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世事皆出说书人之口……
世间事，会因一二人所改变吗？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却是无人能够改变这世间。
任你如何权势滔天，任你如何修为惊人，在天地面前，万物皆蝼蚁，万物皆……刍狗。
渺渺流波山。
其上发生的一切，在时间长河中不过是一粒砂石，纵使可能改变某人的一生，纵使可能改变某派的命运。
但若是放到古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人为枯骨，只有流波山仍旧存在。
……
大雨，一下便是数日。
昌合城中也不似往日那般热闹，宽阔笔直的青石大道，在淋淋细雨中，被冲刷如镜。
雨滴“滴答滴答”地垂落在石面上，忽而又炸裂为更小的小水珠，宛若离群之鸟，朝着四处飞来。
清冷的街市上，偶尔有三两行人，皆是步履匆匆，或撑一把油纸伞，或以衣袖遮面。
却是无人注意到雨落下的世间，有着别样的澄净。
来往行人中，忽有两道身影显得截然不同。
别人皆是步履匆匆，对这连绵了数日的细雨唯恐躲之不及，而这二人呢，却是漫步其中。
一副好不自在之态。
其中一人，着一袭白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细绳挽着，如瀑般的长发已然被细雨浸润，柔顺乖巧般地从肩上披散而下。
这是一位绝世般倾城祸国的妖精，是一位浑然天成媚意无限的女子。
有人说，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约的，她的容貌，好似流淌过来要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又好似千百年间未曾改变的一缕星光，那是永远停留的美。
女子宽大的衣袍，也如青丝一般，在淋淋细雨中裹上了一层水雾。
在那衣袍之下，有不经意间裸露出来肌肤，盛过皑皑白雪，那被柔顺衣袍包裹住的丰腴娇躯，却是勾魂夺魄，若隐若现。
雨水顺着衣衫一角流下，跨过空间，滴落在女子那赤裸着的玉足之上。
啪沓，啪沓，啪沓……
这细润如雨丝一般的声音，仿佛有响起，又好似没有。
闲庭漫步，赤足踏石。
该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然而这般魅力无限的女子，却非一人独行。
在其身旁，还另有一位男子。
同样的信步由僵，同样的怡然自得。
在这连绵细雨中，好似就只有他们二人，不属于这平凡的世俗，不属于这纷扰的世间。
这般宛若神仙一般的二人，正是从那流波山而来的陈怀安与小白。
流波山，流波山。
此去流波山七千四百里，而距夔牛现世，也已然过去了七日。
这短短的七日，却是有太多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昌合城的修真之上，匆匆来了一批又一批，而后又匆匆离开了一批又一批。
这来来回回之间，若是有人细心观之，却是能从中发现些不同，这无论是正魔两道那一方。
那来时皆是一副智珠在握，谋断万古的模样，说是神采飞扬也不为过！
而当这些人出海一行之后，你猜怎么着？
这人呐，却是犹如霜打的琵琶，一个个啊，皆是神色不明，满面晦涩。
而且不仅如此，这离去之时那可是有着不少人马的，然而这回来之时，却是少了不少人。
甚至于，还有些人面色苍白如纸，一看便知受了不小的伤！
只是这些修真之士，行事可谓是步履不停，来时是如此，待其离开之时亦是如此。
其人刚从海上归来没一日，却又先后离昌合城而去。
彼时之雨却不是此时这般的小雨。
众人接连离开之时，天上只是倾盆大雨，那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建筑砖石之上，当真是劈啪作响！
然而那个时候，这街道之上却是不乏来往之人，概因这些修真之士离开之时，皆是御剑飞天而去。
那一日的天空，在阴沉黑云之下，是漫天的流光，自昌合城中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昌合城中的凡人，对这般仙人奇景哪里见到过，就算见过，也不过是一二御剑的仙人而已。
如这般大规模的御剑奇景，却是头回哩！
