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年夜饭
腊月二十九，张强送了马秀芬回家，顺便在市区转了转，给母亲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其实照着售货员的说法，二八大杠最是好用，能带人，能带货，皮实耐用，十年八年都用下去了。
张强的小轿车容量有限，车顶又不敢放，照着许多地方大坑小坑能把胆结石都颠出来的路况，张强怀疑，要是把二八大杠放在车顶，可能不等到家，车顶就被戳了几个窟窿。
女式自行车相比二八大杠，几乎小了一圈，斜着就能塞进车里。
一辆自行车三百出头，差不多是大多数城里人一个月工资还多了，算起来也是很贵了。反正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也就十里挑一。
这自行车一带回家，马秀莲虽然嘴里抱怨着张强乱花钱，却第一时间就骑着在场里兜了一圈，才意犹未尽的请姥爷姥姥试试感觉。
姥姥姥爷都不会骑车，可学车的兴致倒是挺高。
一下午，一家人，尽搁场上学自行车了。
吃完饭，一家人躺着看了一会电视，各自散去睡觉。
……
三十中午吃搅团。
吃完搅团开始，姥姥和母亲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张强就去邀请爷爷奶奶、大伯和小叔。这年夜饭是三家轮流准备的，今年轮到了张强家，到时候是真正的全家齐聚。
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的事情，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可这上门的程序却是不能少的，不然不太好看，倒像是别人赶着去吃你一顿饭似的。
张强感觉，这亲叔叔，很多时候其实不如村里其他的乡邻。这大概也就是所谓凡有利益，必有纷争的生动诠释吧。
进屋坐一会，说几句客套话，张强也不多留，找个由头就去下一家。
常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说的就是钱财对亲友关系的巨大作用，张强也充分见识了一辆车带来的不同待遇，大伯那里倒是不太明显，到了小叔这里，小妈的的态度热情了许多，张强也算是人生第一次得到了小妈亲手泡的茶。
进了爷爷奶奶屋里，奶奶正在数钱，听着有人进来，连忙把装钱的手绢藏到了身后，瞧着是张强来了，倒也不再避讳，听着张强打招呼，应付的应了一声，拿出来就继续数钱了。
张强也不在意，奶奶这是表示对自己亲近呢。
“奶奶，今年攒下钱了？”张强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张强估摸着，奶奶这会数钱，就是和爷爷合计着晚上怎么发压岁钱的事情。
“正数着呢，有差不多三百块钱。”爷爷赚的钱都给了小叔，奶奶的钱基本都是两个姑姑给孝敬的零花钱，其实压根攒不下几个，毕竟还得时不时买点零嘴哄哄小叔的孩子。
张强父亲出事的时候，奶奶还偷偷给马秀莲塞了两百块钱，张强估摸着几乎就是她当年存下的所有家底了。
“奶奶，这是我孝敬您和爷爷的。”张强把早早准备好的四百块钱递给了奶奶。这钱不能年夜饭上给，给了肯定落不到奶奶手里，只能私下里交给奶奶。况且照着规矩，没成家的都算孩子，过年都是收压岁钱的，自个要是在年夜饭给老人钱，倒是把几个堂兄妹挂了起来，实在是没必要。
“这钱奶奶不能收。”奶奶连忙推辞。
“强强，你拿回去，我们不能收你钱，你这还没成家呢，攒钱最重要。”爷爷也发了话。
“爷爷奶奶，您就收下吧，我今年也赚了点钱。”张强把钱放在奶奶手心，握住奶奶的手说道。
“晚上了您和爷爷就到我们家吃年夜饭，我还要回去帮忙，就先走了。”张强说了这话，看着爷爷奶奶点了点头，就匆匆就出了门。张强笃定，只要自个出了门，因为涉及到钱，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喊出声来。
“好，我们待会过来。”走到门外，屋里传来爷爷大声的应答。
回家又给姥姥姥爷一人给了两百块的零钱，爷爷奶奶今年在这边过年，照例也是要发压岁钱的，他们身上也没个带钱的习惯。姥姥姥爷倒也没有推辞，只拍着张强的手说了句‘有心了。’
又私下给了母亲一千块钱。
马秀莲收钱格外痛快，丝毫没有跟自家儿子推脱的意思，照着她的理解，这个家都是张强的，这钱自然也是替张强攒的。
……
晚上六点过些，爷爷奶奶先到了。
亲家四人坐在炕上，看着电视，倒也聊得有来有往。
过了一会，大伯一家，小叔一家，陆续也来了。大妈和小妈和大嫂自觉去了厨房帮忙，几个老人坐在炕上，大伯和小叔坐在炕边上陪着，边看电视边聊天。
大伯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自然是没来。儿子张晨，刚刚结婚两年时间，也还没有小孩，就坐在了张强旁边。
小叔家儿子张昉八岁，比英子大一岁，进门打过招呼就盯着电视入了迷，小女儿张芳，今年也才五岁，缩在奶奶旁边也眼巴巴看着电视。
张晨是个老实人，话也不多，问了两句张强在外面搞副业的情况，被应付了几句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索性沉默着看电视。
七点，天大黑了，准时开饭。
饭前先是拜年，几个小字辈先是给爷爷奶奶拜年，也就是跪在地上，说两句吉祥话。拜完年，爷爷奶奶没人给发了十块的压岁钱。然后都给张强的姥姥姥爷拜年，姥姥姥爷没人给了六块钱的压岁钱。再给叔叔婶婶拜年，一人给了两块钱。
然后是伯伯这一辈给爷爷辈拜年，一群人跪在地上，小孩躲在后面，给四个老人磕了头，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吉祥话，也每人得了十块的压岁钱。
拜年之后，就由着大伯拿着碗，把各个菜都夹了一筷头，跑到门口给祖宗敬献。
张强也夹了菜，到门口给父亲敬献了一顿好的。
等着两人回来坐定，爷爷和姥爷谦让了一番，还是由爷爷发话动筷，这年夜饭才正式开始。
1993年的年夜饭格外丰盛。
酒是西凤酒，烟是海洋烟。
席是泾县老席，号称‘九碗十三花’。其实这九碗十三花也并非固定菜式，大多数时候，都是硬生生凑出数字讨个吉利。
西北素有无酒不欢的说法，爷爷姥爷大伯小叔都是能喝酒的，等着三盅酒下肚，饭桌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吃喝的热闹，张强注意到，只有马秀芳乘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抹了把眼泪。