秦河如看到了，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有一点点好奇。
也不知道那人对章梧桐说了什么，只见他听完之后脸色大变，阴沉无比。
哐当！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的朝外面跑去。
“梧桐，等等我。”那人赶忙追出去。
“我也去。”
“还有我。”
“马了个巴子，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等我，我给你出气！”
秦河如紧皱眉头，呵斥道：“去什么去，都给我站好。”
随即他站起身子，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章梧桐刚刚的脸色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家伙什么性格他很了解，就是你说掉了一百块钱，章梧桐都不一定会这么着急。
由此可见，是真的出事了。
准备冲出去的几人听见自家科长发话了，立即停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了？”秦河如再次逼问。
“发生了啥？”
“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说你给章梧桐出气？”
“我这不是看气氛到了才这么说的嘛，我去偷听的时候人家都说完了，我看你们这么着急想跟出去，以为你们知道呢。”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
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听见章梧桐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章梧桐脸色难看冲出去，就想跟着出去透透风。
秦河如听得满脸黑线，不知道你们跟着瞎起哄什么？
“去去去，全部给我重新坐回去，谁也不许去。”
说罢，他走出位置，来到外边。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无法，秦河如只得转身回去。
先前那准备出去的几人干巴巴的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有了点振奋人心的事，甭管好事坏事，他们都想去看看。
“人都已经走远了。”
秦河如没好气说道：“你们很闲吗？很闲的话过来帮我处理一点资料，正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几人大惊失色。
“不闲不闲，一点都不闲呢。”
“我在思考明天去哪个村子采购呢，唉，这采购指标不抓抓紧恐怕完不成啊，没时间，真的没时间。”
“我也是，我在规划路线呢，想着该怎么才能最快过去，最快回来，一天跑他个两三趟，早点升科员。”
几人摇头晃脑的坐回去。
秦河如只是说说，没真打算让他们过来帮忙，他本来也没什么可忙的。
坐下后，他陷入沉思。
章梧桐能出啥事呢？
莫非是跟采购物资有关系？
仓管那边的人的确会在当天就把物资确认好，不过这些年来不是没发生过头天确认没问题，后来出现问题的情况发生。
会是什么呢？
他这边没想清楚，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匆匆跑进来。
“科长，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