也正因此，那狂风急雨却是阻挡不了人心，这宽大街市却是出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只有待这修真之士全部离开，这街市上的人，才渐渐少了下去。
到了陈怀安与小白来到之时，这昌合街市，已是冷冷清清。
待到他俩到来之时，据正魔两道离开，却是过去了不少时日，是有意，还是无意？
却也无关紧要了。
连绵细雨仍旧不停，陈怀安对此倒是挺喜欢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对雨的喜爱，尤胜过其他天气。
雨落下的世间，总是让他觉得很静，很净。
适合思考，适合独自享受。
而他在下雨之时，最喜欢做的，要属在这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如现在这般。
看着远处那凄迷的雨中建筑，陈怀安突然将眸子转向身旁的小白。
“是要回去了，还是再走走？”
他是喜欢雨没错，如果只他一人，让他在这雨中走上一日，他也不会厌烦。
但如今不是他孤身一人，而是有人作陪。
所以陈怀安才会如此问道。
身为九尾天狐的小白，好像有万千面孔。
调戏陈怀安之时，是妩媚诱人的；陪伴陈怀安之时，是安静温柔的；助他出手之时，却又是狠厉果决的……
而此刻，漫步细雨中的小白，又是别样的姿容。
脸上是淡淡的消息，眸子中静如深海，其容颜之上无妩媚动人，无安静温柔，也无狠厉果决。
反倒是有一种距离感，似乎能够触摸到，又似乎远在恒古。
陈怀安看着小白，终归有些恍惚。
而小白原本神游天外，却是被他一语拉回了现世之中。
忽而露齿一笑，距离感什么的通通消失不见。
小白依旧是小白。
“要不要回去，我听你的啊。”理了理耳边乱发，小白眸子盯着陈怀安。
“说好了，跟着你走的。”
她在逃出玄火坛之前，是陈怀安万里南下寻的她，出了玄火坛之后，返回之路她却是寸步未离。
说是想去这世间走走，到底她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感激，但相处时间长了，就这般一起，倒也不错。
“好吧好吧，走了半天了，雨是淋够了，可这五脏庙还未曾伺候啊！走！寻一地儿，先吃点喝点再说！”
扑哧一声，小白眼眸一眯，便成了弯弯的月牙。
“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也感觉有点饿了。果然，跟着好吃的人待久了，也会变得一样起来啊！”
“哈哈，小白，你可不能胡说，我这哪里去好吃？我这不过是，不过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我这不过是不想亏待自己而已！”
不想听身旁之人狡辩，小白摇头笑了笑，便先他一步朝前走去。
陈怀安见她这般模样，只得信步跟上。
……
……
昌合城，海云楼。
作为这座海港大城中最大的酒楼，海云楼在这连绵细雨之中，仍旧有不少宾客光顾。
而这雨天之中，行人还能被吸引至此，全是因为这海云楼大堂之上，那瞎眼说书之人。
檀木往桌上那么一拍。
台下俱是认真听书之人。
“话说，那流波山入海得有七千里有余，凡人一生皆不可渡，唯有这山上仙人，御剑飞行之下，才可往来……
那一日，风云变色，狂风骤雨皆是一念而起，那波云诡谲的大海之中，突然有通天水柱住冲天而起，其下波涛之中突然有一道身影……”
台上之人唾沫横飞。
台下之人物我两忘！
就连那柜台之上，正擦拭着酒壶的海云楼掌柜，也被这精彩之处给吸引了进去！
忽然，海云楼正门处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在那细雨中走来二人。
二人皆未撑伞，只是奇怪的是这大门到柜台不过几步之遥，当这二人走到近处之时，却是不见身上有何痕迹。
当真是奇哉怪也。
然而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大堂之内这一众食客，皆是被那瞎子说书人所讲内容吸引，倒是对这般奇怪之相没有注意到。
二人走到柜台面前，那掌柜的犹自反应过来。
只见他原本和善的面容骤然一惊，而后便是不敢置信般地在这进来的二人身上来回。
“二，二位可，可是仙人？”
掌柜的有些结结巴巴，实在是陈怀安与小白二人气质太过出尘。
再加上说书人刚好说到流波山上的仙人一剑凌天……
