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大吃一惊，慌忙问道：“阿福，你说清楚。”
阿福解释道：“夫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店铺里来了一堆拿着假凭证的地痞流氓，非说往咱们商行寄存了铜钱。”
“咱们能辨别出是假的凭证，可他们就煽风点火，到处乱说商行不讲信用，飞钱不给兑换，那些听了谣言的真飞钱主人也来兑换。”
“可咱们商行最近刚从南疆购置了一批新鲜药材，哪里拿得出大量铜钱，所以那些人就堵在商铺门口，赶也赶不走。”
许云溯知道这是遇上钱币危机了。
在自己那个时代，国家纸币防伪高超，打击严，国家信誉也好，所以自己从小到大没遇到过。
但许云溯从电视上是见过假钱的危害的。
许云溯立即问道：“别的商行有这种情况吗？”
他记得‘飞钱’这种东西是宁州十六家商行筹办的。
林氏商行只不过是业务最大的一家商行。
名叫阿福的下人愣了一下，并不认识面前的男人。
林夫人道：“阿福，快跟许公子说。”
名叫阿福的下人立即说道：“哦，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冲着咱们林氏商行来的。他们手里的假飞钱都有咱们林氏商行印章，安都街上其他商铺没有这种情况。”
许云溯紧接着又问了句，“那林氏商行其他分行呢？”
“这......”
阿福只是跟在林老爷身边的仆从，刚从主铺回来，哪里能了解其他分铺的情况。
冯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立马做出冷静的安排。
“阿龙，你去县衙请荣押司，让他多带一点人，就说要维持治安。”
“阿福，去请鸿运酒楼的孙掌柜，让他立即召开商行大会，商讨关于飞钱假钞一事。”
安排完一切，冯瑶转头道：“许小姐，云溯，这次事出紧急，就不招待你们了，望见谅，等解决后我和老爷会登门拜访许老爷子。”
许灵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道：“林夫人去忙吧，我和云溯......”
“或许我能帮上忙。”许云溯冷不丁说了句。
许灵竹急忙用小腿踢他，“许云溯你胡说什么，你一个武夫，懂什么商业。别给林夫人添乱，快走！”
许云溯昂着头道：“不就是飞钱嘛，用一张凭证来存过于重的铜钱或银两，等到了目的地再找有飞钱的商行取钱，商行收取一些手续费。”
“虽说存钱的凭证上有防伪标志，但只要别有用心之人肯下功夫，没有什么东西是模仿不出的。”
这些我初中历史就学了。
许灵竹非常吃惊，她自己都不懂这些。
而冯瑶同样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许云溯知晓这些原理，而是惊讶他能用如此简短的语言，将如此一件复杂的事情讲出来。
对于刚刚产生飞钱没多久的大魏，面对一个要存钱的新人来说，最为困难的就是跟他们讲清楚原理，并得到他们的信任。
就连商行里一直办这些事情的伙计，都不能像许云溯那样将飞钱的本质讲的如此透彻。
“云溯，你也来。”
冯瑶同意道。
许灵竹没办法，生怕大外甥惹事，也只能跟上了。
......
“冯婶，您刚才做的非常对，先请人把林氏商行治安稳定下来，以免引起更多真正的飞钱客户恐慌。”
“另外我想提醒一下，光是维持治安没用，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这件事就会传遍武安县，甚至是其他县，其他州，那么大魏境内众多的林氏商行都会面临这种情况。”
冯瑶明白许云溯的意思，但其中也有些词语理解不透彻，就比如‘客户’。
但她现在顾不到那么多。
“云溯，你说现在还需要做什么？”林母问道。
许云溯思考两息，然后道：“第一，立即查其他十五家商行有没有这种情况。飞钱是十六家商行联手创办，如果要制造假钱，那么不可能只针对林氏商行。”
“若是其他商行没事，那么制假钞的团伙就在十六家商行内部，所以要重点排查这十六家里与林家存在竞争关系的。”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十六家商行之外，有与林氏商行有大仇恨的势力，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为林氏商行大本营在宁州武安县，有势力的团伙也就几大商行，全部都包括在十六家商行内了。
许云溯的分析再次令冯瑶一愣。
顾不得事情紧急，她都要好好看一眼将要成为自己姑爷的许云溯。
这真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婿？
竟然有如此头脑，断然不像之前从其他人口中了解的那样，许家公子绝不是碌碌无为、只知练家子的粗鲁武夫。
纵然是商海打拼几十年的自己，冯瑶也产生了一丝输给后辈的感觉。
刚到安都街，就被拥挤的人群给震惊了。
许云溯想起了前世过年过节被景点人群支配的恐惧。
整条街都是拿着凭证要钱的客主。
抬眼望去，空中全是手，手里是存在的凭证，也就是有林氏商行印章的飞钱。
“退钱，一定要林家退钱，不然我们要告到官府去。”
“听说林家已经拿不出钱了，大家快去要钱啊，再晚点手里的飞钱就变成废纸了。”
“哎，就不该听这些低贱的商人的鬼话，害的我把做买卖的几十贯钱都存进去了。”
“退钱，林家必须退钱！”
许云溯脑中不由得响起名场面：R你妈，退钱！
冯瑶见到这一幕，差点昏倒。
完了完了，这么多人要退钱，林家刚刚从南疆购买了几船珍贵药品，还没有脱手出去，根本回收不来本金钱。
以前来存钱和取钱的都能达到动态平衡，林家一直用客主存的钱去南疆购置药材，然后分散在全国铺子卖出去。
获取的利润一部分用来打点关系，大部分都耗费在运输费和底下伙计劳务费上，林家也能赚取一部分。
虽说是一部分，但一年下来少说也得赚几千贯钱。
另外回收来的钱完全可以支付要取钱的客主。
可是现在有人闹事，同一时间要取钱的客主增加百倍，却没有人再敢往里存钱，资金链一下子断了。
若是林家能填补资金亏空还行，若是填不了，以后飞钱总行也就没有林家的名额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家名声一旦毁坏，谁还会买林家东西。
到时候商行商铺就离倒闭不远了。
冯瑶带着众人从后门进了三层楼的林氏商行，里面十几个伙计在不断地打着算盘，楼阁里全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居寒戴着眼镜，和一个伙计在研究假飞钱。
“这个印章绝不是我们林家的，咱们家的印章‘林’字故意歪斜了一点，而且每批次的歪斜度都不一样，这些假钱里的字体都横平竖直，绝不属于我们林家制造。”
“还有，假钞的纸料也有问题。咱们林家飞钱材质采用南疆榕木皮所制，触感紧实白皙，而很大一部分假钞，都采用了一般的树皮，甚至是更容易分辨的竹料。”
林居寒像个钻研科学试验的教授一样，仔细分析着手中的假飞钱。
他时而皱着眉头用手指捻过假钞，时而凑上鼻子闻一闻，又或者撕开假钞，戴着眼镜仔细观察横截面。
所以当冯瑶轻轻喊了声‘居寒’时，他才会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