这两两相加之下，也就造成了掌柜眼中的惊疑。
看着掌柜的这般模样，陈怀安扭头看了一眼小白，而后无奈一笑。
他一边从怀里往外掏银子，一边笑着开口说道：
“哪里能是神仙，我们二人不过是慕名而来而已！”
碎银往柜台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
掌柜的一眼瞅着银子，一眼看着陈怀安和小白，勉强笑了笑道：
“哦？二位是慕名而来？可是为了前些日子奇兽出世一事？”
“嗯？”
这回倒是轮到陈怀安疑惑了，掌柜所言，怎么会如此清楚？
按说仙凡有别，夔牛出世一事发生在远在七千里之外的流波山，这昌合城中的凡人如何能得知。
然而结果却是夔牛一事，被人一口道出。
陈怀安有些奇怪的与小白对视一眼，而后看向掌柜的说道：
“不错！我们二人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哈哈，那你们来晚咯！早在七日以前，那可怕凶兽，已经离开此处了！”
“哦？掌柜的这般清楚，可是亲眼见过？”
“呃，这倒是没有亲眼见过。”掌柜的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也不止我一个！”
“这样啊，那在下能否问问，掌柜的是从哪得知此事的？”
陈怀安话音刚落，却是看到掌柜的朝着他神秘一笑，然后伸出手来，指向大堂高台之上的说书人。
“公子要问的人啊，此刻就在那呢！”
陈怀安与小白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却是在前方看到了一位说书人。
“呵呵，看来掌柜的这生意如此之好，不是没有原因啊！”
“哈哈！过奖，过奖！”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掌柜便吩咐小二带着陈怀安与小白二人，往一处幽静之处走去。
这小二也是个健谈之人，一路上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小白对他所说不怎么感兴趣，倒是陈怀安与其相谈得不错。
“客官你们来的迟，可能不知道，那一日啊，这天上倒是都是仙人的身影，几乎占满了整个昌合城城头！”
“呵呵，这倒是可惜，居然没能一睹仙人之姿！”
“嘿嘿，那可不！其实我也是凑巧，那天我原本在家休息，突然就听到街上有人在喊‘仙人，仙人’，然后我就好奇出去看了，结果没成想……差点把我吓傻了啊！”
“仙人很厉害吧？”
“那肯定啊！都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了，我们这些凡人肯定比不了哇！”
“这倒也是，仙人是会飞的。”
交谈没多久，三人便来到了一张方桌之前，小二取来肩头抹布擦了擦桌子后，开始介绍起海云楼的特色美食。
陈怀安一边听着小二口中所说的美食，一边相对而坐。
海云楼不愧是这城中第一大酒楼，小二不过是介绍介绍招牌菜，就用了不少的时间。
待小二说完之后，陈怀安尚未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小白却是笑着问道：
“好菜倒是介绍了，怎么没说有什么好酒呢？”
小白的突然之言，不仅让陈怀安朝着她看了过来，更是让小二有些发懵。
这倒不是小二忘了介绍美酒，只是因为陈怀安与小白的独特气质，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然而到底还是酒楼接待之人，小二在听到小白所说的话以后，先是说了声抱歉，而后开始介绍起这边的美酒。
“哦？你们这儿也有‘桂花酿’？”
突然听见熟悉的名字，小白眉头一挑。
“嘿嘿！二位客官莫不是去过海滨楼？他们那就有这桂花酿，而这昌合城中，甚至说这天底下，除了我们两家，就再没有第三家，能有这桂花酿了！”
小二也是个机灵之人，一听小白这语气，就知道二人定然是去过海滨楼。
然而对于小二所说，小白却是不肯定，也不否定。
依旧是淡淡的笑着。
而陈怀安见她这般模样，也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
扭头，看向小二，陈怀安开口道：
“酒的话，就上这桂花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